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黃幹事
黃幹事是一只十二斤的黃虎斑,從頭到尾都很圓乎,每天農民揣卧在大堂裏審視來往每一個人,很少見它挪位置,看起來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的主。
它的皮毛柔軟順滑,蓬松厚實,本就圓乎的身體又壯了一圈,瞧着體型頗大,部裏保衛科将它口頭收編,賜名黃幹事。
自從那天被女鬼襲擊,張三鳣百思不得其解,怕貓撓人,叫上戴玉玉一起又仔仔細細把它從頭到尾檢查過一遍。後來發現那女鬼根本就不是被貓吓跑的,其中另有原因。
得知黃幹事是一只貓,那想必打不得多激烈,狄斫心放下大半,對那緣故好奇:“那是為什麽?”
戴玉玉道:“那貓身上幹淨,看起來不像是流浪貓。它脖子上有項圈,只是一開始被毛遮住了。我想看看有沒有養主的聯系方式,取下來查看,發現項圈吊牌後邊刻了一個萬字。”
萬是佛家咒文“卐”,義為“吉祥萬德之所集”,被視為瑞相寶光,無上吉祥。符咒驅魔辟邪,那天正是因為項圈上的萬字,女鬼才不敢接近果斷離開。
既然貓是有人喂養的,那肯定要給人送回去。戴玉玉去了市區內唯一的廟宇宏通寺,詢問過廟裏的僧人,但沒人見過這只貓。要走時才遇到一個剛從外面回來的僧侶,告知戴玉玉這是一位早些年從寺裏還俗的居士喂養的。
根據那位僧侶給的地址,戴玉玉帶着貓轉了幾趟車,總算找到那位烏丘居士。
或許是常年茹素清心寡欲,戴玉玉聽那僧人的語氣,還以為烏丘居士是個老頭,沒想到看起來還挺年輕的。
戴玉玉對烏丘居士說明來意,沒想到烏丘居士只是看了橘貓一眼,淡淡說道:“這貓不是我養的。只是怕附近的頑童虐待,所以給它戴了個項圈,有主的貓多少會顧忌。我看你是個心善的姑娘,若是喜歡,你就把它留下。我這裏還有一袋貓糧,你也一起帶走吧。”
然後戴玉玉就抱着貓稀裏糊塗又回來了,手裏還多了一袋貓糧。
部門裏有人願意喂養黃幹事,除了貓糧,任何人在它面前吃東西,不給也不強求,但凡伸手默認都是給它的。
戴玉玉到自己的儲物櫃裏拿了包平時喂貓的火腿腸,見也行在旁邊玩,帶着點讨好的心思送了一根給他。哪知道正好被黃幹事看見了,當場炸了毛,飛起來就要搶,也行躲都躲不及。戴玉玉試着勸架,無果,只能回來找狄斫。
後來一步聽完全程的張三鳣笑得直不起腰來,“它看起來懶洋洋的,和人打架還是頭一回見呢。阿斫你快出去看看吧,別把你徒弟給撓了。”
張三鳣覺得挺有意思,跟着狄斫出門去看。
來到大堂,黃幹事炸着一身毛,正抱着也行的腿咬着衣服不放,仗着十來斤的肥碩身軀,拖得也行行動遲緩,逃都逃不利索。
也行緊張抓着黃幹事的兩只爪,見到狄斫,驚慌地喊起來:“師父!師父!”
