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友

第10章

白平走的時候趙臨安親自把他送回家，只留下肖瑜一個人在寝室裏面對着電腦找工作。找工作這件事，巧合的因素非常多。肖瑜自認為他的學歷沒什麽大問題，主要的短板還在專業上。

怎麽說呢，這幾年肖瑜逐漸了解到了世界上最歧視中文的就是中國人自己，因此如果對別人說他的專業是中文系，而且還讀到了博士，那一定會讓不少人覺得這人腦子有問題。

肖瑜做事情時，大多是只是依靠自己的愛好來行事，絕少考慮結果。等到結果真的快要到來時，他也會迷惘，懷疑自己做的事情都是錯誤的。當時只是因為喜歡看書所以随便填了中文系，所以雖然保研讀博時轉專業都非常簡單，肖瑜卻幾乎從來沒有考慮轉專業，反而是繼續在本校讀書。

現在看來，找工作的時候由于專業原因，被狠狠地限制了。

一般學中文的大概就是當個老師什麽的，或者從事一些編輯，文字處理的工作。肖瑜是不想再當老師了，同時，前幾天給雜志社投了稿件也被委婉地拒絕，大概是他寫的文章并不通俗，因而受衆不廣。

這幾天肖瑜身體總感到不适。坐着的時候左胸會痛，而且情況愈演愈烈，幾乎每隔十分鐘就會劇烈的疼痛一次。在實在忍不住的情況下，肖瑜翻了翻錢包，看到裏面僅剩兩百多塊，無奈的苦笑一聲。

趙臨安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鐘，打開房門就覺得房間裏靜悄悄的。他從旁邊的鞋架上拿起拖鞋換了，走到客廳仍然沒有聲響。雖然覺得這和平時不大一樣，心中有些奇怪的感覺，但畢竟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趙臨安并不是很在意，只是走到了浴室去沖澡。

今天是非常忙碌的一天。只要和白平碰面，總會繃緊一根神經，還要盡力保持自然。這就足夠讓趙臨安頭疼的了。

還有肖瑜和白平在一起談話的時候，也讓趙臨安感到這是需要自己全神貫注。實際上無論肖瑜是什麽樣的态度對待白平，趙臨安都會覺得不滿意，心裏還是會覺得緊張。

尤其是在飯桌上，肖瑜一直低着頭好像很受氣的模樣，這是在給誰看？

不過，不管肖瑜做了什麽，趙臨安也不會特意責怪他就是了。因為趙臨安知道很多時候是自己意識過剩，會特別在意肖瑜對白平的态度和他對白平說的話。

總之還是趙臨安和肖瑜之間關系有點問題，這種情況的發生很難說是肖瑜做錯了什麽。

趙臨安一邊思索着這些，一邊擦着頭發走出來。他習慣在繁忙的時候每天洗兩次澡，這樣會讓自己保持清醒。在保持清醒的過程中，趙臨安終于想起來為什麽剛才會覺得有些奇怪了。

往常家裏絕對不可能會這麽安靜，肖瑜這個人只要聽到趙臨安回來，無論多晚也會從房間裏走出來，眼神緊緊黏在自己身上。

今天回家的時候卻很安靜。趙臨安走出浴室的時候，下意識的就向肖瑜房間那邊看過去，房間的門沒有關上，裏面卻是關了燈，漆黑一片。

站在門口看不到肖瑜卧室裏面，趙臨安不确定他是不是先睡下了。可看了看時間，也不過九點半。

他可不覺得肖瑜會這麽早睡覺。

還是他出去了？

雖然這樣做有點不大合适，但趙臨安還是進入了肖瑜的房間。就算是對室友表示一下關心，如果真的有隐私的話應該早就關上房門不讓人進去了吧？

趙臨安這樣想着，心裏真的沒有一點的內疚感。怎麽說這也是自己的家。雖然在肖瑜住進來之後他就再沒踏進這間客房一步，但是——肖瑜不是沒有給自己房租嗎？

這樣想着趙臨安大方地走了進去，用手機屏幕微弱的光來查看房間中的狀況。

竟然空無一人。

這是趙臨安沒有想到的事情。畢竟從這一個月相處下來，他覺得肖瑜不像是那種很喜歡出去的人。

正想到了一個可能性，卻還沒來得及驗證的時候，外面的門居然傳來了聲音。

肖瑜打開防盜門走進屋子，脫下了外套就看到趙臨安從自己的房間走了出來。

趙臨安居然會主動進入自己的卧室，這個事實讓肖瑜有些發愣，但他知趣地沒有多問，和往常一樣先和他打招呼。

趙臨安的答複比較冷淡，嗯了一聲就不說話。

肖瑜看了看時間，笑道：“路上堵得厲害，我還以為起碼要十點多才能回來……”

