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節
不到生人的痛苦,也看不到生人的歡樂。
“在漫長的歲月裏,我思考了很久很久,最後想到了一個可能的解釋。
“人類就是這樣。追求幸福的同時也在追求痛苦。沒有痛苦的話就無法知道什麽是幸福。指給他們的道路,他們不願意行走。他們的幸福是‘自我’的,沒辦法被被人給予,只能頭破血流地、走在崎岖的道路上才能獲得。永恒的和平,誰也不傷害的和平,只可能是一個幻夢。”
他的眼睛轉過來、注視了斑。
“你理解我說的這一切嗎?斑,重複着我的道路的後裔。你用你的眼睛看到了什麽呢?告訴我。”
“你在告訴我這一切都是毫無意義的。”
斑說。他在心底的某個地方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自從他見到六道仙人的遺言以來。但是直到他說出這句話之前,他并不曾感覺到那席卷一切的絕望。
然而因陀羅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最重要的那一點,是我很久很久之後才想明白的。
“斑,你也是人類。和我一樣。”
“你無法想象我所遭逢的痛苦。”
阿修羅說。
“你和我截然不同。你沒有追在那個人身後的經歷,你不理解那個人對我是多麽重要,多麽難以逾越。我想着、始終都在想着,到底要怎樣才能追上兄長,擁有和他一樣的力量,分擔他的傷痛,和他并肩而立面對敵人,保護他。哪怕只有一次也好,我不要他站在我的面前替我承受傷害。我是他的兄弟,我天生就應該去保護他,這關系本來是無法切斷的。
“但是當我擁有了力量之後——這本來應該保護他的力量——卻變成了朝向他的利劍。”
柱間注視着這個自稱是自己先祖的人。在記憶裏确實留有這樣的遺痕:關于阿修羅和因陀羅,六道仙人的子嗣,他們因為某種原因争鬥不休,從此忍宗的教誨遺落了,留下來的只有無數的忍族:他們各自為政,彼此交戰不休,令得和平永遠短暫,戰争不斷爆發……
“現在想來是我太過愚蠢。我太在意所有的一切,我不會拒絕別人的善意,我想用一種簡單的方式平息矛盾,我想讓兄長和所有的人都滿意……”
Advertisement
那一刻這遠古仙人的痛苦變得如此切實:他全然不像一個神祇,而是一個軟弱的、掙紮而痛苦的男人。
“但是到了最後我卻殺了他。”
“難道就沒有別的道路嗎?”柱間不由得反問,“為什麽——”
“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呢?如果身邊的所有人都不再相信他,所有人都認為他已經背叛了、他不會再回來了,而且你确實知道他要造成巨大的破壞,破壞你們多年以來兢兢業業試圖保護的一切——”阿修羅忽然露出了一個殘酷的笑容,“你看,我們總是遇到一樣的事情。”
“我會阻止他。”柱間說,他聽見自己的心髒不安地跳動着。
“告訴我,除了殺死他之外——你還有別的道路嗎?”
阿修羅用柱間剛剛問過的問題诘問着他,目光裏帶着隐隐的敵意。
柱間閉上了眼睛。他聽見自己的心髒劇烈搏動着、仿佛要撞破肋骨的籠子沖出去一樣,他的肌肉繃緊了,他的手心汗濕、指甲深深陷入皮肉。
如果可以的話,他就算将性命交給男人也可以:他曾經這樣做過,沒有一絲猶豫,也不曾有任何的後悔。但是斑想要的從來不是他的性命,不是複仇,也不是虛無的權力。
他應該早點明白的。
斑所凝視的是他所尚不能理解的東西。那是現在的他,現在的木葉——都沒有辦法實現的理想。為了這個理想,斑可能真的會反戈相向吧。
而到了那個時候——
“我不知道。”
柱間說。
阿修羅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危險了。
“我想要保護斑。我也想要保護斑和我一直以來所建立起來的一切。可是如果一切真的走向無可挽回的那個點的話,人是沒有辦法預測自己會做什麽的。就像你同樣沒有想過自己會殺死兄長一樣……”柱間低聲地說,“現在的我,也無法想象自己會再次向斑揮刀。”
“然而到了那個時候,你就會做出決定嗎?”