張一味在一旁看得起勁:“悟空,你可以的,你要靠自己。”
狄斫上前去把也行從黃幹事手下救回來,沒傷着皮肉,鋒利的爪子給衣服勾了兩個洞。也行看了一眼,緊緊抓着狄斫的手,郁悶道:“這可是新衣服。”
張一味亮出手臂上的傷痕安慰道:“別說了,一件衣服而已。你是沒見到總部那邊的小二黑,我去一趟挂了不少彩,到現在還留着疤。”
人多起來黃幹事也不慫,趴在地上揣着手,毛臉淡定,像是無事發生過。
也行看了看它,有些不好意思地對戴玉玉說道:“姐姐,那根火腿腸給它吧,我不用。”
戴玉玉把火腿腸打開,遞到也行手裏,也行怯怯地伸長手,不敢太接近。黃幹事尾巴搖了搖,勉為其難地接受了這份象征着“投降”的食物。
一人一貓一腸泯恩仇,也行摸着黃幹事的毛,口中驚奇地哇出聲,眼中幾乎要冒出星星。
看也行找到玩伴,幾個手頭一堆事要做的大人結伴回了辦公室。
張一味問道:“你前天着急忙慌來找我,說徒弟不見了,怎麽這麽快就找回來了?”
狄斫還未說話,張三鳣已經給出回答:“因為那個人的目的并不在也行。”
“沒錯。”狄斫肯定了她的話,但對方真正的目的他不得而知。
他謹慎地檢查過也行,對方剝離生魂的手法熟練而穩妥,沒有任何損壞。也行的身體雖然被埋入土中,在淺土層下做了簡單防護,沒有窒息危險。
唯一被帶走的是優優,也行甚至說,那個人不會傷害優優。
“陸道林的蹤跡已經摸清了。你最近不舒服的話,就不要插手了,全部交給我就行。”張三鳣善意提醒道。
“原本我也不想插手,但他們動了也行。”狄斫很認真,“我實宗的弟子,絕沒有被人平白欺負了的道理。”
張三鳣點點頭:“你萬事小心,有消息我立刻通知你。”
半路張一味與他們分開,只有張三鳣與狄斫同行。
狄斫想起早上的事,說了一句:“也行有點特殊。”
張三鳣笑道:“肯定有特殊的地方,你才會收他做徒弟,不特殊才稀奇。”
狄斫說道:“抓捕老鬼的時候,我身上落了一滴巨蛇唾液,也行竟然能聞到。”
“鼻子靈敏一點,也是有可能的。”張三鳣點點頭。
狄斫繼續說道:“但是時間已經過去那麽久了,他還能聞見。今天早上,也行問我是不是傷還沒好。”
“你知道也行姓什麽嗎?”張三鳣問道。
狄斫搖搖頭:“他很小就被送到了福利院。聽周院長說,那好心人是在街上撿到的,給他取名字叫也行,送到福利院後就離開了。”
張三鳣猶疑着不能确定:“聽起來,倒像是童家人。”
狄斫面露不解,張三鳣解釋道:“我聽我父親提過,童家人血脈天生五感超人,只是人丁稀少,很久沒有聽說過童家人出現了。”
“你說要是有什麽家族遺傳胎記該多好,”張三鳣拍着掌心,“可惜沒有,童家也沒有辨明身份的信物,在外和普通人沒什麽兩樣。”
狄斫點點頭:“沒有确切證據,那就不能輕易下結論。”
張三鳣欲言又止,看起來有些緊張,目光四下觀望确定周圍沒人,貼近狄斫耳邊:“童家人藏得深,因為……傳說他們是近仙之體,吃了可以長生不老,甚至可以成仙。”
又是長生不老。
狄斫皺起眉頭,因《弇山錄》而起的禍事已經夠多了,祈求着那些東西的人從沒有斷絕過,竟然連吃人也能成為一種捷徑。
狄斫對張三鳣說道:“請你不要将這件事同任何人講。”
“當然。我們又不能确定也行就是,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我父親不知道看的什麽稀奇古怪的雜書,這樣的說法我還沒從別處看見過,一般人不會知道的。”張三鳣明白他的擔憂,就算是再荒唐的謠言,也總會有人相信。
遇到心術不正的人,長生、成仙,都是巨大的誘惑,現成的捷徑怎麽會不走。
也行在部裏安靜待了一整天,有黃幹事陪着一點也不無聊,和狄斫回去還要和它揮手打招呼:“阿黃明天見。”
回到家中,屋裏已經飄着飯菜的香味了。也行換好鞋開心地撲到飯桌邊,中午和狄斫吃的食堂飯菜也香,但家裏做的飯菜就是比外面的更好吃,那可是家啊!