“沒關系。你去哪兒都是你的自由。”

趙臨安的語氣并不是很好，這讓肖瑜有些驚訝。

他看出來趙臨安心情不佳，思索良久才問：“你怎麽了？”

才問出這句話肖瑜就有些後悔，畢竟趙臨安就算有些什麽也絕對不會主動跟他說的。

可沒想到趙臨安竟然回答了。

“你和別人上床我沒什麽意見。但請你一定要找幹淨的人，不要讓我也處在危險當中。知道嗎？”

“什麽？”

肖瑜愣了一下，根本不知道這句話是從何而來。趙臨安是怎麽突然說出這句話的？而且他一定是非常在意，在意到了一定要和肖瑜說出來才會覺得舒心的程度，所以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聯想到今天的晚歸，肖瑜皺了皺眉：“你以為我出去和別人睡？”

“……”

肖瑜這樣問，反倒證明了他沒有這樣做。

趙臨安不在意的轉過頭說‘我只是給你提醒而已’。但他的耳尖處卻被慢慢地紅了起來。

這樣子的趙臨安，肖瑜倒還是第一次見……

應該是不好意思了，可是又不能說出來，也不想道歉。這樣的趙臨安讓肖瑜心都好像被攥住，一陣一陣的痛。

也不知道犯了什麽病，肖瑜突然開口道：“我知道你怎麽想我……不過你不用擔心，我目前還不會有其他的對象。”

以後也絕對不會有了。這句話肖瑜在心裏默默說道。

“随便你，不要和我說多餘的事情。”趙臨安語氣很兇。

他平時說話都是輕聲的，很少會有這樣擡高聲音的時刻，可見他本人也是想要快點轉移話題吧？

如果要是戀人關系的話就好了。雖然這種想法不止一次的出現在腦海中，就算知道不可能真的實現，大腦仍然不斷的輪轉着這句話。

如果愛情也能夠被意識控制，能夠想愛就愛，不喜歡也可以很快的不喜歡那就好了。

可同時肖瑜也發現，他的愛情很大程度是由對方決定的。也就是說趙臨安不改變自己的個性或者行為，肖瑜不會停止愛他。

從一開始他就是輸的那一個。

肖瑜打開床頭燈看了看從醫院裏拿到的報告。

比較疲勞的年輕人通常會因為熬夜而小病不斷，檢查下來也沒有大毛病，大概就是身體有些炎症。醫生叮囑他戒煙戒酒，不要熬夜，規律作息。

後面兩點還好說，但是戒煙這一項讓肖瑜有些煩躁。

怎麽說呢，他抽煙并不上瘾，對趙臨安說的也絕對不是假話。

可是壓力大的時候，肖瑜總是不得不拿出煙，用來掩飾自己的心情。就好像有的人在傷心時會落淚，高興時大笑。

肖瑜覺得抽煙就是自己一種習慣，在緊張或者難過的情況下，如果能拿出煙，或者和趙臨安說‘我能抽根煙嗎？’這樣的行為會讓他覺得不那麽尴尬。

他知道趙臨安很讨厭煙的味道，所以就能順勢躲到趙臨安看不到的地方，獨自舔傷。不過慶幸的是肖瑜并不喝酒，對于更多人來說戒酒才是更困難的吧？

如果不說肖瑜對趙臨安的情感，他們兩個人絕對是非常合适的室友。兩個人作息時間相同，都不是很喜歡打攪對方的人。

趙臨安做事迅速但卻輕巧，更不可能産生很大的噪音。而肖瑜喜歡安靜，兩人不說話的時候房間總是靜悄悄的。

趙臨安有點潔癖，所有書籍都嚴格的擺放整齊，沒有一本會顯得突兀。肖瑜休息的時候喜歡整理，房間也都整潔幹淨。

從某些程度上來說，這樣的人之間肯定不會産生争吵。肖瑜回想了一下他和趙臨安争吵的次數，幾乎屈指可數。

而且平心而論，每次争吵都是因為肖瑜主動招惹人家，提到趙臨安最不想說的事情，也就是關于白平的一切。趙臨安自己是不想和肖瑜吵架的。

這樣想想，趙臨安脾氣也是很溫和的啊。

肖瑜從烘幹機裏拿出衣服疊好。他旁邊的桌子上擺放着一份公司通知，上面寫着他要在今天下午兩點去面試。

肖瑜覺得這次面試應該沒有大問題了，畢竟M公司只是招聘一個文字處理者，需要在公司內部報紙中進行編輯之類的工作。

不過問題是M公司本身非常難進入。雖然肖瑜了解的很少，但是每年畢業季就會有很多公司到D大招人，其中D大最難考進去的金融系學生都老實地說，想要進入M公司工作。

在接到M公司的通知信時，肖瑜感到驚訝，同時驚喜。但是仔細一看，卻發現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

