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十年
燈光昏暗柔和，病床旁邊的小桌上，擺着一盆小小的花，六月雪的花苞已經綻開，清香彌漫。
孟淩瀾安靜的躺在床上，呼吸輕淺，眉宇舒展，再沒有之前的痛苦神色，清麗的五官在昏暗的燈光下更添柔和，已經長到肩膀的墨發如上好的綢緞散在枕邊，身上松松的病號服顯得她的身材更加纖瘦，露出的細白手掌上已經磨出了薄薄的繭子。
李墨坐在病床旁邊，只是一言不發的望着她，她活過來了，他的确為此欣喜萬分，然而，當他看到其他人，尤其是海紫杉臉上那欣喜若狂的神色，他的心又不由得一沉。
找到了，傳說中的RRG，可是，她未來的命運也必會因此而徹底改變。
他……又該如何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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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新歷90年，星空城。
陽光明媚的校園，綠草茵茵的草坪上，許多學子席地而坐，有的在讀書，有的坐在一起輕聲暢談，有的只是躺在那裏睡覺，一派和諧安樂的景象。
如果沒有人說明，別人一定想不到，這裏是星空城最著名的學府，集中培養星空城所有的頂級人才，只要是在這裏畢業的學子，幾乎都會成為某一領域的專家學者。
當然，為了順應當前的時代，這裏最著名、招生最多的分別是軍事學院、生物科學研究院、兵器裝備研究院，其他院系的學生人數則相對要少得多。
在校園裏的這片草坪上，矗立着幾棵年代久遠的樹木，高大挺拔，枝繁葉茂，給它們身下的學子們提供了一片避暑的清涼。
其中的一片樹蔭下，一個男生躺在柔軟的草地上，他的身材颀長，四肢舒展，臉上蓋着一本書，單手枕在腦後，正在享受惬意的午睡時光。
這時，一個人影走過來，居高臨下的望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壞笑，彎腰撿起了蓋在他臉上的書，沒有了書本的遮擋，雖然他閉着眼睛，但眼前的光線一下子變得強烈，也讓睡夢中的男生微微皺了皺眉，他擡起另一只手附在眼睛上，低聲哼了一聲。
拿走他的書的男生一下子坐到他旁邊，啧啧稱奇道：“軍校生沒事看什麽《變異生物通論》？你還真想改行當生物學家啊？”
聽到他的聲音，男生慢慢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接着一把奪過他手中的書，語氣不悅：“歐石楠，你能不能讓我安心睡個午覺？”
歐石楠哈哈一笑，雙手一攤：“這回可真不賴我，是袁将軍打電話到院裏，讓你馬上回去一趟，我只是負責跑路傳話，好無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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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男生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草屑，邁步走了。
後面的歐石楠不怕死地喊道：“袁墨，你別整天和海紫杉那小子呆在一起，會被他帶累變傻的，他就是一研究狂人，情商為零的，總和他混小心找不到女朋友！”
男生頭也沒回的擺了擺手，一會兒就走遠了。
這一天的袁将軍府，被一股詭異的低氣壓籠罩着，走進這裏的袁墨明顯感覺到了不對勁，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都顯得有些沉重，難道發生了什麽大事？
他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很快來到了頂層的将軍辦公室。門口的副官對他點頭示意，打開了大門，袁墨點點頭，邁步走了進去。
如同寬敞大廳的辦公室裏，牆面上的電腦屏幕全部關閉，窗簾緊緊拉上，室內的燈光昏暗不明。
袁将軍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方，桌前正站着一個挺拔的身影，聽到門口的聲音，他們同時望過來。
袁墨幾步走到近前，在桌前站定：“父親，哥哥。”
袁将軍望着眼前這兩個長得一模一樣、同樣優秀的雙生子，欣慰中又難掩痛心，這是他的兩個兒子，氣質卻截然不同，一個潇灑冷傲，一個謙和沉靜。
他不知道他們面對他接下來說的話會有怎樣的反應，也不知道他們以後會面臨怎樣的命運，他只能保持着一貫的嚴肅冷酷，沉穩的開口：“袁清、袁墨，你們知道新歷剛開始時，歐諾杜威博士提出的《人類進化猜想》嗎？”
他們同時點了點頭，袁清聲音平穩地說：“《人類進化猜想》，以過去的進化論與寒武紀生物大爆發為依據，認為環境變化、生物之間的生存競争，造成了适者生存、優勝劣汰，從而促使生物由簡單、低等逐漸向複雜、高等進化，并逐漸形成了新的物種；另外，生物的進化除了受環境影響外，更重要的是生物的遺傳基因發生突變，而這種突變往往是随機的、迅速的，也就是說一個新的物種可以在短時間內形成。”
袁墨接口道：“當時，由于核戰争的影響，使得生物環境被大規模破壞，生物變異嚴重，人類中則爆發了大範圍的T病毒喪屍化變異，歐諾杜威博士認為這種遺傳基因的變異、突起終有一天會産生能夠适應新壞境的全新基因，它能夠全面抵抗核輻射和T病毒産生的破壞性影響，他給它命名為Radiation Resistance Genes（輻射抗性基因），簡稱RRG。”
袁将軍點了點頭，“很好，正是這個猜想給了所有幸存的人類活下去的希望，因為大家始終堅信，RRG一定會出現，甚至是很快出現。”說罷，袁将軍低下頭陷入了沉默，似乎正在思考該如何把話接着說下去。
