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姜家今天準備的菜真是不少,快比上過年的排場了。
姜星苒和賀執洲坐在一起,對面是金玉婷和姜磊的女兒,姜雪兒。
姜雪兒見了她也不叫人,反而是沖着賀執洲赧然一笑,小聲地叫了聲姐夫。
賀執洲高興地應了,從備好的禮物裏挑出一件送給姜雪兒,拿出長輩看晚輩的慈愛眼神,和姜星苒說:“老婆,咱們妹妹和爸長得真像,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賀執洲眼神真誠,說出的話更不像是商人。此時的賀執洲平易近人,唠家常的話讓他的斯文少了那種淡淡的疏離感。
姜星苒笑了下,回應道:“老公你可能不知道,每次妹妹和爸站在一起的時候,都有人這樣說呢。但是我每次和爸爸站在一起,都不會有人這樣說,好像我不是爸爸的女兒一樣,真是讓我傷心。”
姜星苒的長相和她母親如出一轍,記憶裏,她母親的氣質更加溫柔,說話也總是細聲細語,是過去大家閨秀的作派。
她母親哪裏都好,只是可惜眼神不好,在姜磊身上耗了半輩子,最後郁郁而終。
姜雪兒和金玉婷的臉色霎時就不好看了。姜磊的長相偏硬朗,眉毛生得濃重,眼睛是單眼皮,鼻頭那裏有些肉肉的,也就一雙嘴薄得可以。
這長相放在姜磊身上,怎麽看都是憨厚,可一旦放到姜雪兒身上,就變成了她的減分項。
加上還有姜星苒這個受盡衆人追捧姐姐在前,姜雪兒最恨的就是別人笑稱她和姜磊長得相似。
姜磊聽過卻很是高興,眼神裏帶着驕傲,熱絡地招呼賀執洲。
“來來來,多吃點兒菜,別客氣,就當這是和自己家一樣!”
姜磊笑的兩個眼睛幾近眯成一道縫,在他眼裏賀執洲就是個行走的錢袋子,還是主動吐錢的那種。想到姜氏已經陸續收到的幾筆資金,姜磊招待得更加用心。
姜雪兒氣都氣飽了,席間提前離了飯桌,姜磊對姜雪兒一向包容,只是嗔怪地說了句“你姐姐姐夫回來一趟你也不知道,好好說說話”,還是放了行。
姜星苒一直淡淡地笑,這種場景她見得太多。
酒過三巡,賀執洲和姜磊喝了不少酒,此時賀執洲的眼皮籠罩了層淺淺的粉色,一雙薄唇也比平常紅上幾分,又帥又欲。姜星苒沒忍住,趁機偷瞄了幾眼。
擔心賀執洲喝得太多,姜星苒正好借着兩人模範夫妻的名頭,湊過去拉了下賀執洲的衣袖。
“老公,你少喝一點,看你都醉成什麽樣了。”
話語裏不乏對賀執洲的關心。
“放心,這點兒酒量怎麽能醉呢!再說,今天和爸喝酒我高興!你就別管了!”
賀執洲揮開姜星苒的手,力道不重,但是架勢很足。賀執洲舉起手裏的酒杯,和姜磊兩個人完全是哥倆好的關系。
“爸,你放心,這個項目你交給我去做,你就等着收錢吧。還有城東那一片的地,我們團隊早就預估過了,再過年年翻的就是這個數。”
賀執洲比了個十。
姜磊一聽這話,眼睛都亮了,酒是一杯杯地給賀執洲倒,就盼着賀執洲酒後吐真言,再說出點有用的消息。
姜星苒眼眸一轉,索性也就不攔着了,任由他們兩個去喝。
就在這時,別墅的二樓傳來一陣鋼琴聲,姜星苒臉色一變,推開椅子匆忙起身。
身後,賀執洲眼裏閃過一絲清明,目光随着姜星苒游走,手中的酒杯不由得捏緊。
鋼琴聲斷斷續續,偶有摁錯鋼琴鍵發出的不和諧的聲音,刺耳尖銳。姜星苒面色繃得緊緊的,大步流星,徑直沖上了二樓最盡頭的房間。
到了門口,姜星苒堪堪停住了步子。
房門半掩着,鑰匙還挂在門把手上,姜星苒走之前特意上了鎖,這是出自誰的手筆自然不用說。
不過就是有一段時間沒回來,連姜雪兒都可以随意進出她的房間了嗎?
盡頭的房間昏暗無光,輕薄的窗簾拉得嚴絲密合,将日光擋在窗外。屋子不大,十餘平米,除了一張大床外,窗戶下面的鋼琴占據了大半的位置。
姜雪兒穿着誇張的粉色蓬蓬裙,正坐在鋼琴前,弓腰駝背,對着鋼琴譜,十指笨拙地在琴鍵上跳動,動作生疏刻意。
女孩練不好琴,十個音有九個都是錯的,女孩面露煩躁,手掌啪啪拍打鋼琴鍵,發出雜亂無章的聲音。
姜星苒的臉色終于變了,眼底隐隐有怒火。
姜雪兒還想發洩,剛要落下,手腕忽然一痛,被锢得緊緊的。
“啊!好疼!”
