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2】
“我給你起的名字不是1314麽?我喊‘三三’, 你應什麽?”
面對顧言的質問, 少年看起來很是委屈, “零主人,您之前就用‘三三’喚過1314。”
顧言一怔,“有嗎?”
少年不廢話, 直接讓顧言看一面憑空出現的巨型光屏。很明顯,鏡頭就是少年的雙眼。鏡頭裏,顧言拉着少年走回床邊一屁股坐下,張口就是, “三三,我跟你說哈, 這房子我看着特眼熟!”
顧言滿腦袋黑線。
虧他還以為自己當了一把名偵探。
少年還是沒什麽額外的動作, 但是光屏就那麽憑空消失了。顧言這個地球人看得一愣一愣的。不是……拍科幻你也好歹做個手勢什麽的看起來像那麽回事呀?
……好吧, 這是一個潛意識控制的世界。換言之, 什麽都不用幹,想想就行。
顧言張張嘴,“你的這些能力, 我也有?”
少年:“當然啊, 這房間就是零主人您構建的呀。但零主人您現在‘失憶’了, 一主人說您大概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所以1314才會在這裏。一主人還說,您大概一時片刻很難接受這一切,慢慢來就好啦。”
顧言點點頭,說重點, “所以我要是想打發時間的話,你是能讓我看看劇還是看看小說?”
光屏再一次毫無預兆地出現在顧言面前。在一瞬間的閃動後,光屏上的內容迅速變為了兩大板塊,左邊上書“書籍”,右邊上書“影視”。
顧言一臉驚疑。他驚疑的是,光屏閃動的時間大概可以按毫秒來記,而他卻在那麽短暫的時間內看清了光屏上層層疊疊、紛亂而過的文字和影像,看着它們迅速滑落至自己應屬的位置,固定不動了。
他在不知不覺間進化了?這不是人類能有的能力吧?
光屏上的內容排列很像顧言常用的app布局,看來又是潛意識影響的結果。他下意識地伸手劃了一下,發現還真的可以滾動。左側密密麻麻的小說目錄分門別類不知列了幾千本還是幾萬本,右側的視頻縮略圖更是眼花缭亂數不勝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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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言翻了一會,有了一個很可怕的猜想。他從光屏後探出頭問少年,“你別告訴我,這是從我腦子裏調出來的?”
光屏上的所有書籍和影視,80%的內容,顧言都有印象。剩下的20%大概是時間久遠,看沒看過印象有些模糊。
少年眯眼笑,“零主人果然聰明過人。”
顧言:……
好吧,既來之則安之。
顧言:“桌子,零食,飲料。”
顧言看着小方桌上蹭蹭冒出來的百事七喜康.師傅、樂事卡夫好麗友,花花綠綠地堆滿了一桌,看着眯眯眼笑的少年不知道該怎麽說。
說好了的靠潛意識控制呢?他的潛意識是不可能接受憑空出現這種設定的!這真的不是“心想事成”?!
顧言問了,少年回答道,“因為1314身上有一主人的能力呀。一主人的能力可以說剛好與您相反,您是靠潛意識決定一切,一主人可以靠主觀意識改變一切。在您的潛意識裏,消遣時,最适合的小零食就是這些種類,1314利用一主人賜予的能力将它們具象化了而已。”
顧言:……
卧、槽!!!
顧言扶額。他感覺自己俨然快要退化成一個只知道震驚和“卧槽”的廢物。
可是……他男人的能力真的好逆天!!!靠主觀意識改變一切什麽的……真的大丈夫?
顧言覺得他需要刷刷劇吃吃零食冷靜一下。
遣走了少年,放棄思考的顧言開始窩在床上過起他比豬還幸福的日子。
他看的是腐國電視臺出品的一檔科普節目,《宇宙的奧秘》,每集時長50分鐘,一共8集。顧言雖然理工科出身,可專業也不是天體學,看這麽深入淺出的探索宇宙類的科普節目和普通大衆也沒什麽兩樣,各種“哇~”、“噢!”、“原來如此!”地贊嘆一番宇宙的神奇,但是視頻一關,那些正兒八經的科學理論其實也記不住什麽。所以,現在面對這個分明是從自己記憶中調檔出來、卻完美演繹了每個細節的視頻,顧言不得不感慨一下人類大腦的神奇構造。你以為你都忘了,但其實大腦都記得,只是需要一定的觸發因素。
顧言:……
話說,他現在的“大腦”還是他知道的那個“大腦”嗎?
