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真沒見過得了風寒還這麽精神的人,沈玉書不無懷疑地想他真的生病了嗎?
剛才蘇唯的話戳中了他的心思,午後陽光斜照在身上,看着蘇唯遠去的背影,他想起早上陪洛正打太極時,洛正說的話。
‘今後你有什麽打算?你喝過洋墨水,随便去哪裏都能找份好工作,要是你不想看外人的臉色,就留下來幫我,這個店遲早是你的,逍遙那孩子我們是不指望了。’
‘讓我再考慮考慮。’
“你是學醫的,又懂中醫又通西醫,好好發展的話,一定前途無量。”
其實他并沒有想好今後要做什麽,他學醫不是因為喜歡,而是一家人都通醫術,父親又是醫官,所以他從小耳濡目染,自然也就學了,但這是否就是他真正想走的路,他并不知道。
算了,工作的事回頭再慢慢考慮,先把眼下的問題解決了再說。
沈玉書付賬出了茶館,步行往報社走去。
蘇唯跟着方平走了沒多久就後悔了,他對這裏的街道小巷不熟,本來就頭暈,在胡同裏這麽左拐右拐,頭變得更暈了,完全沒辦法記住路。
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方平有問題,這是作為一位職業神偷的直覺。
方平在前面走走停停,還不時地東盼西顧,這都表示他心裏有鬼,蘇唯怕被發現,不敢緊跟。
又拐過一個胡同,方平突然停了下來,轉過身來張望,蘇唯及時躲到了旁邊一棵老槐樹後,過了一會兒,他沒聽到腳步聲,探頭看去,發現方平竟然消失了。
把人跟丢了,蘇唯很懊惱,正要跑過去查看,身後忽然傳來響聲,感知到危險,他閃身想躲避,卻晚了一步,後腦被東西重重砸到,他眼前發黑,踉跄着摔倒在地。
神智陷入黑暗時,他隐約聽到輕呼聲,聲音很低,無法辨別男女,接着令人讨厭的氣味傳來,那人似乎彎腰靠近了他,他很想反抗,卻無能為力。
希望他不要成為第三個被詛咒的對象——意識失去之前,這是蘇唯唯一的祈求。
沈玉書回到家時,已是傍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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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蘇唯分手後,他先去報社了解傅山的情況,但收獲不大。
傅山雖然性格外向,喜歡社交,但有關他私人的事情他都閉口不談,同事們只知道他是無錫人,一個人在上海做事,老家那邊的情況不清楚,之前還聽說他跟一名女學生交往,直到圓月觀音事件發生後,才知道他的秘密情人是陳家大小姐。
陳雅雲已經畢業了,所以沈玉書懷疑傅山還有其他交往的對象,他在報紙上看過傅山的照片,傅山長得儀表堂堂,又有才華,應該很受女子歡迎。
沈玉書照報社的人提供的地址,來到傅山的租屋,裏面已經空了,房東告訴他是傅山的叔叔來幫他料理後事的,東西也是叔叔收拾走的。
沈玉書問到傅山家人的情況,房東搖頭表示不知,又連連感嘆說好人不長命,傅山相貌好個性好,人品也好,從來不拖欠房租什麽的,卻突然間就沒了,說到最後,還落了淚。
“他一個單身男人獨住,平時沒有女人來找他嗎?”
誤會了他的意思,房東說:“你把傅先生當成什麽人了?他可是正人君子,才不會找那種女人,平常也很少有人來他家,現在可找不到這麽好的房客了,從來沒給我添麻煩。”
房東又啰啰嗦嗦說了很多閑話,但都沒有用,發現這裏找不到新線索,沈玉書回到家後,打電話給洛逍遙,讓他重新調查傅山老家的情況,以及他的生活作風問題。
“為什麽要查他老家?這跟觀音案有關系嗎?”
