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唐夢和秦芳一起來到電話亭等電話。
對方還挺準時，果真在十分鐘後就打過來了。唐夢接過電話一聽聲音,就知道是她哥哥唐立欣。
“哥,真是難得啊，一個學期都快結束了，你終于想起給我打個電話了。”唐夢半責怪半開玩笑地說。
唐立欣還挺不好意思的,說：“我最近忙着呢。”
“忙着交女朋友吧？”唐夢猜測着。
“你怎麽知道？我正要跟你說這件事呢，我們廠裏過年要放七天假，到時候我想……想帶她回咱們家一趟。”唐立欣怕妹妹笑話他，後面一句話說得有些心虛。
“帶你女朋友回家過年？好啊，爸媽肯定高興！”這件事和十五年前一樣，唐夢在想,如果沒錯的話，哥哥要帶回來的就是她的嫂子了。
“那個……你提前跟爸媽說一聲吧，我……”唐立欣覺得自己才剛十九歲，就帶女朋友回家有些過早，所以不太好意思跟爸媽說，而且他還怕爸媽會看不上他的女朋友，就先讓妹妹在爸媽面前提一提，也好讓爸媽有個準備。不僅要有個心理準備，家裏各方面也得準備一下，女朋友第一次來他的家裏，他希望能給女朋友留個好印象。
唐夢笑答：“就你那點小心思，我知道啦，你放心好了，爸媽肯定會喜歡你女朋友的。”
唐立欣聽妹妹這麽大大方方地說他女朋友的事，他有些詫異，覺得妹妹轉眼間似乎長大了許多。他跟着傻笑了一氣，說：“爸媽給你的生活費夠不夠，要不要我給你寄兩百塊錢去？”
“都快放假了還寄什麽錢，我的生活費綽綽有餘，不用你操心，你在那兒好好照顧自己就行。”
唐夢和哥哥确認了一下他回家的日子，再聊了幾句就挂上了電話。
秦芳在旁唏噓，“你哥不才十九歲嗎，就有女朋友了啊？”
唐夢聳肩一笑，“确實有些早，不過也沒什麽好稀奇的，你才十六歲，還整天惦記着二班的那個嚴帥呢。”
“切，這能一樣嗎？我都好久沒找嚴帥說過話了，為了不見他，我都沒再去英語角了，因為我的體重還沒到九十斤以下，唉。”秦芳一想到自己的體重就憂心忡忡，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沒有中斷鍛煉，可是這十幾天來她的體重一直維持在一百斤零五斤左右，怎麽都減不下去。
“班長，你先回宿舍吧，我再去操場上跑幾圈。”秦芳減肥的毅力還真不可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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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芳，你才減兩個月就瘦了十斤，已經很有成效了。還有二十天就要期末考試，這次成績排名至關重要，到時候會寫在成績單上，還得拿回家給家長簽字，要不你減肥的事就先停一停吧。”唐夢擔憂她因減肥而耽誤了學習，因為秦芳最近時常無精打彩，學習狀态也不太好。
秦芳卻搖頭，堅持道：“不行，你是要監督我減肥的，可不能給我打退堂鼓。”秦芳說完就跑了。
唐夢嘆了嘆氣，就先回宿舍了。
接下來這二十天，唐夢沒再和許悠說過話，也很少搭理宋海寧。他們倆也沒主動找過唐夢，大家都一心撲在學習上，應對高一上學期的最後一次考試。
轉眼期末考試結束了，同學們因最近熬夜看書都有些撐不住了，一考完就都回宿舍睡大覺。
唐夢最近不僅要應對考試，還抽空做翻譯，因為葉老師說這本小說出版社十分看重，所以她做得格外細心，她也累得夠嗆，躺在床上沒幾分鐘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李琳和秦芳坐在她的床邊捏她的鼻子。
