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9】
顧言發現主動追人也不失為一種樂趣。
尤其是追求白清。
因為白清在感情方面實在是……單純得堪稱一股清流。
對于顧言無所不用其極的撩撥, 白清基本上就兩種抵抗手段——沉默、逃遁。他不會言辭激烈地訓斥安生, 也不會去勾搭上什麽女人後故意出現在安生面前打情罵俏以此來刺激安生。被撩撥就乖乖地受着。
顧言喜歡看他男人臉紅心跳的模樣, 覺得特別可愛。
說起來,之前的世界好像不知道怎麽回事就莫名其妙地進入了老夫老夫的狀态,好像……還真沒正兒八經地相互追求過。
陸離天天給自己送花算嗎?顧言:唔……算個屁!都不是他本人!
放馬追了一段時間, 顧言又不高興了。
他本以為白清這麽嫩的,憑他耽美大神的手段,早就應該拿下才是。竟不想被白清左手“沉默”、右手“逃遁”兩個大招堵得死死的。被撩撥時,除了一成不變的臉紅心跳, 任何附帶反應都不給。
顧言真想把白清的心挖出來看看,看看是不是他攻略了這麽久真的油鹽未進。
“好挫敗啊。”企圖跟白清一起洗澡未果的顧言癱在床上哀嘆。
白清不開竅這件事, 顧言自然是早就有所察覺的。奈何此前自己年紀太小, 确實不敢開口也放不開手腳。直到那天受到了白清的直接刺激, 再想想安生已經17了, 一直氣不順的顧言果斷開直球猛攻!
顧言:“看他太青澀才放他一馬,要不然那天老子就直接撲倒吃抹幹淨了。”
1314弱弱反駁道,“宿主大大, 貌似您才是被‘吃’的那個?”
“啧。”顧言不耐, 翻了個身側躺着, 擺出一副準備跟1314好好談談人生的架勢,“三兒,你這迂腐觀念要不得啊。誰說受方就是被‘吃’的那個?妹子們天天喊着‘睡’男神都多少年了?她們可沒喊着要‘被睡’吧?進擊的一方永遠是狩獵者,被動的一方才是被‘吃’的那個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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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4誠心誠意到,“哦~漲姿勢了。”
教育完1314, 顧言又癱在床上嘆氣。這話沒挑明的時候,他還能光明正大地跟白清一起洗澡,光明正大地動手動腳,光明正大地抓鳥玩兒——雖然總被白清一巴掌把鹹豬手拍回去……可現在,白清壓根不讓他進衛生間!
好憂傷。
顧言盯着棚頂,幽幽地問1314:“三兒,你說……不會是他……不行吧?”
撩撥這麽多次了,就沒見那兒有過反應!
1314:……
1314:“1314還是個單純的寶寶!不要跟寶寶讨論這種問題好嗎?好的!”
顧言撇撇嘴,“人家拿你當好gay蜜才找你的說~”
1314裝死。不想說話。
顧言自己嘎巴嘎巴嘴,自己也不是很想接受這麽“驚悚”的假設。于是把這個不靠譜的想法團成個球,一腳踢遠了。
顧言覺得自己大概玩兒心過重了。對于一個不開竅的人,打直球固然是行之有效的辦法,但是這麽久都沒什麽進一步的發展,就應該考慮換個策略了。
比如——溫水煮青蛙。
顧言滿心覺得他們的生活已經步入正軌,接下來要考慮的只有怎麽把白清“煮熟”這個問題。然而現實卻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情人節。星期二。
學校當然不會為了一個“專屬于社會人士的節日”而放假。
但學生卻并不是不能請假。
把自己打扮得清清爽爽、捧着一束玫瑰的顧言敲了敲門,然後躲起來,等着白清開門後給他一個驚喜。
可始終沒人應門。
顧言洩氣地開了密碼鎖,進屋找了一圈,發現白清果然不在家。
情人節!不在家!他媽的自己一人跑哪兒浪去了?!