這個工作工資并不高，每個月只有三千多。再一看工作內容，也和M公司主攻的金融完全不相幹，肖瑜又覺得喜悅被全部沖淡了。

然而再怎麽說，非招聘季的時候能夠找到一份像樣的工作也是好事。而且M公司畢竟是大公司，員工的福利不差，逢年過節有獎金，每個月象征性的交個幾十塊錢就可以在公司的食堂裏吃飯。

肖瑜不想在M公司幹一輩子，但是也可以算是困窘期的跳板。

今天是周三，趙臨安還在上班。肖瑜收拾完家務後，穿上了西裝領帶，看着鏡子裏的人，怎麽都覺得有些別扭。

很多天沒有出去的讀書人，本來就很瘦弱的身材根本撐不住西裝。他應該比較适合穿休閑的衣服吧？可惜如果穿着休閑的衣服去應聘，那就顯得太不尊重人了。

肖瑜看了又看，最終還是走出房間，鎖上門走下去。

在地鐵上他有在思索面試時需要回答的問題。

不過他并沒有很緊張，作為從小到大都是學霸的好學生，肖瑜早就把M公司的基本信息背下來，又從網上找了一些面試小常識。但是肖瑜很清楚這些的作用并不大，對于非常相信‘命運’這一說法的人來說，他只想要努力做到最好，至于結果倒是無所謂。

離兩點還有十分鐘時肖瑜走進M公司。面試的地點在十五樓，M公司裏的每一個人都在拼命而繁忙的工作。肖瑜很久沒有過這樣緊張的感覺，看到這樣的場面也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身。

他走進一間寬闊的辦公室，旁邊坐着四五個人，都非常緊張的拿着本子背書。

女秘書叫進去一位戴着眼鏡的胖先生，十分鐘之後他就頹廢地走出去了，嘴裏嘀咕着說什麽。

旁邊的人立刻湊上去：“兄弟，面試怎麽樣？”

胖先生大聲嘆了口氣：“這面試官也太苛刻了吧？”

旁人還想問什麽，但兩人畢竟都是競争對手，胖先生擺擺手就走了。

之後進去了一位靓麗的女士，這次大概是半個小時後才出來，無論是進去還是出來，她都自信滿滿，小高跟發出脆亮的聲音。

輪到肖瑜走進去，他的第一感覺只是空調太足了。

暖風吹在他的眼鏡上起了一層霧氣，害得他不得不摘下來擦一擦。

因為非常嚴重的近視，肖瑜看不清楚面試官的模樣，只能看出大概有五個人。

盡管他非常想快點把眼鏡擦幹淨，但是沒帶眼鏡布這個糟糕的事實只能讓肖瑜無奈的用衣服下擺擦拭。

面試官并沒有注意到他的尴尬，坐在中間那個應該是主要的面試官，快速的用手翻閱了肖瑜的資料，然後說：“肖瑜是嗎？你的學歷不錯，為什麽想要來我們公司發展呢？”

肖瑜把提前想好的內容全都背誦出來，戴上了眼鏡。

面試官的第二個問題接踵而來：“為什麽你畢業後沒有任何工作經歷？”

世界終于清楚了起來的同時，肖瑜擡起頭向着面試官看過去，說了自己準備的理由：“一開始想要在學校裏多念幾年書，所以沒着急找工作，後來學校……”

然而他想說的理由連一半都沒有說完，就驚訝的停住了。

這種非正常的卡殼讓原本的面試官忍不住提醒：“然後呢？”

肖瑜這才像如夢初醒一般，連忙繼續說着。只不過他後面的所有話都磕磕絆絆……

怎麽會？

面試桌上一共有五個牌子，分別是廣告部、營銷部、宣傳部等。一直問肖瑜問題的那個人坐在左邊第三個，是宣傳部的人，他大概主管M公司文化方面的內容。

而坐在營銷部牌子後面的人……

怎麽會是他？

宣傳部面試官又問了肖瑜幾個問題，随後他轉向左邊，說：“我的問題差不多了。你們有什麽想問的嗎？”

廣告部面試官問了最基本的問題，随後說：“趙經理，你再問問吧。”

而坐在宣傳部牌子後面的趙臨安終于擡起頭來，輕巧地點了點頭：“如果面試成功，你打算為我們公司工作多久？”

肖瑜身上的冷汗突然就冒出來了。他立刻坐直身體：“……錄、錄取了當然要一直工作下去……”

趙臨安嗯了一聲，低頭在紙上寫了些什麽，然後說：

“回家等通知吧。”

