找男朋友要趁早

第44章

來自靈魂深處的驚駭和恐懼，讓莫念的腦子一片空白，他只能憑着本能死死抓着衛東辰，重複一句話：“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莫念！莫念！”衛東辰心亂如麻，但是理智告訴他，他必須冷靜，莫念現在需要他冷靜。他望向主幹道的方向，如果剛才那個女生回過神，一定會報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所以他在莫念的耳邊不停的呼喚：“莫念！別怕，我在！我在這兒！莫念！”

莫念終于找回一絲神智，他控制不住的顫抖，但他聽見衛東辰的話，還是點了點頭。

“莫念，你聽我說。警察一定很快就到了。你現在馬上打車回家。”衛東辰用極其平靜的語氣闡述着，說到這兒卻被莫念打斷：“那你呢？”

“聽我說。你回家，把事情告訴你爸媽。你爸媽一定知道該怎麽做。我現在也立刻回D市，咱們離開這裏，就當從沒來過，知道了嗎。”

莫念又點了點頭，魂不附體的他根本無法思考衛東辰的話有多麽漏洞百出，他只是習慣性的服從。習慣性的相信，什麽問題衛東辰都可以解決的。

深夜的出租空車較多，開的也快。好在莫念騷包的穿了一件粉紅色的T恤，花花綠綠的大短褲。他手上的血被衛東辰用衣服擦幹，衣服上的血不多，離遠看就像是布料的花紋。

所以他打到了車。

他跌跌撞撞的跑回了家，打開門以後直接去了爸媽卧室，哐當一聲撞了進去。

“啊！臭小子你不睡覺幹什麽！”媽媽被吓醒，張口就罵他。

“媽，媽，我殺人了，怎麽辦，我殺人了……”媽媽雖然又嚴厲又強勢，可是莫念的潛意識裏，還是把媽媽當救世主。

誰的媽媽不是自己的救世主呢？

爸爸慌忙打開了燈，只見莫念臉色蒼白，神經沮喪，衣服上還沾着血跡！

二叔也聞訊過來，只一眼，他就後悔了，他就知道！不應該讓莫念出去！

“老莫，軍子，你們倆現在送莫念去D市！我留下看看到底出了什麽事！”媽媽平複了劇烈的心跳，臨危不懼的安排。

刻不容緩，爸爸和二叔套上衣服就帶着莫念趕路。直到上了高速，爸爸和二叔才算暫時松口氣。

沒有警察追來。

“莫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爸爸茫然無措，不明白怎麽剛才還在喝兄弟喝酒，一睜眼睛兒子就殺人了。

莫念的神智在一點點回歸，他開始擔心衛東辰。這麽晚了還有車回D市麽？他馬上翻手機，發現剛才換衣服的時候把手機落在家裏了。

“莫念！你先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二叔的聲音依然雄厚，但帶着鎮定的成分。

莫念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的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黃京突然襲擊他，他本來不打算跟對方打架的，但黃京拿着刀，像跟他拼命的樣子，結果在撕扯間莫念就奪下了刀，卻刺入了黃京是身體。

他甚至都記不清，到底是黃京自己撞上來的，還是他刺入的。

但他瞞下了衛東辰的存在。只說是出去遛彎兒。

二叔和爸爸表情凝重，對莫念的說辭不置可否，他們都知道莫念在隐瞞什麽，但現在不是糾纏的時候。

他們一路開到了爺爺家，莫念這次真的闖大禍了，指不定還要用到爺爺當年的勢力，所以爸爸和二叔一致決定把事情告訴爺爺。

爺爺年輕時，也是受過炮火洗禮，鐵骨铮铮的漢子。所以爺爺聽完二叔的敘述，依然目光矍铄，不見一絲慌張，只不過在天光大亮以後，就開始讓二叔幫着他撥號，他要打幾個電話。

爸爸讓莫念回卧室躺一會兒，等媽媽那邊有了信息以後再叫他。

可莫念躺在床上，怎麽睡得着？他眼前還在飄蕩着黃京的血，溫熱粘稠，是讓他瞬間落入地獄的赤焰。而更讓他如坐針氈的，是衛東辰。

衛東辰到底回來了沒有？他在哪裏？

莫念這時終于隐隐覺得不對，他不應該一個人跑回家，他不應該輕易的就順從了衛東辰的安排，他應該時時刻刻跟着衛東辰才對。

來回的胡思亂想，讓莫念緊繃的神經疲憊不堪，但他依然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敏感的捕捉外界每一寸響動。

