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狼狽
葉澤是不是真的吃醋衛曉宇不知道,畢竟這個人經常沒臉沒皮的,但他幫忙将小淩子救出來,回來後卻被無視了一路,衛曉宇易地而處,也覺得自己有點不厚道。
他想了一下,擡手拍了拍葉澤的頭,哄道:“乖乖,等一下獎勵你。”
葉澤:“……”他是被當成狗了嗎?被當成狗了吧。
今天早上他本欲出宮,半路被皇上召去,一度揣測皇上是不是發現了些什麽,卻沒料到坐了一個上午,都是在聽皇上家長裏短,正在他不耐煩的時候,發現了暗一發出的暗示。
想尋個借口離開,竟遇到了皇上的阻撓,這下葉澤更斷定了發生了些什麽事。
皇上會刻意阻攔他的,除了不讓他出宮,就只剩下與衛曉宇有關的事了,一想到這裏,他幾乎吝于和皇上周旋,直接問道:“你把小衛子怎麽了?”
皇上一噎,臉上有些不自在,面對葉澤的咄咄逼人,他實在不想将兩人的關系弄得那麽擰,他嘆了口氣,實話實說道:“不是小衛子。”
聽他這麽說,葉澤懸着的心放了下來,也卸下了幾分防備。他坐回到椅子上,也不和他拐彎抹角,“那是什麽事?”
葉玄嘆了口氣,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訴葉澤。
赫連公主那天回去以後,氣得七竅生煙,杯盤都被她摔壞不少。一想起衛曉宇那張臉,她就恨不得上去撕爛了事,偏偏衛曉宇是賢王身側的人,她動不得也不敢動。
一開始聽說衛曉宇是賢王身邊最得寵的小太監,她其實是不屑的,區區一個小太監,能頂什麽事,她計劃着将王妃的位置争回來後,便廢了衛曉宇,将自己的人放上去,那些對自己無益處的人,留着也沒用。
卻沒想到第一次見到衛曉宇,就碰了個軟釘子,這下更是堅定了衛曉宇這個人留不得的念頭,于是碰巧遇上賢王出宮,幾乎一接到消息,她就上趕着去刁難衛曉宇。
那天結束後,她痛恨衛曉宇的程度又上了一個臺階,然而衛曉宇就像是一根魚刺,看似毫無用處,卻兩頭都是刺,怎麽着都讨不到好處。
想起白天他當着另一個小太監的面不給她好臉色,自己堂堂一個公主竟被一太監堵得說不出話來,那股怨氣就一直憋在她心中,讓她呼吸都不順暢。
忽然她靈機一動,回想起衛曉宇的一些狀似無意的舉動,以及他和另一個小太監之間的互動,這下她總算找到壓制他的辦法。
第二天一早,赫連公主例行向太後請安的時候,一臉無辜地将前一天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還對太後說:“父王本欲讓我為太後祝壽過後便回去,讓蓮兒不要叨唠了您,蓮兒看新年将近,本想過完新年再走,卻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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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玄說:“母後一臉為難地讓我處理此事,說決不能讓赫連郡王知道他閨女在這兒受委屈了。”他嘆了口氣,“于是今天一早,公主就下令找人将小淩子抓走了,這個赫連也不笨,明知母後不管事,拐着彎來讓母後替她出氣,朕也無法,也只能讓人把那小太監押走了。”
葉澤聽完他的話,沉默片刻,眼底閃過一分疑慮,若說衛曉宇被抓走,葉玄要将自己強留下來就算了,現在連小淩子也……想到這裏,他背脊竄過幾分寒意,難不成現在不僅自己,連帶衛曉宇也被納入皇上的觀察範圍了?
“哥哥。”靜默半晌,葉澤突然喊了一聲。
葉玄一怔,兩眼盡是不可思議,自登基以來,葉澤有多久不以兄弟相稱了?他斂下雙目,握了握拳,以此掩飾自己略顯顫抖的手,清咳一聲回道:“嗯?”
葉澤頓了頓,語出驚人道:“我喜歡小衛子。”此話一出,葉澤看到葉玄眼裏一閃而過的動搖,但卻沒有表現出理應表現出來的震驚,果然——
既然摸清楚葉玄的态度,葉澤更是敞開來說:“赫連公主,我是不會娶的。”他語氣堅決,雙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葉玄,不放過他任何一絲反應,“這麽多年了,你還想操縱我多久?”