肖瑜站起身走出去。他不知道趙臨安那句是什麽意思，回家？

鑒于他目前住在趙臨安那裏，這回家是回哪裏？而且趙臨安就是面試官的話，還需要等什麽通知嗎？他直接告訴他不就可以了。

肖瑜一邊想一邊走，走出M公司的大樓，在停車場的地方看到了趙臨安的車子。

那是一款銀色的車，肖瑜看到過趙臨安開着這車上班，就連他的車牌號都記在心裏了。卻沒有想到今天面試前沒有看到這輛車。

肖瑜坐地鐵回趙臨安的住處，然後很平靜地又開始打掃屋子。直到房間非常整潔，再也沒有什麽要做的時候，肖瑜突然很想吸一支煙。

醫生說他身體沒有大問題，只要控制煙酒，能休息好就可以。肖瑜覺得自己的自控力還不算差，戒煙應該沒問題，更何況趙臨安非常不喜歡別人吸煙。

他回想了一會兒，大概是認識趙臨安不久後，才開始慢慢吸煙。

因為這種習慣并沒有持續很久，所以肖瑜并不上瘾，可是要徹底戒掉的話還是有些困難。

肖瑜沉默地坐在沙發上，沒有打開房間的燈，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傳來了用鑰匙打開房門的聲音。

肖瑜擡頭看，果不其然是趙臨安。

趙臨安站在玄關換鞋，然後才走進客廳，十分随意地坐在肖瑜對面的沙發上，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怎麽是水？”趙臨安唔了一聲，随後微微皺眉道：“你沒煮咖啡？”

“我還沒來得及。”肖瑜解釋。

“你不是三點多就回家了嗎，為什麽說沒時間？”

趙臨安不認可這個解釋，等他重新回答。

肖瑜有些啞口無言，最後點點了頭，道：“我現在給你煮。”

他想拿起來趙臨安平時喜歡用的杯子，趙臨安手腕一轉，肖瑜沒有碰到杯子。

“……？”肖瑜疑惑地看向趙臨安。

趙臨安低下頭說：“算了，你坐那邊，我有話和你說。”

肖瑜一愣，順着趙臨安的指示坐在他的對面。

趙臨安又往杯子裏倒了點熱水。

其實肖瑜大概已經想明白了趙臨安想和他說些什麽。果不其然，趙臨安垂着眼睑道：“你覺得你今天的面試怎麽樣？”

“……還好吧。”肖瑜說：“我沒有經驗。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面試工作。”

他當講師那段時間是直接升上去，面試一筆帶過，純粹是依照學歷錄取，非常的不嚴格。所以他沒有什麽可以借鑒的經歷。

趙臨安擡頭瞥了他一眼，輕聲說：“你以為我們公司可能會招聘一個中文系的博士生來寫報紙嗎？”

“？”肖瑜愣了一下，“啊……你的意思是我不會被錄取？”

“……”

“沒關系，其實我也沒有多大的把握。”肖瑜道，“我覺得不被錄取才是正常的。你們公司不都是學經濟的才會錄取嗎？”

只是他沒想過原來學中文的這麽難找工作。趙臨安說回家等通知，所以現在由他自己告訴了？

“……”

趙臨安的表情一言難盡，總之絕對算不上高興。他又低着頭喝了一口熱水，才淡淡地說：“我什麽時候說你不會被錄取？”

“……”

“我只是說你要是被錄取的話，很困難。”趙臨安頓了一下，咳了兩聲：“當然了……你會不會被錄取也不關我的事。”

“……”

“喂，”趙臨安語氣不佳：“你如果被錄取了，記得好好工作。不要再這樣混日子了。”

“雖然工資不高，也好過沒有工作吧？”趙臨安輕嘆了一口氣：“不過你的工作也很清閑，可以有很多時間去做你喜歡的事情……”

“……”

“你怎麽不說話？”

“啊？”肖瑜一驚：“……我有點不懂。”

“……”

“你的意思是我被錄取了？”肖瑜困惑地說：“可是，你不是說……”

看到趙臨安不大高興的眼神，肖瑜理智地閉上了嘴不說話。

兩個人安靜了一段時間。趙臨安将被子裏最後一點熱水喝幹淨，剛要站起來，就聽肖瑜小聲說道：“……拿到工資後，我會馬上找房子搬出去的。”

趙臨安的動作停了下來：“誰讓你搬出去的？”

“沒人，我只是覺得我住在這兒給你帶來麻煩了吧？”肖瑜輕聲說。

“我沒說。”趙臨安皺了皺眉，啧了一聲：“你住在這裏還是很幹淨的啊。如果搬走了 誰幫我清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