袁清和袁墨對視一眼，都沒有出聲，他們知道父親接下來的話肯定和這件事有關系，于是，都耐心的等待着。
果然袁将軍只是沉默了一會兒，就調整好情緒擡起了頭，神情變得堅定果決：“你們不知道的是，袁家為了尋找傳說中的RRG，已經付出了三代人的努力。”
他們神情一震，片刻眼中又有了一絲了然，過去的許多疑惑瞬間得到了解答。
袁将軍看到了他們的表現，接着說：“你們猜得沒錯，上三代袁家總會有一個直系男人在青年時期離世，小時候你們的大伯也是對外宣稱突然暴斃，很多人認為是袁家為了争奪這把椅子而發生的內部戰争，其實真相并不是這樣，他們都是隐姓埋名，帶隊去尋找RRG去了。”
“基因突變，适應環境，通常只有在特殊的環境條件下才會産生，因此他們分別進入最危險的第一區、第二區、第三區，歷經千難萬險，耗盡一生的光陰來尋找……”袁将軍的聲音變得低沉暗啞，頓了頓，終于艱難的開口，“今天傳來了消息，你們的大伯……終因長年承受核輻射，身患癌症去世。”
室內一片安靜，一種莊嚴的肅穆和悲壯之情油然而生，袁家一代代人付出了無數的心血、財富和生命，才造就了如今星空城的繁榮和富強。
過了半響，袁将軍緩緩站起來，身材壯碩挺拔如一棵拔地而起的青松，他神情莊重地望着他們：“現在，輪到你們這一代了，現在，請你們明确認真地告訴我，誰願意繼續去完成這個任務？”
袁清剛想說什麽，突然被一旁的袁墨一把拉住，他邁步向前，雙眸如黑夜裏璀璨的星子，直視袁将軍的雙眼，聲音低沉穩健、擲地有聲：“我去。”
袁将軍望着他堅定決絕的眼神，心神巨震，仿佛看到當年在他的父親面前，大哥也是這樣毫不猶豫地站到了他的身前，留下一個寬闊堅實的背影。
袁清使勁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拽過來，眉頭緊皺：“去輻射區幾乎就是九死一生，我是哥哥，理應我去。”
袁墨微微一笑，望着他輕聲問：“哥哥，你覺得找一個人和獨掌家族光大門楣，哪個更難？”
袁清一愣，抿了抿嘴唇：“當然是後者。”
袁墨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那好，我做前面這件容易的，更難的就交給你了。”
袁清神色複雜地望着眼前的袁墨，他依然微笑着，仿佛混不在意的樣子。
袁将軍短暫的失神後，終是暗嘆一聲，咳了一聲，吸引了他們的注意，沉聲道：“那麽，袁墨，今天，我代表軍部正式授予你少将軍銜，由你帶領由各方面專家精銳組成的五千人，近期出發前往第四區。”
袁墨立正站好，行了一個标準的軍禮，幹脆利落地說：“是！”
袁将軍接着說：“此外，袁家将對外宣稱袁墨意外暴斃，從此你将隐姓埋名，不可再用袁墨之名，從今往後，你就随母姓，叫李墨吧。”
袁清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袁墨依舊站得筆直，聲音平靜穩健：“是！”
之後，袁将軍又向他們詳細介紹了之前袁家對RRG進行尋找時的一些經驗之談，他們很認真的聽着，默默記在心裏，同時，這個任務将不再對他們保密，他們可以随時調看過去的資料。
走出辦公室的袁清将袁墨拽到一個僻靜處，直視他的雙眼，問道：“為什麽？”
袁墨微微一笑：“哥哥，我走之後，袁家就靠你了，你身上的擔子更重，你千萬不要有‘我代替你去死’之類的想法，身在這個時代，哪裏有絕對的安全呢？”
看着他雲淡風輕的神色，袁清深深嘆了口氣，伸開雙臂緊緊抱了抱他，“好兄弟，我們一起努力，哥哥在這裏鄭重承諾你一件事，無論什麽時候，只要是我能辦到的，絕不食言。”
袁墨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後背，“我們之間還需要客氣嗎？”
他們分開，袁墨接着說：“而且，看了過去的資料，我對尋找RRG的方案有些自己的想法，過去袁家軍過分着重于尋找RRG，只建立了自己的軍事基地，對于當地居民的關注只建立在健康調查上，未免偏頗，以致造成那些地區變成了真正的無人區，我覺得要想長期調查取樣，必須建立全民性的大型基地，讓他們首先能夠在那裏生存下來，才能再做其他。”
袁清看着他，抿緊了嘴唇，過了一會兒，點了點頭：“我會支持你的。”說罷，他的眼中又泛起一絲擔憂，沉聲說：“阿墨，我要給你一個忠告，古語說得好：善不治國，誠不從政，義不經商，慈不掌兵。你其他都好，就是內心深處的那一份善良，或許會影響你的判斷，如今你身為少将，我怕……”
袁墨低下頭沉默片刻，“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吧。”
袁清點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沒再言語。
一個月後，袁将軍的第二子袁墨因交通意外去世，同一時間，新任的李墨少将率領由各方精銳組成的五千人師團，出外執行清剿喪屍群的任務。
這五千人中，大部分人都是年輕有為的青年，許多都是直接從軍事學院、科學院等直屬院校征召來的學生。
李墨坐在改裝越野車的後座上，扣緊了領口的扣子，嶄新的黑色軍裝顯得他的身材更加挺拔俊朗，旁邊的海紫杉抱怨沒有帶全他所有的研究資料，副駕駛位的歐石楠轉着手指上的軍帽，向着廣闊的天地吹了一聲口哨。
此時，他們都是朝氣蓬勃的18歲，此時，他們都對未來抱着美好的希望。
第四區屬于他們的十年征戰，正式拉開了序幕。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一章的時候，我的心情很沉重，多少人的青春和熱血埋藏在不知名的地方，讓人不禁想到當年兩彈一星的奇跡，它們的誕生譜寫了多少無名英雄的贊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