接近晌午的時候，媽媽終于一臉倦容的到了爺爺家。

莫念幾乎是從床上彈跳起來的，他邁着長腿幾步就沖到客廳，焦急的問：“媽媽，查到什麽了嗎？”

媽媽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坐到沙發上喝了口水，才說道：“查到了。确實死了一個小混混，但兇手已經抓到了。”

“不可能！”莫念驚呼。自己就是兇手，怎麽可能抓到？難道是！

“對，衛東辰落網了。莫念，你是不是該解釋一下，為什麽衛東辰會出現在那裏？為什麽你們倆會殺人？”媽媽雙目如鈎，狠狠的朝莫念刮來。

莫念再也支持不住，噗通一下跪到地板上，有氣無力的說道：“他只是來看我而已，他連黃京都沒見過，人是我殺的，人是我殺的！”

莫念越說越激動，跳起來就往門口沖！二叔見勢馬上摟住莫念的腰，而爸爸也堵到門口，說什麽都不讓莫念走。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人是我殺的！不是衛東辰！！放開我！！讓我回去！！！”莫念困獸般的掙紮和咆哮，氣的爺爺一巴掌扇到他的臉上。

“胡說八道什麽！！閉嘴！！”

莫念目眦盡裂，他逃不過二叔這個成年男子的桎梏，布滿血絲的雙眼盯着自己的家人，空洞的眼眶漸漸蓄滿淚水，他帶着哀求般的語氣，一字一句的說：“讓我回去吧，我做錯事應該讓我承擔，求你們，讓我走吧……”

這時，媽媽冷冰冰的說道：“你回去也沒用了。案發現場的兇器上是衛東辰的指紋，他也已經認罪了。”

莫念的眼淚終于順着臉頰，砸到了地板上，媽媽的話，把他的胸腔敲的粉碎，劇痛傳來，讓他不得不大張着嘴呼吸。但他找不到氧氣，眼前一陣一陣發黑，只知道每一秒都痛不欲生。

他仰頭長嘯，爆發出一聲凄厲的嘶吼：“啊！！！！！！！”随後他更加大力的掙紮，連二叔都要制不住他，見狀爸爸也過去幫二叔，兩個大男人才勉強制服了發瘋的少年。

爺爺鐵青着臉，不可置信的說：“瘋了，瘋了。”

媽媽也一樣臉色不佳，她罵莫念：“你他媽是不是有病？有上杆子進牢房的嗎？那孩子仗義，他救你一命算我們莫家欠他的！你幹嘛非要回去找死！”

莫念精疲力盡，聽見媽媽的話，他止住掙紮，淚流滿面的臉帶着凄苦的淺笑，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母親，眼神像是看着陌生人，而他的聲音卻嘶啞溫柔。

他說：“因為我愛他。愛情的愛。”

聞言，莫念的另半邊臉也沒幸免，被媽媽的手掌嚴嚴實實的招呼了一下。

“我看你是真瘋了！”媽媽難以置信的瞪着莫念，然後把身邊的爸爸從怔楞中推醒：“你還不快把他關起來！讓他做傻事兒嗎！”

“媽，你也要送我去坐電椅嗎？”莫念還是保持着剛才的表情，句句撕扯着所有親人的心。

媽媽沒說話。二叔和爸爸合力把莫念送進了卧室。

爺爺嘆着氣叨咕：“造孽啊！造孽啊！”

“爸，您也休息休息吧，我們看着莫念就行！”此時的媽媽心力交瘁，她幾乎是用了所有的人脈才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她還無法接受，自己的兒子是同性戀，哪怕對方為了兒子頂罪。

“去給孩子弄點吃的，至少別餓死在家裏！”爺爺哪裏休息的了，莫家這唯一的獨苗！怎麽，怎麽也走上老路了呢？他滄桑的目光落到莫軍身上，而莫軍渾然不知的站在莫念卧室門口。

這是，報應嗎？

短暫的安靜過後，莫念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砸門和咆哮。甚至還有玻璃破裂的聲音。

爸爸沖進卧室一看，莫念用顯示器把窗戶給砸了，這是六樓，他想跳下去！

“莫念！”爸爸被吓壞了，用驚人的速度把莫念從窗戶上拽了下來。

“夠了！莫念！你要鬧到什麽時候！”二叔氣急敗壞，現在整個家都亂了，他都想把莫念打暈算了。

“你們放我出去！！我才是殺人犯！”莫念仍然是這個強調，但他一天半滴米未進，體力已經降低，聲音也沙啞許多。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能聽見媽媽在跟來人對話。