把花扔茶幾上,顧言坐沙發上嗖嗖散發冷氣。片刻後,他掏出手機準備把人叫回來。
拇指在撥通鍵上停留了片刻,顧言還是把手機收起來了。
畢竟自己最近的執行方針是“溫水煮青蛙”,要采用溫柔攻勢,要潤物細無聲~
顧言把花插.進花瓶裏,然後開始打掃房間,準備晚飯——好歹上輩子加上這輩子也是有了十幾年的實戰經驗,要是做出來的東西還只停留在“能吃”的水準上,那也太沒面子了。雖然還比不上廚藝滿點的白清,但顧言自己做出來的東西也稱得上色香味俱全了。
六點。顧言坐飯桌邊笑盈盈地看着幾道自己的得意之作,琢磨一會兒白清回來了,怎麽給他個驚吓。對,是驚吓,不是驚喜。
七點。顧言靠在沙發裏,兩腿搭在茶幾上看電視。客廳的燈滅着,電視熒屏散發出的光在顧言的臉上映出明明滅滅的光影。
八點。客廳的燈是滅着的,電視也是滅着的,只有皎白的月光從落地窗中照進來,落在沉默地坐在沙發裏的人影上,切割成光影明晰的兩半。顧言的整張臉都隐匿在暗影中,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臨近十二點。玄關處終于傳來了解鎖密碼的電子音。
顧言坐沙發上不動。
伴随着密碼鎖被解開的一聲提示音,玄關大門被打開,熟悉的人影出現在樓道的微弱燈光中。他看似十分疲憊地一手撐着門框,一手摸索着按亮了門口的照明開關,然後随手帶上了門。
燈光大亮。
門邊正準備低頭換鞋的人和一直坐在沙發上沉默不語的人盯着彼此,俱是一愣。
身上的傷,白清已經初步處理過了。止了血,打了繃帶,也換了完好無損的新衣服。但是左臉顴骨下方有一道劃傷,還暴露在外。雖然已經愈合了不少,可惜最初的傷痕實在太深……
安生大睜的雙眼慢慢地眯成了一個危險的形狀。
白清定了定神,換了鞋,若無其事地問道,“你怎麽回來了?”
白清是真沒想到安生會突然在非周末期間回家。要不是今天“辦事”的地方離這個“家”近,天色已晚,他帶着一身傷急需修養,也不會回這兒。
真寸。
“這是我家,我想回就回。”
拎着從車上帶回來的“急救包”直奔衛生間的白清聽見安生不善的語氣,不禁頓了下腳步,“嗯。不早了,早點睡。明早我送你回學校。”
安生從沙發上跳起來,幾個箭步沖過去,搶在白清打開衛生間門之前把人堵住了。“你去哪了?”他盯着白清臉頰上的劃傷問。
白清這個人,大概是不會說謊的。他知道安生不喜歡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所以面對安生的一次次追問,他向來是選擇沉默,卻并不會編一個謊話騙取安生的安心。
所以現在,他也只是避開了安生利劍一般的目光,沉默不語。
安生看看他,搶過他拎在手裏的布質小箱子,拉開拉鎖,瞬間睜大了雙眼。
“止血噴霧?醫用酒精?手術刀?繃帶?……”他一樣樣地舉起來,放在白清的眼皮底下逼問。
白清沉默。
“我不在家的時候,你他媽就帶着這麽一堆玩意兒跑外邊幹什麽去了?!”安生沖白清歇斯底裏地吼道。
真他媽好想把手裏的東西砸了!
可是不能砸。
因為白清還要用。
白清嘆了口氣,擡起眼打算對安生說點兒什麽。可是一擡眼,便看見一雙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淚如雨下。
“安生……”
想他以一敵百尚且不曾如此緊張。可現在面對安生,卻……緊張到喉嚨發緊。
安生:“去書房。”
兩人一前一後地沉默走進書房。
安生:“把衣服脫了。脫光。”
看着從頭到腳纏得像個木乃伊一樣的白清,要不是雪白的繃帶又被鮮血暈染得斑駁不堪,顧言簡直想飛上去一腳踹死他算了。
“嘶!老實坐着別動!”把白清按在皮凳上的安生瞪眼睛。
“我自己來,你出去吧。”白清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傷愈合到什麽程度了,可是,是傷,就一定醜陋不堪、慘不忍睹。他不應該讓安生看見。
“你他媽能不能老實點兒!”安生暴躁地破口大罵,給他拆繃帶的手卻極其輕柔。
書房裏一片安靜。只有兩道頻率完全不同的呼吸聲交替着。偶爾摻雜一些紗布摩擦的沙沙聲和玻璃瓶碰撞的脆響。
“你怎麽這麽熟練?”白清忍不住問出了心底的疑問。
哼,哥跟陸離打打殺殺的時候,你爺爺的爺爺都不知道在哪個娘胎裏呢。顧言心裏想着,嘴上卻說,“你以為我住了那麽長時間的醫院是白住的?”
白清不疑有他,繼續沉默。
剪掉最後一塊紗布,系好,安生俯身輕輕環住了白清的肩膀。白清左肩有傷,安生就把頭埋在他的右肩上。
沒有預想中的山呼海嘯,有的只是慢慢爬入耳中的一絲絲壓抑的、不規律的呼吸。十指相握的力度在告訴白清,背後的少年是多麽害怕失去他。
“安生,你知道的,我死不了的。……別這樣。”
“你死不了個屁!”背後的少年埋着頭,聲音發澀、發悶,還帶着一絲哽咽。“不是你每一次被人抓到了大卸八塊放火焚燒我都有本事去救你的你知道嗎?”