又庸人自擾!做人最重要的就是開心嘛!想那麽多幹什麽!我們的口號是,放棄思考!顧言抓過一片樂事,咔哧咔哧地咬。
完全放飛自己的顧言在6集的時間裏幹掉了桌子上一半的零食,喝掉了2桶2L裝的飲料。等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下意識地扒開睡衣看看自己還凸顯着八塊腹肌人魚線的腹部,想,這麽胡吃海喝真沒把胃撐大?也沒有想去衛生間?不會壞肚子?不科學啊!然後他就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肚子變成了還是“宅男作家”時期的一堆白肉,胃部的形狀完全突顯了出來,尿意也迅速來襲。
卧槽!顧言匆匆忙忙跑去衛生間,悲催地發現自己拉肚子了……
不科學個屁!在這個世界談科學?這是個連常識都不存在的世界好嗎?顧言捂着肚子生不如死地坐在馬桶上痛罵自己。能夠幹吃不胖幹吃不撐的體質是多麽神奇!這對一個吃貨來講簡直是無上的幸運!自己為什麽要質疑它!
嗯,以後要多想點異想天開的事情,并且催眠自己相信這些子虛烏有。顧言暗下決心。
可現在他的記憶裏都是大學時期跟着室友跑去吃自助,苦逼的學生黨好不容易開次葷,那都是扶着牆進去(餓的)扶着牆出來(撐的)。每次吃完之後生不如死的痛苦簡直刻在了顧言的靈魂裏,讓他大學畢業後再也不敢那麽吃了。結果時隔40年,他竟然又栽在了這件事兒上。不長記性!
不知道自己在馬桶上坐了多久的顧言腿軟腳軟地爬回床上,開始有點無聊。
大概是上個世界裏跟陸離太粘了,現在他男人這樣抛下他不聞不問的……顧言覺得空落落的。
從睜開眼,發現男人不在身邊的時候,就空落落的。
所以這世界是個什麽情況?他老公是個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而他是個混吃等死的“家庭主婦”?
卧槽!顧言突然一個激靈。他老公,上班?工作?他老公那麽逆天的能力!要做什麽工作?!
難道是……修正世界線?
畢竟很多快穿文都這麽寫……跟宿主攪基的不是現實世界的人,是管理平行宇宙的主神什麽的。
但如果他男人是主神,那自己又是誰?畢竟聽少年的意思,他和他男人好像沒有差很多?畢竟都是“主人”。
顧言陷在柔軟的大床裏滾來滾去,腦子裏塞滿了各種猜測。然後不知道他突然想到了什麽,驀地睜大了雙眼,不動了。
安靜地躺了片刻,顧言爬起來換了一部無厘頭喜劇開始看。
看了好多劇之後,顧言算算時間,怎麽着也16、7個小時了。
他男人竟然夜不歸宿!
顧言催眠自己你現在是個神,用不着吃喝拉撒睡,然而屁用都沒有。在他的潛意識裏,從早上8點過了16、7個小時就應該是深夜了,所以天該黑了,該睡了。
意識朦胧中,顧言覺得有人在親吻自己。除了男人不做他想。所以顧言順從地擡起雙臂勾上了男人的肩背。
“老公,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顧言問。
可是男人不回答他,用唇、用指尖、用膝蓋、用身上的每一寸皮膚,在顧言身上四處撩撥煽風點火,顧言很快就完全淪陷,準備好的一肚子問題都抛到九霄雲外了。
“老公,你別睡啊。我有好多問題要問你呢。”顧言對着搞完他就準備睡覺的男人動手動腳。
“工作累了。”男人束縛住顧言亂動的手腳。
“剛才翻來覆去地搞我的時候你分明精神得很!而且那小孩都跟我說了,你根本不需要睡覺!”
顧言睡覺沒有拉窗簾的習慣。他喜歡卧室裏有一絲黯淡的光,可以是街面路燈的光,也可以是璀璨星空的月光。大概是這個原因,現在房間裏并不是漆黑一片,有點像灑了月輝,充盈着黯淡而柔和的光。動不了手腳,顧言就在這麽一片朦胧中,睜着那雙晶晶亮的桃花眼瞪他男人。
男人湊過去吻了吻他的額頭,“那你要這麽說,我也是不需要愛和欲的。”
顧言瞬間把眼睛瞪得更大了,果斷拒絕道,“那不行!”