“也許有,也許沒有。”
“這話說了等于沒說啊。”
就算看不到表情,沈玉書也能想象得出洛逍遙此刻在電話對面翻白眼,然後說:“我見過他叔叔,是個老實人,不會有問題的。”
“我不是說他叔叔,我是要他老家所有人的資料,越詳細越好。”
“那好吧,我會盡快給你的。”
交代完事情,沈玉書上了閣樓,長生在幫謝文芳準備晚飯,樓上很靜,他上去後,看到走廊上有個黑影在晃動,卻是花生。
小東西看到他,先是跑過來,在他面前站直身體,做出求食物的樣子,在發現他什麽都沒有後,尾巴一甩,掉頭跑走了。
沈玉書擔心它亂跑,急忙跟上去,誰知它竟然熟門熟路地跑到了他的房間,用頭頂住門板,在門稍微打開一條縫後鑽了進去。
他記得離開時有關好門,小姨跟姨丈也不會随便進他的房間。
沈玉書提起了警覺,他做好防禦,小心翼翼地推開門,誰知進去後卻發現裏面沒人……
不,應該說地上沒人,但原本屬于他的床上平躺着一個人,那人臉頰泛紅,眼神恍惚,看起來狀态很糟糕,花生踩在他的額頭上,他卻沒力氣推開。
沈玉書走到床邊,見那人竟是蘇唯,他更驚訝。
“你怎麽在這裏?”
“我被偷襲了,這是我唯一想到的安全的地方。”
“被偷襲?”
“我後腦被敲了一棍子……別問具體經過,我快死了,現在沒精神解釋。”
蘇唯眼神飄忽,說話也沒精打采的,下午分開時,他的狀态就不怎麽好,但還不至于這麽糟糕。
沈玉書沖花生指指旁邊,花生跑開了,給他空出地方,他探手摸蘇唯的頭。
蘇唯的額頭燒得很厲害,沈玉書只好取來體溫計幫他量體溫,發現有三十八度七。
體溫有點高,沈玉書又扳過蘇唯的身子,觸摸他的腦後,果然摸到了一個硬塊,還好頭部沒有出血,只是微腫狀态。
“有沒有感到頭暈惡心?”
“有……”
“你進來時我家人有看到嗎?”
“好像沒有……”
蘇唯頭上的傷勢不重,所以頭暈惡心可能是發燒造成的,能在受傷後還神不知鬼不覺地摸進他家裏,沈玉書覺得他不會有大問題。
“我去給你找點藥,你躺着別動,我不希望我的家人看到家裏出賊了。”
他現在這個樣子,就算想動也有心無力啊,能順利潛入沈玉書的房間,已經可以說是奇跡了。
蘇唯沒力氣辯解,随口應了一聲,因為害冷,他翻了個身,蜷成一團繼續睡。
沈玉書看不過去,取了棉被給他蓋上,在蓋被時發現他的衣服下擺沾了些暗紅色的粉末,像是洛正藥房裏那些草藥磨成的粉。
沈玉書拿來一張紙,将粉末彈到紙上包好,放到桌上,他下了樓,找了個自己感染風寒的借口,跟洛正求藥。
聽說他不舒服,洛正急忙取了幾味解熱祛毒的藥,倒進小砂鍋裏煎藥,謝文芳也擔心地拿來厚衣服,硬逼着他穿上,又交代說他剛回來,水土不服,很容易生病,讓他小心,還另外做了疙瘩湯,在裏面放了老姜,讓他趁熱吃。
大熱天的穿着厚衣,還要吃熱氣騰騰的疙瘩姜湯,對沈玉書來說簡直就是酷刑,但為了不被懷疑,他只能咬牙忍了,堅持着把湯喝掉,直到藥煎好了,他找了個借口去樓上休息,就拿着藥上了閣樓。
進了房間,沈玉書把藥碗放下,首先做的事就是脫下厚實的外衣。
蘇唯睡了一覺,臉色更紅了,聽到響聲,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剛好看到沈玉書在脫衣服,他有氣無力地說:“你可以去找別人嗎?”
“什麽?”
“看得出你很饑渴,但我今天實在沒辦法陪你,我都快死了,你總不會對着死人還興致盎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