唐夢迷糊地半睜着眼睛，見是她們倆就說：“你們精神頭怎麽這麽好，才睡這麽一小會兒就起床了？”她一說完便翻個身接着睡。
李琳把她的被子一掀，“還一小會兒呢，你都睡三個小時了，現在已經六點半了，你晚飯還沒吃呢。還有，許悠他……”
唐夢一聽到她說許悠，立馬清醒了三分，睜開了眼睛，着急地問：“他怎麽了？”
李琳嘴皮子動了動，沒說出口，看着秦芳。
秦芳也緊閉着嘴，一副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
唐夢着急地坐了起來，“你們倆玩什麽神秘，許悠到底怎麽了，他考全班第一了？”
秦芳搖頭，“你在想什麽呢，今天才剛考完，成績哪有那麽快就出來，難道你還怕許悠搶了你的第一名不成？”
李琳忽然頓悟道：“咦？班長，平時我們說許悠的事你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今天怎麽一說起他，你就這麽緊張？”
唐夢眨了眨眼睛，臉上起了一片紅暈，她又躺下了，說：“我哪有緊張，是你們一副神經兮兮的樣子好不好？”
秦芳見唐夢又躺下了，趕緊伸手來拉她，說：“你快去送送許悠吧，他爸開車來接他了，他好像真的要轉校了。”
“什麽？”唐夢驚得一下坐直了，胸膛裏忽然突突直跳，“怎麽可能？”
她以為自己不在意這件事情，許悠即便要轉校，她覺得自己也能安然接受，何況許悠說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轉校的，所以她最近也沒多想這件事情。
現在聽秦芳說許悠他爸來接許悠了，她就像突遭大難一般，那顆心不僅突突直跳還揪得生疼生疼，整個人如同飄在空中那樣沒着沒落。
秦芳見她坐在床上愣愣的，就推了她一把，問：“你真不打算去送一送他嗎？”
李琳把唐夢的衣服遞給她，催她趕緊起床，“哪怕是普通同學一場，你也該去送送他，何況他對你還……還那麽關心。”
唐夢腦子裏一片混亂，理不出頭緒，許悠不是說他不轉校嗎，難道他爸會強硬地把他拖走？或許是其中有什麽原因，許悠不得不聽他爸的話，也或許是……他作為兒子，而且才十六歲，他根本沒法跟他爸對着幹。
他作為兒子，和自己的爸媽一起生活是理所應當的。
唐夢腦子裏混亂地想着，手裏胡亂地把衣服穿好，和李琳、秦芳一起跑下來，來到了男生宿舍外面。
她們瞧見一輛黑色小汽車停在男生的宿舍門口，裏面坐着一位司機，許悠和他爸還在樓上沒下來，但本班已經有不少女生圍在黑車旁，等着送許悠，特別是王仙仙，她已經忍不住哭了起來。
女生們開始是圍着王仙仙瞧，也有幾位女生上前安慰她。王仙仙對許悠的那點心思，不僅本班的同學幾乎都知道了，就連別的班級也有不少同學知道。
現在見唐夢也來了，她們又都看向唐夢，想看她會是什麽反應。
唐夢只是掃了一眼淚水漣漣的王仙仙，她心裏陡然失落，根本沒心思看王仙仙是怎麽哭的。
她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只是和李琳、秦芳一起默默地站在遠處，擡頭看着男生宿舍的三樓。
她的表情過于平淡倒讓不少想看熱鬧的女生有些失望，大家都暗自猜想，看來唐夢是不喜歡許悠的，如果喜歡的話，肯定會像王仙仙那樣傷心地哭起來。
這時她們見樓上有一群男生簇擁着許悠和他爸走出宿舍了，然後下樓。許悠背着個鼓囊囊的大書包，手裏還拿着他的籃球，宋海寧跟着後面幫許悠拎一包衣服等物。
許悠耷拉着個腦袋，跟在他爸後面慢騰騰地挪步走。許爸爸見他拖拖拉拉，就停住了腳步，回頭很嚴厲地看着許悠，說：“你別這麽不情不願，如果不是因為那所學校是全國有名的高升學率學校，我也不會逼着你去。那所學校每年有百分之八十的高三學生考上一、二流大學，而且尖子班是百分百考上一流大學，每年都有六七名學生考上清華或北大。整個省的清華北大招生的名額全都在這所學校，我托了好幾個人找關系，才能把你插進尖子班，你以為這些得來很容易？如果你不去叫我怎麽跟學校領導和那些朋友交待？”