姜雪兒痛呼出聲,憤憤轉頭,便對上了姜星苒陰郁的眸子。
姜雪兒身子一抖,被姜星苒攥在手心裏的腕子生生的疼,姜雪兒劇烈掙紮,卻完全掙紮不開。
姜星苒看着瘦,勁兒怎麽和牛一樣大!
姜星苒眼中的溫度逐漸褪去,捏緊姜雪兒的力道不斷收緊,在姜雪兒的腕子上留下道道紅痕。
姜星苒聲音冷清,周身散發出愠怒的氣息。
“誰準你進我的房間的?”
姜雪兒被寵壞了,在家裏是小公主般的存在,對于姜星苒這個同父異母的姐姐她一直是不看在眼裏的。可是這一刻,姜星苒沉着的臉讓她心裏發怵。
饒是如此,姜雪兒仍是哆嗦着嘴皮子,硬着頭皮尖聲道:“我屋子裏的鋼琴壞了,用下你的怎麽了!你還有沒有個做姐姐的樣子!”
姜雪兒眼圈泛紅,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還要倒打一耙。
對峙間,門口傳來一道驚呼。
“姐倆這是幹什麽呢?”
金玉婷這一看,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幾步沖到姜雪兒身邊,将姜雪兒護在懷裏。
“苒兒,你快松開你妹妹!姐妹倆人有話好好說,動什麽手啊!”
姜雪兒縮在金玉婷懷裏,委屈的模樣惺惺作态,細聲細語道:“媽媽,我只是借用下姐姐的鋼琴,不知道姐姐會這麽生氣。”
金玉婷假模假樣地抽了下姜雪兒的手臂,嗔道:“叫你這孩子随便動你姐姐的東西,一點沒有規矩,都是你爸慣出來的!”
話裏不乏姜磊寵愛她女兒的得意。
姜星苒收回了手,拿起一旁的紙巾擦了擦手,仔仔細細将每個指縫都擦幹淨,好像碰到了什麽髒東西,嫌惡得不行。
她沒空看這對母女演戲,索性抱着肩膀,居高臨下,對着姜雪兒說:“現在,從座位上下來,不然我就踢你下去。”
有金玉婷在,姜雪兒肆無忌憚,鐵了心要和姜星苒作對到底,愣是不肯挪動一點。
還是金玉婷眼睛一轉,将姜雪兒從座位上推下去,“不懂事,回你房間去!”
“媽!”姜雪兒委屈得直跺腳。
金玉婷板着臉,又兇了一聲,“回去做你的功課。”
姜雪兒這才不情不願地離開。
房間裏只剩她們二人,金玉婷笑着說:“你妹妹年紀還小,不懂事,你多讓着點她啊。”
一聽這話,姜星苒就笑了。
“十六歲,不小了吧,我十六歲的時候可是被你們丢去了鎮子裏,自己一個人生活。”
金玉婷面上閃過一絲尴尬,旋即很好地掩去,擺出一副母女情深的模樣。
“當年的事阿姨也不清楚,都是你爸爸做的決定。”
一句話把自己撇得幹幹淨淨。
姜星苒在心裏冷笑一聲,真該讓姜磊聽聽,他一直護着的女人轉頭就能和他劃清界限。
“你爸爸心裏也是一直有你的,看看今天你回來,你爸爸多高興,酒都多喝了不少。”
高興?怕不是看見了賀執洲這個待宰的肥羊吧。
“你看賀總有多麽好,就知道你爸心裏有多看重你了。你爸心裏一直操心着你的終身大事,賀總這個女婿可是你爸千挑萬選為你挑出來的,看你和賀總如此恩愛,我和你爸爸就放心了。”
金玉婷真是不要臉之極,什麽操心她的終身大事,還不是拿她去換姜氏企業的死而複生。
姜星苒勾起唇角,游刃有餘地和金玉婷打太極。
“阿姨還真是我爸肚子裏的蛔蟲,他想的什麽你一清二楚,他說不出來的,你也替他說了。”
姜星苒眼裏的厭惡毫不掩飾。對上金玉婷的眼睛,姜星苒微微颔首,做了個請的手勢。
“還請阿姨記住,不管是什麽阿貓阿狗,都不能随意進出我的房間。進了我房間的東西,我就有權利處理掉。”
金玉婷臉色一僵,指尖摳進掌心,笑得虛僞。
“也不知道你爸和賀總喝的怎麽樣了,我先下去看看他們。”
看着金玉婷出去,姜星苒才卸下渾身的防備,松了口氣。上了鎖後,姜星苒打開拉得嚴嚴實實的窗簾,讓暖陽充分撒入,姜星苒拿過軟布,一一擦過姜雪兒剛剛碰過的地方。
指尖劃過琴鍵,飄蕩出一連串流利的音符,琴聲悅耳流暢,是她母親生前最愛彈奏的曲子。
姜星苒眸子一沉,再有下次,她一定不會放過姜雪兒。
早晚,她會将姜氏企業收回到自己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