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堕天使和天使雖然都屬于天使,都屬于神族,但是他們本質上有着很大的區別。
只要不展開羽翼,單單是從氣息上是很難區分他們的。
這也是為什麽骷髅管家會在尤利塞斯無法進入神殿的時候,建議讓堕天使幫他找到那神羽的主人。
不僅因為他能夠更敏銳地感知同類的氣息,還因為即使他進去了也很難被神族的人發現。
就算發現了,也不會被當成魔族或者血族的人,或者其他異端。
哪怕不成功也算是能全身而退的。
柏西是六翼天使,他的五感要比伽爾這類的四翼天使更敏銳。
他跟在堕天使的身後,可因為對方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上的血腥味,蓋住了些他本身的氣息。
再加上對方神力微弱沒有恢複,柏西暫時只能确定他不是人族。
一個非人族的人待在蘇瑜的身邊,哪怕受了傷,金發的天使還是不大放心。
他雖然不怎麽喜歡人族,同樣也對非神族的人沒什麽好感。
人族貪婪自私,可他們大多實力弱小,并不會對他造成什麽威脅。非人族卻不一樣,他們力量強勁。比如獸人,稍微沒控制住力道就能把人撕碎。
――其中能讓柏西都沒辦法探知到種族的,更加值得警惕。
蘇瑜自從和阿爾諾斯的神魂融合了一部分後,她也有了一部分神力,五感也敏銳了許多。
黑發藍眸的青年哪怕渾身都是血腥味,可只要她稍微用神力探知些許,他被掩蓋之下的真實氣息她也能嗅到一二。
“還真是尤利塞斯的氣息……”
“不過又像是人族的。”
堕天使在離開夜殿之前和尤利塞斯接觸過,只是他當時是人族形态,沒有血族時候那般重的戾氣和血腥味。
一時半會兒蘇瑜也分辨不出到底是尤利塞斯還是不是尤利塞斯了。
蘇瑜微微皺了皺眉,她擡眸看向對方。“你之前遇到了血族?或者你這身上的傷是不是就是被他們傷的?”
倒不是蘇瑜陰謀論什麽的,她只是順着這麽合理猜測了下。
他完全可以順着蘇瑜的話點頭承認,畢竟尤利塞斯當時為了将他抓住費了好大氣力。
從囚禁他到現在,新傷加舊傷的,他身上的傷都沒好全過。
但是這并不是因為尤利塞斯虐待了他,而是他本身的體質便是如此。
他神格堕落,需要依靠疼痛來讓他保持清醒。
他對尤利塞斯并沒有什麽恨意,他這種不潔的存在,哪怕回歸了神族也不會被他們接受。
只是神族骨子裏都有些清高,即使堕落了,被血族囚禁對神族來說也算是一種羞辱。
想到這裏,他沉默了一時半會兒并沒有回應蘇瑜的話。
蘇瑜見他不說話,以為他算是默認了,只是不好開口罷了。
“抱歉,問了多餘的事情。”
金發的天使薄唇微抿,不知道是因為蘇瑜對待這個來路不明的人态度柔和,還是因為本身對不潔之人的抵觸厭惡。
他喉結滾了滾,克制着上前了些,走到了蘇瑜的旁邊。
那血腥味讓柏西很難受。
他沉着臉色,本該柔軟如紫羅蘭的眸子也染上了些冷意。
“這沒什麽好道歉的蘇瑜,你不用對這種來路不明的人這麽小心翼翼。”
柏西對旁的人不會有什麽好臉色,俊美的臉上像是覆蓋了一層冰霜。
黑發的青年也沒什麽好臉色給柏西,他的眼神陰郁,一灘死水般毫無波瀾。
“你這話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只是合理的懷疑而已。”
“畢竟如果你這身上的傷是血族而為的話,那才是真的奇怪了。”
柏西抱着手臂,身後潔白的羽翼微動,避免碰觸到地面沾染上灰塵。
“能夠在夜幕時分從血族手中逃生的種族,我沒見過幾個。”
盡管柏西不喜歡對方,但是他的懷疑卻并不是毫無依據的。
蘇瑜其實也覺察到了對方不是人族。
可因為沒有嗅到魔族和血族的氣息,再瞧着他傷得這般嚴重,便也沒再過多詢問。
金發的天使不會像人族那樣顧及陌生人的感受,他們不圓滑也不世故。
喜歡就是喜歡,厭惡就是厭惡,從來不會拐彎抹角。
“你叫什麽名字,是哪個種族的族人?又為什麽會傷成這樣?如果你沒有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這些應該都能很輕松地開口告知于我們吧。”
按理說對方都傷成這樣了,作為天使這種心善仁慈的種族。
哪怕再有所懷疑,柏西也不會這麽咄咄逼人。
柏西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厭惡對方,讨厭對方。
看到他這般親近蘇瑜就很難受,像是心愛之物被什麽不潔之人玷污了一般。
同樣有這樣感受的,還有堕天使。
堕天使和天使之間的屬性是相生相克的,這和阿爾諾斯和阿萊瑞之間本能的排斥感是一樣的。
只是柏西是第一次遇到和自己屬性相克的堕天使,他并不知道自己心頭這無端的怒火是從何而來。
堕天使冷冷地注視着柏西,眸子裏沁着寒意。
“你這态度是在審訊犯人嗎?”