廚房裏沒有人,狄斫下意識尋找另一個人的身影,看到秦霄蜀在陽臺打電話,定下心回了房間。
“小秦!快來救我,快來!”
電話裏木荥旗的聲音慌亂驚恐,像是遭遇了什麽不可預期的災難。秦霄蜀沒說幾句,電話挂斷了,回到客廳遇見狄斫放好東西出來,随口一提電話的事情。
找回也行當天秦霄蜀就立刻告知了木荥旗,讓他們不用擔心,木荥旗在電話裏還是放心了的模樣,今天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狄斫也有些擔心老人家,也行被人從木荥旗手中擄走,木荥旗被盯上也是有可能的事情。他立刻換鞋要親眼去确認情況,讓也行自己先吃飯。
剛出門秦霄蜀追了出來,他不放心狄斫一個人。
也行一個人你就放心?狄斫有些無語,但現在情況緊急他沒有多說什麽,并起雙指對着窗戶一指,立刻趕往木宅。
木荥旗坐在院子裏,平日裏空無一人的庭院今日不知怎麽站滿了人。木荥旗就在人群中,見到趕來的秦霄蜀和狄斫,拼命揮手,像是掉在了豺狼窩裏。
“小秦,你快和他們解釋解釋,我沒有老年癡呆!”木荥旗焦急地說道。
“怎麽回事?”秦霄蜀向周圍人詢問道。
一旁的中年男人站出來,對秦霄蜀說道:“黃阿姨昨天晚上打電話通知了我們,師父似乎老年癡呆了,我們幾個就一起來看看。”
黃阿英穿着圍裙站在旁邊,見秦霄蜀看她,連忙擺手:“我沒有說木先生老年癡呆,是那幾位說的。”
中年男人又開口:“阿姨您就別再為他掩飾了。他帶個小孩出去,回來手裏就拎了個布娃娃。你說出個門能把人孩子弄丢,這不是生病了是什麽?”
“我沒有,我沒有!”木荥旗這是長了一百張嘴都說不清,“小秦,你快解釋,我真不是老年癡呆!”
秦霄蜀看了看黃阿英,又看了看一旁滿臉擔憂的徒子徒孫們。
他面色凝重,眉心微蹙,像是下了重大決定,沖中年男人點點頭:“嗯,你說得沒錯。”
木荥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罵人,被徒弟們按回椅子上,中年男人連忙沖着秦霄蜀揮手:“你們快走,老頭子發作起來可容易六親不認!”
秦霄蜀轉身拉着狄斫就走,将身後的罵罵咧咧屏蔽在兩耳之外。
走到巷子口,秦霄蜀回頭想問狄斫是不是直接回去,就見狄斫在偷笑,到嘴邊的話也暫時咽了回去,盯着他瞧。
狄斫收起笑容,将自己的手從他手中抽回來。
秦霄蜀忽然說道:“你們道士也不讓娶妻嗎?”
狄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和尚才不能娶妻,道門分出家和未出家,還有血脈傳承,怎麽會不能娶妻?”
秦霄蜀又問道:“那你怎麽還是獨身一人?”
狄斫一頓,乜斜着他:“我命犯孤星,克父克母克妻克子,親緣死絕。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語氣中的不善太過明顯,秦霄蜀臉上的笑容淡了些,片刻後牽起他的手:“我已經死過了,還能克我嗎?”
狄斫真的開始思考這個問題,是能克還是不能克啊?随即他反應過來,這句話分明就是挑釁!
狄斫将手抽回來,冷着臉從秦霄蜀身邊走過。
“無聊。”
作者有話說:
狄斫:你這是在挑釁我嗎?
秦霄蜀:是調戲。
木荥旗:不管你們是什麽,我沒有老年癡呆,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