續命丹沒得賣了啊!
白清:“沒把握的事情我不會做的。”
安生繞到白清身前,靠在書桌上,直直地望進他眼睛裏,“哥,我這輩子別無他求,就想和你在一起,平安喜樂地過完這一生。所以,我求你別再去做這麽危險的事了。好嗎?”
白清垂着眼沉默,不知道在想什麽。
顧言不理解白清為什麽這麽執迷不悟。“哥,為什麽你不肯收手呢?是你有什麽把柄被人抓住了?還是有其他原因?……你告訴我好不好!”
白清擡頭看他,“沒有你想的那麽嚴重。我只是想多賺點錢,可以讓你過得無憂無慮。”
“我不需要錢!”安生激烈地反駁道,“我只要你!”
白清:“……”
安生:“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一輩子沿街乞讨我都願意!何況我們現在已經有很多錢了不是嗎?我們也可以通過別的方法賺錢,為什麽你一定要去做這麽危險的事呢?”
白清給了一個讓顧言很想當即敲死他的答案,“因為賺得多。”
安生瞪着白清,一臉的忍無可忍。片刻後他抓過手機,調出一個視頻,然後扔給白清。“自己看。”
那是一個關于一些“奇人異事”的視頻合集,很短小,不過33秒。每個事件都算不上大,心靈感應什麽的,身體自燃什麽的,輕輕松松從一個大樓樓頂跳到另一個大樓樓頂什麽的,看起來就像是變戲法,所展現出來的“超能力”比電影裏那些高大上的技能低劣得多。而且因為都是臨時抓拍,畫面十分粗糙。
可正因為畫面的粗糙,才反襯出了事件的真實性——這不是五毛特效,而是真人真事。
見白清已經看完,安生給他調取另一個視頻,“這是辟謠的。”
就是一群科學家搞了幾場演示實驗,證明之前視頻裏的奇人異事并非網上傳得沸沸揚揚的“新人類”、“異能”。
安生又給白清看了許多他摘錄的新聞記事,十分嚴肅地告訴白清,“哥,這邊大概有許多像你一樣的人。但是政府并不承認他們的存在。有很多人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消失得幹幹淨淨……如果你被人發現也是特別的,那……沒有人能夠強大到可以只身一人對抗國家機器的。哥,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白清把手機還給安生,只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他知道。而且比安生知道的更多。因為在死神之鐮上,常年飄紅置頂的一項高額賞金任務就是——獵殺異能者。優先抓活的,抓不到活的就當場撲殺。死的賞金是活的一半,但那也是其他任務賞金難以望其項背的數額。
死神之鐮會定時刷新異能者名單,而且還配有“舉報”功能。被舉報的人物經核實後,就會被列入新的獵殺目标名單裏。白清不知道每次刷新後那些消失的人名所對應的人是死是活,如果還活着,是被抓去了哪裏,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哪一天,自己的名字也會出現在獵殺目标名單裏。
所以他才要抓緊賺錢,哪怕他某一天上了名單,也可以讓安生坐在金山銀山中無憂無慮地過完下半輩子。
“知道了?”安生把手機放回桌上,半蹲下身自下往上地看着白清,仰着一張小臉顯得可憐巴巴的,像只要被人遺棄的小狗。“那你知道你這樣多危險嗎?正常人受了你這麽多傷早就當場挂了!有一個人你除不幹淨,後果就不堪設想!”
白清認同地點頭,“嗯。”
安生把臉貼在他的膝蓋上,軟聲道,“哥,答應我,就陪我一起過這樣普普通通的日子好不好?你每天給我做飯吃,賺錢的事我來做。你養我,我養家,好嗎?”
“我養你,你養家?”白清摸着安生軟軟的頭發,重複。
顧言簡直要感動哭了——果然是墨白的轉世吧!一句話那麽長,關注點直接就放在這一句上!
“嗯!嗯!”安生用力點頭。
“好,我答應你。”白清說。
……
“答應個屁!丫的混蛋!一而再再而三的騙老子!媽的!讓他自生自滅去吧!老子不管他了!早晚有一天被抓進實驗室裏被醬醬釀釀!到時候別說後悔,讓他哭都找不着調!”夜風中瑟瑟發抖地獨自一人走在回學校的漫漫路途上的顧言氣呼呼地跟1314發洩怨氣。
1314:“真不管了?”