“你沒權利要求我回答你的問題,我也不樂意讓你這種傲慢的神族知曉。”
“你要是看不慣我大可以離開,回你的神殿待着。同樣的,我也很讨厭你。”
除了神主生氣發怒的時候會對他發脾氣,說些不中聽的話之外,神殿乃至王族的人都對柏西恭順敬畏。
像被這樣惡意地對待,柏西還是頭一回。
“你以為我想跟着你?你渾身髒污,還有難聞的血腥味,我光是靠近就覺得作嘔。要不是因為……”
他說到一半後驟然停住了下。
柏西也意識到了自己剛才情緒有些失控,說話也咄咄逼人。
他垂眸看了一眼蘇瑜,見蘇瑜沒對自己的态度什麽有什麽不滿後這才悶悶開口繼續說道。
“誰知道你心裏會不會懷了什麽壞心思,我不放心……這才跟來的。”
柏西後半句話說得含糊,蘇瑜沒聽清楚,可黑發的男人卻知道他所說的不放心是什麽意思。
之前他就覺得奇怪,自己渾身血污可柏西還要忍着惡心跟過來找虐。
原來自始至終都是因為蘇瑜。
他視線隐晦地往柏西脖子處掃了一眼,看到了那裏凸出的小山丘似的喉結。
像是覺察到了什麽,他又低頭看了一眼比起其他同齡少年要嬌小纖細的蘇瑜。
蘇瑜被夾在中間,覺得很是頭疼。
她看着一臉警惕着的柏西,又瞧着陰郁沉默的青年。
“……總之先去找治愈師看看吧。”
一路上三個人基本上都沒再說一句話,直到青年被帶到了治愈室後,蘇瑜趁着治愈師治療的時候走出來透了口氣。
門口位置柏西沉着臉色,正抱着手臂靠着。見蘇瑜從裏面出來了,這才往她這邊走過去了些。
結果剛走過去柏西頓住了,皺着眉垂眸盯着蘇瑜衣服上被沾染到的斑駁血跡看。
“你不該為了他把自己弄髒的。”
“只是點兒血跡而已,我一會兒換件衣服就好。”
蘇瑜倒是不在意,想到了什麽往後退了一步和柏西保持了點兒距離。
“這樣距離可以嗎?我看你從剛才跟過來到現在臉色都很不好。”
“沒沾染到還好,只是我不能忍受他碰觸你。”
金發的天使神情嚴肅,垂眸直勾勾注視着蘇瑜。
“我知道他不是魔族,也不屬于血族。但是他給我的感覺比被魔氣纏繞還要惡心,尤其是他的眼神,就像是烏雲一樣陰沉。”
“蘇瑜,神族的感知不會出錯。你之後最好不要和他有太多接觸。”
他沉聲在蘇瑜耳畔提醒。
“他是不潔的。”
“不潔?你是指哪方面的不潔?是他身上有血跡還是其他什麽?”
不潔在神族看來和渎神一般。
是很嚴重的原罪,是不能被容忍的。
柏西沉默了一瞬,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和蘇瑜怎麽解釋。
他思索了良久,給出了他的答案。
“可能是身體上的不潔,也可能是靈魂上的不潔。”
“……或者他兩者都有。”
蘇瑜聽明白了柏西的意思,她長長的睫毛顫了下,也順着思考了好一會兒。
半晌,她擡眸看向金發的天使。
“那不潔是意味着他做過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嗎?比如殺人?”
不潔和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其實并沒有直接關系,有的生來不潔。
也有的自甘堕落,背離正道。
“這倒沒有。只是不潔之人其中少有有理智的,他們很危險。要是失控了會很可怕。”
“……我知道了。”
“那你記得離他遠一點。”
他這麽說了後,又覺得自己這樣不大好,像是在背後說人壞話,挑撥離間似的。
柏西又想起剛才自己怼對方的樣子,一定很難看。
“蘇瑜,我之前并不是故意針對他……”
他指尖微動,因為心虛語氣也軟了些。
“我只是不喜歡他碰你。”
“我知道,你們神族一向愛幹淨。”
她心情有些複雜。不是因為柏西對待男人的态度,而是因為他說的那番話。
既然有的并沒有做出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那麽身體的不潔,還有靈魂的不潔真的就是原罪了嗎?
這讓蘇瑜想起了現世裏的一些不怎麽友好的言論和觀點。
什麽女孩子處不處,潔不潔,多交了個男朋友,婚前多了幾次性經驗就是不檢點,就是髒了?
很腦殘,也很莫名其妙。
“……蘇瑜,你生氣了嗎?”
柏西很敏銳的覺察到了對方莫名的煩躁情緒,他指尖微動,局促不安了起來。
“我,我平時不是這樣的,我也不知道今天怎麽脾氣這麽差。”
“你別生氣,我要是不愛聽我下次就不說這些了。”
“是我突然想起了些事情,和你沒關系。”
盡管蘇瑜這麽說了,金發的天使還是不相信,覺得對方一定是生自己的氣了。
他慌亂的想要伸手,學着平日裏安撫神族的幼崽那樣輕輕摸了摸她。
柏西的手溫熱細膩,像是一塊暖玉。
他用指腹摩挲着她的面頰,身後的羽翼也不自覺展開了些。
羽翼很大,繞過他将蘇瑜圍在了他的懷裏。
然後又拍了下她的背,帶着安撫意味。
“……你這是在把我當孩子哄嗎?”
蘇瑜有點兒哭笑不得。
“柏西,我真沒生氣。”
“但是你不開心。”
“還是因為我。”
金發的天使見她笑了,心下卻突然有些委屈失落。
“我說了讓你不開心的話,是我的錯。”
“而且我還想把自己的不喜歡加諸在你的身上……”
“我知道的,你不讨厭那個人。”
柏西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放得很低,睫羽微顫,壓抑着心裏情緒。
“可是我讨厭死他了。”
“我知道,因為他不潔。”
“……不,因為你不讨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