“你們家裏怎麽的啦？我們聽到好大聲音哦？沒事情吧？”旁邊的鄰居來問了。

“哦，沒事，孩子淘氣，不懂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媽媽給人道歉，把人打發走。

莫念想利用這空檔逃出去，卻沒成功。

很快，二叔就請來了工人，把家裏的每個窗戶安上防盜窗，卧室門也上了新鎖，一副要長期囚禁莫念的樣子。莫念也終于認識到，靠蠻力他是出不去的。

所以他要想別的辦法。

比如絕食。

一個十七歲的男孩子，你能指望他想到什麽好辦法跟家人抗争呢？傷害自己，是他能想到最快捷的方式。

人的極限在哪裏，莫念并不知道。他只知道随着時間的流逝，似乎能感覺到生命的消失。他甚至感覺不到饑餓，腦子裏只剩一個信念。

他要回去，把衛東辰換出來。

莫念不吃不喝，四天過去了。他每天渾渾噩噩的睡覺，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做父母的，誰能眼睜睜的看着孩子受罪？媽媽忍無可忍，恨鐵不成鋼的幹脆動用了武力，往莫念嘴裏塞！硬塞也要讓他吃飯！

莫念被噎的涕淚直流，而濃重的食物味道刺激他脆弱的食道，使他劇烈的嘔吐起來。

“你就找死吧！我告訴你莫念！你別以為你這樣我們就能放了你！你死也給我死家裏！哪都別想去！”媽媽憤怒的罵聲只是為了發洩。

但神奇的罵醒了莫念。

是啊，我不能死，我要活着，活着才能出去，衛東辰需要我活着！

之後，莫念開始進食。

但他吃不多，只吃勉強夠他活命的口糧，不管家人做什麽，他都沒有胃口。

莫念心中抑郁，飲食不規律，讓本來也不胖的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來。

他終于把自己活成了行屍走肉，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而家人一直陪着他。怕他想不開，怕他跑出去，二叔，媽媽，甚至爸爸，誰都沒有去工作，每天輪流監督他。

他房間裏可能造成危險的東西都被收走了，連根筆都找不到。他也無法和外界聯系，無法知道衛東辰的情況，一切想說的，想做的，都只能放在腦子裏，除了沒完沒了的睡覺，莫念都發呆。他在想，怎麽辦？

如此過了一個月，在家人終于對他稍微放心一點後，他終于找到了機會。

他現在可以活動的地方，除了卧室，就是衛生間。衛生間的窗戶很小，他肯定逃不出去。但因為莫念最近不再折騰，衛生間裏的東西相對卧室多了一些，只是沒有鋒利的物品能讓莫念自殘。

但這已經夠了。

現在家裏一共住了五口人，共用一個洗漱臺，五個人就有五個牙刷，五個牙刷杯。而且正好牙刷杯還是玻璃的。莫念找了個最不顯眼的，把牙刷扔進馬桶水箱裏，再用熱水器最熱的水灌了滿滿一杯，然後用浸過涼水的濕毛巾捂住，這種冷熱交替還不足以讓薄薄的玻璃杯裂開，所以他在做完這些的時候還要砸一次。盡管有濕毛巾的緩沖，但聲音還是會有，他必須有掩護。

媽媽平時洗內衣，會先用熱水把內衣放在一個塑料盆裏泡着。莫念往塑料盆裏加入更多的水，放到洗衣機上面搖搖欲墜的地方，用腳頂着。

然後在他砸手裏的毛巾時，同時收起腳。

“哐當！”

水盆應聲落地，莫念也感到了手裏的玻璃杯在毛巾裏碎了。而不到兩秒，媽媽就破門而入。

“怎麽了？”媽媽首先去檢查莫念，看莫念正神情自若的沖毛巾，明顯放了心，之後才看見地上的盆。

“我嫌你的盆太礙事兒，放到洗衣機上了，但是沒放穩，它自己掉下來了。”莫念簡單的描述。

衛生間裏一地的水，還有撒出來的內衣。媽媽把濕內衣丢到了洗衣機裏，發現塑料盆的底部已經摔碎，還掉了一塊小碎片。她狐疑的掃一眼莫念，撿起地上的碎片，連同破盆一起拿走了。

她沒發現少了一個牙刷杯。

“洗完澡快點回屋吧。”媽媽交代。

莫念沒吭聲。

媽媽出去後，他挑出毛巾裏比較小塊的碎片，把剩餘的碎片扔到紙簍裏，再随意撕了幾團衛生紙蓋住，毛巾疊好放到了洗衣機上。至于毛巾裏碎渣，他管不了那麽多了，他只是要争取一點時間而已。

他不是要自殺，只是要點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