許悠低着頭不說話，一張臉緊繃着，考清華北大似乎很有誘惑力，可他聽上去卻沒多大感覺。
許爸爸見他好像無動于衷，有些無奈，以為他是怕和後媽想處，又說：“跟我們去了後你也是住在學校裏，回家的次數很少，你不用擔心和你媽吵架。上回你和她吵……”
“我沒跟她吵。”許悠打斷了他爸爸的話。
許爸爸怔了怔，“那你還磨磨蹭蹭幹嘛？你不去也得去，這可由不得你。難道你還要我架着你走？或是要我找人把你綁起來塞進車裏？”
許悠擡頭看了他爸一眼，偏着頭沒說話。
許爸爸吼道：“趕緊走，天都快黑了！”
許爸爸大步走下樓梯，許悠仍然跟在後面慢慢踱着步，他知道自己不得不走了，可是他不想走得這麽快，他真的不舍得這裏。
許爸爸好不容易等他跟了上來，司機趕緊下車來為他們父子倆開門，還把宋海寧手裏拎的大包放進後備箱。
許悠見班上的同學們都來送他，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告別的話，只是望着他們，他真的不想離開這裏，不僅僅是唐夢的原因，因為他已經喜歡在這裏上學了，真的不想挪地方。
他從幾十名同學裏搜尋到了唐夢的身影，然後大步走過去。
許爸爸問道：“你幹嘛去，還不趕緊走？”
“我跟同學說說話。”許悠不跟他爸多說，直接走到唐夢的面前。
他把手裏的籃球遞給了唐夢，笑着說：“這是咱班男生打籃球比賽要用的，你是班長，我就把球放在你這兒吧。”
唐夢知道許悠只是找個借口想跟她說說話，如果只是要留下籃球的話，他給班上任何一名打籃球的男生都行。
唐夢接過球，兩眼望着他，微笑點頭，說：“好。”
許悠望着唐夢的眼睛，似乎有許多話要說，可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他實在不知說什麽話才得體，想了半天，他才說：“等成績單出來了，你寄給我好不好？”
唐夢又點頭，答道：“好。”
許悠就把他爸說的那所學校的名稱告訴了她。
許爸爸已經坐上了車，他搖開窗戶玻璃，喊道：“許悠，快點，時間不早了。”
被許爸爸這麽一催，許悠有些哽咽地對唐夢說：“再……再見。”
他扭頭往車那邊走去，然後朝圍在旁邊的同學們揮了揮手，說：“再見。”
他上了車，當車門在關上之時，王仙仙突然跑了過去，往許悠手裏不知塞了一個什麽東西，這是她早就想送給許悠的，只是一直不好意思送出手，這個時候她再也不顧忌什麽了。本來她已經哭得夠傷心的了，沒想到許悠臨走時還跑到唐夢說了那麽幾句話，根本就沒看她王仙仙一眼。
她吃味地看了這一幕，實在有些忍不住了，所以從懷裏拿出東西，然後淚眼汪汪地跑過去，當着這麽多的人面送給了許悠。
唐夢也沒看清王仙仙送的是什麽，她覺得自己也該送點什麽給許悠留個紀念才好，可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她什麽都沒準備。
許悠再看了唐夢一眼，然後輕輕地關上了車門。
車已經徐徐開動，許悠坐在裏面能看得見唐夢，唐夢卻看不見他了。
車漸行漸遠，坐在車裏的許悠一直回頭看着唐夢的身影，他似乎看到了唐夢眼裏閃爍的淚花，似乎看到了她對他投之一個祝福的笑容。
他朝她揮着手，朝同學們揮着手。大家雖然都看不見車裏的許悠，但都朝遠去的車的方向揮手。
唯獨唐夢沒有揮手，因為她不想和他道別，不想和他再見。
可是，他已經走了。
車的影子越來越小，緊接着唐夢連車的影子都瞧不見了，眼前只有一條寬寬的路和兩排樹，向前延伸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