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争執
葉澤此話一出,皇上的臉頓時陰沉起來。
他緊咬着牙關,手握拳頭,隐忍着翻騰的怒氣,可這麽多年來的期盼,被葉澤簡單的一句話全毀了,這讓他如何忍?
他揮掌一拍,發出好大一聲響,連桌子上的茶杯都被震了一下,發出“哐當”一聲。葉玄壓着聲音,低聲吼道:“你再說一遍!”
葉澤迎視他的雙眼,毫不退讓,“你讓我說多少遍都行,這輩子,再不可能!”
“好!”葉玄怒極反笑,扯了一下嘴角,連說了三個“好”,然後道:“既然我用尋常的辦法留不住你,你也不用奢望那可笑的自由了!”
說罷,他做了個手勢,一瞬間不知從何處聚集了幾個暗衛,一字排開出現在兩人面前。葉玄面無表情地說:“将他壓下!”幾名暗衛迅速地動作起來,一下便鎖住了葉澤的行動。
葉澤怒視葉玄,但并沒有因為現下的狀況退縮半分,即便被暗衛壓制住,也仍然挺直腰背,毫不退縮。
暗一在不遠處見狀想營救自己的主子,奈何對方人數太多,葉澤朝他的方向快速使了個眼色,暗一只得僵在原地,不敢移動分毫。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葉玄聲音冷清,“你想清楚後再回答我……”
沒等他說完,葉澤冷漠道:“不需要,我的答案已經很清楚了。”
“是嗎。”葉玄的臉早已黑得不能更黑,“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怨恨我。”
話一說完,幾名暗衛便将葉澤壓了下去。葉澤被衆人壓着走,經過葉玄跟前時,甚至連一個正臉都不給他看,兩兄弟的感情,在這一刻,似是徹底斷裂。
葉玄盛怒到極點,大腦反而冷靜下來,葉澤在他面前走過之時,平淡道出一句:“似乎那太監,也沒有任何作用了。”
葉澤的腳步頓時定在原地,原本平靜的臉一瞬間變得煞白。兩旁按住他的暗衛推着他往前走,葉澤腳步踉跄了一下,那背影看上去仿佛有點狼狽。
衛曉宇從宴會上退下來後,李公公原地解散了所有宮女太監,雖然他肚子裏有續多疑惑,但也只能先回到自己的屋子,等着小聶子……抑或是賢王,從宴會那兒回來。
在房間裏轉了幾圈,從床上躺下又坐起,衛曉宇就是一刻也安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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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腦子的疑問盤旋在他腦海裏,往日許多事情一瞬間湧進腦袋,讓衛曉宇腦漲之餘,又覺得一切都鮮活明了。
小淩子當初形容賢王的詞句,到現在還停留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雖然不願承認,但小聶子的體态舉措,甚至每一個細小的動作,都不似一個尋常的太監,自己當初怎麽能一直對他是太監這件事深信不疑呢?
小聶子衣箱裏的華貴服飾,以及今天在宴會上他出現時身穿的衣服,一個小小的太監縱使膽子多大,也不可能貿貿然穿着這麽些衣服出現在那麽多人面前,還有宴會上那些人的态度……
啊啊啊!!衛曉宇覺得自己都快瘋了,自己到底是有多蠢,才會和小聶子同一個屋檐下這麽久,都完全沒發覺對方跟他是“同類”!
他突然想起兩人第一次在假山見面的情景,那時候小聶子說什麽來着?王爺最愛捉弄剛上任的小太監?我呸!果然當初的第六感是對的,那個所謂的剛上任的小太監指的就是他!而王爺,正是那個和自己相處了那麽久的大!傻!逼!
衛曉宇這麽一通想下來,覺得自己氣得胸悶,原來賢王的“賢”,并不是要掩飾他的虎背熊腰而取的名,而是這個王爺真的很閑!閑得蛋疼!
衛曉宇鼓着腮幫子躺倒在床上,越想越生氣,覺得這個賢王就是把他耍着玩兒,手上忍不住握緊拳頭狠狠地錘在被子上發洩怒火。
等你回來了,我們可要好好算一算這筆賬!
衛曉宇冷哼一聲,兀自又發了一陣子火,眼皮便開始往下掉。他揉了揉眼,心想今晚決不能放過那家夥,怎料他等了大半個晚上,等到最後睡着了,依然沒把人給等回來。
在這之後的幾天,衛曉宇仍然沒能見到葉澤,心裏從剛開始的不爽,漸漸變得擔憂起來。
宮中早有傳聞,說王爺和皇上的關系很微妙雲雲,雖說嚼皇上的舌根是大逆不道的行為,但仍是阻攔不了大家一顆愛八卦的心。
衛曉宇在很早以前就聽過這些事情,那時候還興沖沖地跟小淩子跟着八卦了一番,然而後來在皇上跟前做事,跟小聶子也不是十分熟稔,便不敢多說閑話,久而久之就把這些事情給忘了。
現在衛曉宇在皇上身邊伺候着,看着皇上的側臉,這些往日的回憶都浮上心頭。
葉玄心不在焉,一下就察覺到了衛曉宇的注視,正好想套一下他的話,便維持着閱讀的姿勢,佯作不在意地問:“怎麽了?”