顧言:“不管了!”
1314:“那宿主大大您沒必要回學校呀~”
“嗯?”顧言奇怪,“不回學校我還能去哪?”
1314賤兮兮地說,“退出呀~反正任務已經完成了~”
顧言:……
1314:“嘿嘿~”
顧言:“你個小賤人!”
1314:“嘿嘿~”
顧言專心跟1314掐架,完全沒注意自己被人跟上了。
發現“敵情”的1314在準備提醒顧言之前,先監測了一下白清的所在位置和移動速度。然後分析了一下數據,覺得……自己好像沒必要多嘴。于是繼續陪顧言閑扯淡。
但顧言也不是吃素的。雖然不做殺手很多年,那一點點敏銳的感覺還是殘留下來了的。被幾個不入流的小混混跟上,自然不可能注意不到。可路就這麽一條,他又沒處躲。再說這是條主幹路,雖然夜深了,行人車輛少了不少,但也絕對不至于“荒無人煙”。何況他身上分文沒有,怕什麽?
顧言:“後邊那幾個猴子竟然跟蹤爺爺我。”
1314裝傻充愣,“啊?是嗎?”
顧言:“跟了半天了。這也沒下手的機會,一路跟着我也不嫌累。”
1314:“宿主大大您要小心呀。咱們走大路吧?走路燈下邊。這有樹的陰影擋着,太暗。”
顧言:“沒事兒。”
這邊顧言剛跟1314說完,身後突然就傳來淩亂急促的腳步聲。顧言還沒回過頭,就被人推搡着進了一個小胡同。
小胡同就在方才顧言所在位置的右前方,裏邊也沒漏出什麽光,所以顧言壓根沒注意到。
“卧槽!”被人掼在牆上,後背撞得生疼的顧言忍不住罵了一句。
借着主路上路燈透過來的微弱光線,顧言一看,可不就是一直跟着自己的那四個流氓地痞。這仔細一看,一個個的年紀還真都不小,起碼35歲往上,還個比個的長相猥瑣!
自己往槍口上撞!顧言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兒。
“喲呵,還挺傲。”說話的人捏着顧言的下颌左右看了看,一臉猥瑣地看身邊的人,“行啊老三,眼光夠毒。看背影就能看出來這是個美人兒。”
顧言聞言睜大眼睛,卧槽?!
“小美人兒,陪哥哥們玩兒玩兒?”那人挑着眉毛,看起來愈發猥瑣,說着就拱着一張臭嘴貼過來——
被另外兩個人按死了肩膀和胳膊的顧言果斷擡膝,照裆就是一記斷子絕孫腳!
“哎!喲……”那人當即并攏兩腿雙手捂裆縮成一個鹌鹑樣,小碎步退後,五官都痛苦地擠在一起,慢慢隐匿在了暗影裏。
被叫做老三的人急忙追過去,“大哥!大哥!”
“揍、揍他!”老大操着一副公鴨嗓極其痛苦地下命令。
然而早在顧言一腳踹開老大之後,就猛地發力掙脫了另外兩人的鉗制。他活動活動手腕,斜着挑起一側嘴角冷笑一聲,“你爺爺我真是好久沒打過人手癢得很~正好今天心情不好,算你們來得巧~”
準備動手的兩人被顧言的氣勢吓到,看着無比放松的顧言毫無畏懼地一步步逼上前,相視一眼,忍不住一步步後退,退到了更深的陰影裏。
“安生!”白清的聲音突然在巷口響起。
看見安生沒帶錢包手機,白清知道他也走不遠,權做賭一把,沿着他回學校的路開着車沿途慢慢找。
好不容易終于看到了人,下一秒卻目睹了四個小混混突然追上安生把他推進了一個黝黑的巷子裏。
當年安生是為什麽被惡魔追着滿大街跑,白清記得清清楚楚。他的安生是個天生的美人坯子,但是小時候營養不良,17了人也沒長開,骨架又細又小,人也看着軟。所以看見安生被人堵了,和滿腦子以為自己會被劫財的顧言不同,白清第一反應就是安生會被劫色!
可他車開在主路上,沒辦法說停就停。
白清急忙打燈變道,一點點切回路邊,也顧不上是不是違章,直接把車往路邊一停,下了車就反身往那個巷子口跑。
“安生!”他大喊了一聲,可是巷子裏黑黝黝的,什麽都看不見。
聽見白清聲音的顧言身形一僵,快速沖到與他對峙的二人面前,“打我一拳!”
流氓一臉懵逼!
顧言急得直咬牙跺腳,幹脆自己往地上一癱,捏着嗓子可憐巴巴地喚了一聲,“哥~哥!快來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