“到了那個時候……”柱間注視着自己多年前的祖先,“我有拼盡一切去阻止他的決心。”
“就算你知道……”
“我知道的。”
柱間說。他說出來的那一刻才意識到這答案早就存在于那裏:一個甚至不能撫慰他的罪惡感的、毫無建設性也毫無意義的解答。
“如果我真的殺了他,我絕不會原諒自己。我也并不會比他活得更久長些。”
“所以呢?”斑冷笑道,“人類就沒有辦法跨越絕望——就不值得去追尋那更高的理想嗎?”
因陀羅搖了搖頭。
“因為那條路上的犧牲,和眼下這條路要付出的犧牲——并無差別。”
斑掩在袖口下的手一下子握緊了。
“用較小的犧牲,換取長久的和平……然而誰也不能知道現下的犧牲就是小的,得到的和平便是值得的。我們都厭憎着無窮的争鬥、無窮的隔閡、不斷疊加的傷——我們以為我們可以負擔起一切去斬斷它們,但是在這路上,我們難道沒有陷入相同的窠臼嗎:傷害、欺騙、謀劃、殺戮……在最後一刻我回頭去看的時候,發現我變成了我最為厭憎的人。”因陀羅說着,他的臉龐上輕微地罩上了陰雲,“因為我和你走過相同的路,所以我不願看到我的後裔,看到你,斑,再次走上那條道路。”
斑久久地沉默着。因陀羅也并沒有去說什麽。
承認自己的錯誤從未容易過。
“……那個黑影,究竟是什麽。”
而斑最後問出的是看似全然無關的問題。
“我也不清楚。它出現在我們的身邊已經很久了,甚至在我和弟弟出生之前,它大概就已經存在了。雖然我不知道它究竟想要什麽,但應該……不是什麽好的東西。”
斑點了點頭。他的面上仍然看不出迷茫也看不出絕望:他仍然強硬地不肯在外人面前展露一點半點。
“那我們就沒什麽可說的了。”
因陀羅無聲地點了點頭。
夢境漸漸淡薄下去。身體的實感将斑向下拖曳着。而在最後的瞬間,因陀羅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了。
“……告訴阿修羅,我沒有恨過他。”
“也許我應該在這裏殺了你。”
阿修羅緊緊皺着眉頭,他的眼睛中顯出輕微的瘋狂的跡象。
“我已經看了太多……太多次了。我的後裔們做出相同的選擇。他們離棄兄長的後裔,重複地、延續着兩族之間的厮殺,就仿佛他們身上流着的并不是一樣的血脈,就仿佛話語永遠傳達不到,理解永遠無法達成,想要保護的意願永遠背道而馳……現在想來,那就是弑殺了親人的我,留在你們身上的詛咒吧。
“如果在這裏将你殺死的話,一切是不是就能夠結束了?”
柱間注視着他的先祖。
那是多麽痛苦的事情,只要稍加想象就感到可怖。如果殺了他就能結束這一切——那大概對阿修羅會是一種拯救吧。
但是……
“我們現在還沒有到最後的地步。我已經找到了斑。我會問他到底想要什麽,如果他想要的東西是正确的,那麽我就和他一起去做……”柱間的表情不由變得柔軟,“就像你試圖追上你的兄長一樣,斑也是我的天啓。”
“如果他想要的東西是你無法認可的呢?”阿修羅冷冷地道。
柱間慎重地想了很久,才回答:
“我們的道路總會在某個點上相彙的。因為我和他一直都在盼望着同樣的事情……就算是一時的分歧,最終也總能回到同樣的道路上去的。”
阿修羅沉默了下來。他已經失望了太多次了,微渺的希望也早已磨滅成絕望,到了無法産生新的信任的力量的地步:他已經無法再相信任何一個人了。
但他終究是一個旁觀者。
選擇只握在千手柱間和宇智波斑的手中。
“你回去吧。”
他轉過了身,不再去看自己的後裔。
“小心一個黑色的影子。它叫‘黑絕’,沒有強大的力量,卻沒辦法從這個世界上消滅。它似乎在圖謀着什麽,始終徘徊在因陀羅和他的後裔的身邊,鼓動着他們去做什麽事情……然而等到我發現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黑絕’嗎?多謝提醒。”
“別去做讓自己後悔的事。”阿修羅并沒有再次回過頭去,“如果你殺掉了斑,也不能保護你們所建立起來的一切。流過的血終究會釀成苦果流進你們的血脈裏,就像我和兄長的後裔被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