男人就抵着顧言的額頭低聲笑。聲控黨顧言瞬間失血三升,完全喪失了戰鬥力。
“雖然我們不需要,但我們要學會享受生活。所以,現在這麽晚了,先睡覺。有事明天再說。”男人擡手摸摸顧言的側臉,順手捏捏他的耳垂。顧言撇撇嘴,決定放過他。
結果第二天早上睜開眼,男人就又不見了。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過,顧言始終沒能問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男人簡直對他的小情緒和敏感點了如指掌,太極玩兒得爐火純青。顧言每天晚上都被哄得像貓一樣呼嚕呼嚕,白天睜開眼睛之後自己生悶氣。
他放棄了對這個世界的探查,直截了當地問男人,“老公啊,你有什麽特別想實現的願望嗎?”男人抱着他說,“沒有。我很幸福。”
這個油鹽不進的世界讓顧言很煩躁。
夜晚是足可以誘人萬劫不複的溫柔鄉,白天是足可以令人堕落成魔的白日夢,顧言最後堅守的理智在警醒自己,你的意志正在被一點點的瓦解。
顧言明白,所以顧言愈發煩躁。
被軟禁,他煩躁;好奇心得不到滿足,他煩躁;找不到破解的辦法,他煩躁;自己越來越習慣這種豬一樣的生活,他煩躁;而最讓顧言煩躁的一點是,他越來越覺得,自己不像是男人的戀人,而像是一個固定炮.友。
顧言知道自己開始胡思亂想了。還是煩躁。
可是白天再如何煩躁,晚上見到了男人,他就會變得像一只被撸爽了的貓一樣。
這個世界裏,男人是他的克星,聯手整個世界跟他對着幹。
要把他整個人搞廢。
在某一天顧言照鏡子的時候下意識地想了一下,這是過去了多久?自己的頭發怎麽不見長?然後他就眼睜睜地看着自己一頭利落的短發變成了披肩發,剛好齊肩的那種。長長的劉海垂下來擋住了一側眼睛,稍稍有些自來卷的發絲在短發時尚不明顯,如今頭發變長了,倒是意外地制造了一絲蓬松感和淩亂美。整個人也頓顯出陰柔和頹廢的氣質。
顧言愣了愣,右手撐着洗漱臺微微欠身貼近鏡子,左手捋起額前的長發,露出光潔的額頭,斜飛的劍眉和一雙形狀完美的桃花眼。只不過那雙一直以來都波光潋滟、神采飛揚的靈動雙瞳現在有些缺乏生氣。然而幾秒後,那雙頹然的雙眼中突然迸發出了別樣的靈氣,最後銳利如隼。
鏡中的青年滿意地勾起薄唇,笑了。
顧言放開雙手直起身,額前的長發散落下來遮住了雙眼,他對着鏡子細心地捯饬了一番,撥弄了一個自己滿意的發型,然後忍不住對着鏡中的自己吹了個撩騷的口哨。
想把老子玩兒廢?門兒都沒有。
“我只是将額前的頭發剪短,便幻想着自己已然重生~”顧言哼唱着《如履薄冰》中他最喜歡的一句,晃晃悠悠地走出了衛生間。
自己是腦子進屎了會認真地思考這個世界的真實性?這他媽就是個任務世界啊。因為自己已經有了60%的完成度,如果這個世界通關,直接就破100%了,可以回家了!所以這個世界才這麽具有迷惑性不是嗎?它就是要把你困在這啊你個蠢豬!
顧言重新給自己做了一下心理建設,準備開始搞事情。
他開始認認真真地催眠自己。
少年是怎麽說的?“您是靠潛意識決定一切,一主人可以靠主觀意識改變一切。”所以,難道不是他顧言更厲害一些?
這個游戲,就是一場潛意識與主觀意識的博弈,與其被你們搞廢,老子寧願自己動手。
顧言可以放棄常識,但他放棄不了邏輯。所以他需要有一套最起碼能說服自己的邏輯。于是白天的時候,顧言就幹起了老本行——寫小說。他要用這些已知的情況構築起一個符合既存條件的虛幻世界。
但是寫到一半的時候顧言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個怪圈。能想到的,他之前都已經想過了,他已經對這個世界有了相當程度上的猜測,并且深度懷疑這才是自己應該歸屬的真正世界,所以他才陷了進去,迫不及待地想掌握更多的信息,結果卻是被這個世界不斷地侵蝕心智。好不容易爬出來,怎麽轉眼又陷進去了?
他看着自己筆下寫出來的和此前完全一致的推理,再一次陷入了迷茫。
讓自己相信這些事情後,他真的還能保持像現在這樣清醒的神智嗎?他會不會真的選擇留在這裏?