衛曉宇一怔,剛好腦補到一半,一臉被拆穿的窘迫,忙搖頭加擺手道:“沒事沒事,”他頓了一下,覺得自己這好像有點此地無銀,于是補道:“皇上有什麽需要的麽?”
葉玄挑了挑眼皮掃了他一眼,看得衛曉宇背脊一涼,接着鼻間輕輕哼了一聲,思索片刻,說:“你對……賢王,有什麽想法?”
“賢王?”衛曉宇一愣,旋即馬上想到小聶子,但又不确定自己這幾天的猜測是否正确,只能小心翼翼地回道:“奴才不知皇上指的是?小的從沒見過賢王,不知道皇上問的是什麽意思?”
葉玄将手上的書一放,“啪嗒”一聲讓衛曉宇震了一震,不知是不是這些天葉玄的耐性終是被耗光了,他也懶得再和別人啰嗦,倒也解答了困擾了衛曉宇好幾天的疑問——
“那天晚上你看到的那個,就是賢王。”
衛曉宇心髒一縮,抿了抿唇,“皇上說的是……”
“就是天天和你處在一塊兒的那個。”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經由皇上的這番說法,賢王的身份昭然若揭。這幾天衛曉宇一直在想這件事情,卻沒想到真的從別人口中證實了小聶子即賢王的身份,還是讓他覺得震驚不已。
既然小聶子就是賢王,那中秋那天晚上,賢王和皇上兩人的氣氛弄得那麽僵,事後賢王也消失了那麽多天,那天晚上衛曉宇最後見到的就是賢王和皇上兩人對峙的情景,如此說來——
衛曉宇急匆匆問道:“皇上,那小聶……不,賢王現在在哪兒了?”
怎料皇上聽聞他這句話,居然冷哼一聲,一臉冷漠道:“在哪?當然是在這宮中。”
衛曉宇看見皇上這态度,心裏暗道不好,難道兩人真的鬧翻了?雖然他也氣小聶子居然瞞他那麽久,可是現在人都見不着了,比起憤怒,更多的還是擔心。
可皇上此時的态度,如果再問有關賢王的問題,再惹怒皇上,到時候消失的就變成他了。
衛曉宇打了個冷顫,一堆想問的問題都吞進肚子裏,明明臉上滿臉的好奇,但偏偏噎在喉嚨不上不下,給他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将那些問題問出口。
場面一時冷了下來,但是葉玄顯然是想通過小衛子為切入點,好好緩和一下兄弟倆的關系,畢竟将葉澤關起來也只是緩兵之計,絕不可能關他一輩子,而作為一國之君,他也拉不下臉來求和,如此看來,小衛子的存在就顯得十分重要了。
葉玄思索半晌,臉色稍微緩和一點,又将剛一開始的問題問了一遍。
衛曉宇不知道皇上這問題到底是什麽意思,只能斟酌着詞句,小心道:“小……賢王這人……挺逗的。”
皇上:“……”
似乎也意會到自己這選詞有點奇葩,衛曉宇清了下喉嚨,解釋道:“意思就是,他人挺随和,很容易親近。”
皇上又想冷哼,心想他都裝成太監的模樣跟你混在一起了,能不随和嗎?可這時談話的氣氛好不容易才好了那麽一點點,他不想吓到小衛子,于是将臉上的嫌棄收起,敷衍地“嗯”了一聲。
衛曉宇覺得皇帝心還真難猜,“嗯”是什麽意思,眼見氣氛又尴尬起來,衛曉宇無奈地又挑了些賢王的好話說。
經過這段時間和小聶子的相處,以及這些天對賢王的想法,衛曉宇本覺得賢王就是個無賴,痞子,神經病,可此時和皇上聊起賢王的事情,居然能随随便便翻出一堆趣事,賢王在他心裏面的形象,從未變得如此清晰。
衛曉宇說着說着,也忘了自己正在和皇上說話,皇上也不打斷他,他便一個勁地說了起來——
“……對了對了,還有一次,他騙我說我床上有老鼠爬過,吓得我都不敢睡覺,只能和他擠一張床,結果第二天早上起床我沒看到他,他居然被我踢到床下去了哈哈哈!”
衛曉宇說得手舞足蹈,皇上聽着他說的的這些,覺得既新奇,又嫉妒。
那是一個他從沒看見過的葉澤,或者說,是一個被他扼殺了的葉澤。
衛曉宇的話讓他想起他們兄弟二人幼童時候的回憶,他們的家鄉,是在南方的一個小城鎮,孩童時候的他們,是多麽無憂無慮。
作為哥哥的他,從小就保護自己的弟弟,而葉澤在他的保護下,雖不至于無法無天,但仍有着天真爛漫的小調皮,總喜歡使一些小詭計,讓大人們無奈又好笑。
從什麽時候開始,葉澤開始在他面前不再調皮,不再需要他的保護,甚至,不會再對他笑了。
衛曉宇說得興起,突然發現皇上不知什麽時候開始眼神有點神游,他窒了一下,有點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說得太激動,都忘了聊天的對象是皇上了。
皇上很快就察覺到他停下來了,好奇地看他一眼,看見衛曉宇眼裏淺淺的擔憂。
他沉吟片刻,語氣中沒了剛才的惱怒,倒顯得有些無力了,“賢王現在……被我關在大牢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