葉玄一震,回視葉澤,他眼裏的情緒太過複雜,竟讓葉澤一時三刻看不清他是何種态度。
兩人沉默相對,似是過了半個世紀那麽久,葉玄首先敗下陣來,說到底,在這場對峙中,他除了強硬的手段,從來就沒有站得住腳的立場。
“王侍郎私下勾結秦釋文,已經被杖斃了。”
葉澤聞言心頭一震,“你是說兵部侍郎王軒?”他背脊發寒,皺眉道:“秦釋文是前朝餘黨,我記得他已經被革除所有職務了,怎麽……”
葉玄并沒有在這件事上多作解釋,似乎從一開始他就不打算詳說,他眉眼間難得顯露出一點疲憊,對葉澤道:“這偌大的皇宮中,朕,找不到可信任之人。”
葉澤方才的慌亂被他這一番話澆滅不少,他隐約知道葉玄接下來要說的話,猜想着這也許是他最後的機會,以至于他在衣袖下握緊雙拳,步步為營。
“王侍郎乃皓良侯之子,皓良侯當初是先帝摯友,連這樣的人都會暗地裏造反,”他嘆了口氣,“哥哥除了你,不知道還能相信誰了。”
葉澤緊了緊牙關,沉思片刻後道:“但即便我在宮中,又能有什麽用呢?”他迎視葉玄,堅定道:“你将我留在宮中,無非就是出于我是你親兄弟,你我共同長大,當年我們出生入死,除去孟将軍,就剩下我一人當初與你并肩将這江山打下來。”
他站起身,朝葉玄的方向一步步逼近,“摯友尚且有背叛的一天,難道你就能保證站在你最近的我,将來不會有如此一天?”
看見葉玄眼眸一冷,葉澤在心底自嘲地笑了,口口聲聲說着如此漂亮的話語,到頭來坐上那個位置的,又有多少人能夠将自己手上的權交與旁人了?
“我不管國事,不問軍務,人人都知道我是一個閑散王爺。我之于你的作用,除了能和你道道從前的往事,再無別的用處。”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度睜開時,眼底只剩下一抹決然,“并不是你需要一個信任的人放在身側,你需要的,只是一個對你毫無威脅的人。”
葉澤與葉玄四目相對,他能清晰地看到在這一番話後從葉玄眼中一閃而過的狼狽。
在剛剛那一刻,葉玄甚至以為看到了逝去的德瑞侯站在他面前,斷然斥責他道:“坐上那個位置以後呢?即便衆叛親離,被烙上不忠不仁的印記,你也堅持如此?”
葉玄仍記得當初他回答德瑞侯的話——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我做的,是拯救蒼生的正義之舉,絕不是為了一己私欲!”
然而,如今再面對葉澤的質問,他竟無法像當初那樣義正言辭地回應,反駁的話語卡在喉嚨,卻怎麽也道不出口。
良久,葉玄如同戰敗的公雞,雙肩垂落,靠在椅背上緊閉着雙眼不發一語。
“小淩子的事,我會處理的,你……”他的聲音滄桑沙啞,頓了頓,擡手輕輕一揮,“你先退下吧。”
葉澤自禦書房出來後,忽覺渾身清爽痛快,這些話他憋在心底多年,“兄弟”二字正如魔咒,割舍不下卻又如鬼魅般纏身,但是每個人皆有自己的底線,一旦觸到了,再怎麽難以舍棄的東西,都只能快刀砍斷。
衛曉宇,正是自己的底線。
可惜眼前這家夥毫無所覺,仍是一副蠢蠢的樣子,憋得他心肝都在疼……罷了,自己要做的,不就是将他護在羽翼下嗎?
他大臂一伸,從衛曉宇脖頸邊繞過,将他一把扯到自己懷裏,“哦?你想怎麽獎勵?”
衛曉宇一愣,忙擡手拍開他,臉上也不知是漲紅還是羞紅的,明明看着急得要死,偏偏還不忘壓低聲量,“快松開!小淩子還在裏面!”
“哼。”葉澤輕哼一聲,“我先記着,等小淩子回去後……”
看着他的表情,衛曉宇猛然覺得菊花一緊,以至于後來小淩子被他強留下住了一晚,再看葉澤一臉吃了屎的表情,竟讓他有種想笑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