他媽的!SSS級任務世界,用心何其歹毒!
顧言抹掉了光屏上寫下的內容,靠在床頭生悶氣。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男人的監控下。所以他寫小說的時候,盡量避開了一些敏感的猜測,只放在心裏默默思考。可他又不知道他男人是不是有讀心術什麽的……
他開始将男人放在自己的對立面了,他開始猜忌自己男人了……想到這些,顧言更加焦躁,順手抓了身邊的靠枕扔了出去。
顧言甚至想過,這個拿他當炮.友的男人,會不會是用心險惡的系統随便拿什麽人來糊弄他的。一想到自己有可能跟自己男人以外的男人睡過了,顧言恨不得把自己泡進福爾馬林裏消毒。可是男人富有磁性的聲線、完美如藝術品的身體、無微不至的溫情、無可挑剔的服務,将顧言的一切心理防線毫不留情地轟成渣。
他媽的,這該死的任務世界不光要困住他,還要讓他跟自己的男人心生罅隙!罪不可赦!
顧言:老子一定要通關給你看!
所謂磨刀不誤砍柴工,顧言潛下心來,研究了許多自己此前看過的科幻、玄幻小說,将探索宇宙系列的科普節目看得幾乎能将解說詞倒背如流,然後自己反複琢磨推敲,終于寫出了一稿令自己滿意的世界設定。
顧言不知道自己寫這一稿用了多久,但他知道自己真的不需要吃喝拉撒睡了。因為很多次男人回來的時候,房間裏還亮如白晝,而顧言還在光屏前不吃不喝地奮鬥。
顧言也并不介意讓男人看他在寫什麽,甚至還主動把自己寫出來的東西給男人看,想從男人的些微表情中捕捉到什麽信息。男人總是撩撩他的頭發滿眼寵溺和無奈地說,“寶貝,好奇心有時候,并不是好東西。安心待在這裏不好嗎?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
顧言說,“我要自由。”
男人沒有給他身體的自由,但是幫他放飛了靈魂漫天遨游。
終于,當顧言把完稿給男人看的時候,男人認命般地嘆了口氣,憑空拿出一串花花綠綠的鑰匙,大概有上千把的樣子,交給了顧言。顧言一頭霧水地接過來,卻發現看着很大一串,但是一點都不沉。
“以後我不在的時候,你若是覺得無聊了,可以出去玩。”男人說。
“拿着這些鑰匙?”
男人笑笑,“你不想拿也行。”
顧言要下床,“我現在就出去看看。”
男人壓住他,“你現在要陪我。”然後示威性地晃晃那一大串鑰匙。
顧言看看那串鑰匙,又看看男人,撇撇嘴,暗自吐槽,我他媽就是個人形飛機杯。
男人扶正顧言的頭,讓他看自己。
“要做快做。”
顧言知道這句話很過分。可他就是要說出來。
男人看着顧言的眼睛,片刻後仿佛卸了全身的力氣,一手将指尖穿入顧言的發間,将他長可及腰的頭發在床上一縷縷鋪陳開來,最後用指尖纏繞着一縷慢慢把玩着,苦笑道,“我總覺得你回來還沒多久,可是在你看來,竟是已經過了這麽久。”
顧言笑了一下,将頭偏向另一邊,“你還給我‘剪過’呢。我謝你啊。”
男人把頭抵在顧言肩膀上,“我該拿你怎麽辦?”
男人滿是無可奈何的聲音讓顧言突然充滿了罪惡感,整個人都軟了下來,不再像只刺猬一樣。他擡手環着男人的肩,拍拍他,“你別這樣。我是願意和你在一起的。”
只不過不是像現在這樣……
我想談一次普普通通的戀愛,一起吃飯逛街看電影,閑來無事宅在家窩在一起打游戲,精力旺盛就來一發,能兩情相悅,能健健康康,能平平安安,沒有身份的差別,沒有病魔的困擾,沒有壞人的追殺……顧言想,我想完成任務,和你回到我那個普普通通的世界,你沒有工作我可以寫文養你,大概要比養兩只貓省心的。而且我這麽厲害,也不會養不起你……
所以,我得想辦法攻略你,離開這糟心的世界。
顧言捧着男人的臉親了親,愕然發現男人在哭。
相視,沉默。
“你、你是不是……”顧言聽見自己發緊而幹澀的聲音。
男人用一個吻封住了他要問出口的話。“如果你真的願意和我在一起,就不要用這些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