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解救
一早得知也行失蹤,狄斫當時并不慌張,但他出門一趟後回來,就沉默地坐在沙發上盯着手中物件發呆。
看來這一趟一無所獲。秦霄蜀控制不住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狄斫手中拿着的是一個奇異的魔方。他的模樣看不出情緒,秦霄蜀試探着問道:“這是什麽?”
狄斫回過神看了他一眼,平靜道:“這是同事送給也行的東西,昨天回來忘記給他了。”
“他回來就可以給他了。”提到也行,秦霄蜀聲音放輕了。
“嗯,我的同事在幫忙找了,應該很快會有消息。”狄斫說道,“那布娃娃上會殘留有施術痕跡,只要我的同事鑒定出來,就可以循跡找到人。”
他指的是張一味,說起來似乎很簡單,但鑒定法術痕跡實際上是很複雜的操作,不一定行得通。
但此時也只能這樣想了。
那枚銅錢是實宗弟子的憑證,同時也可以當做一個追蹤定位器。但那枚銅錢被轉移到了秦筱苑的身上,她昨天去過的地方太多了,還去了人擠人的酒吧,根本不記得有誰接近過她,更不知道是誰把那枚銅錢放進了她的口袋。
陸道林是隐藏身份的老手,他從未被發現,定然也是有自己的法門,狄斫對此不抱有太大希望。如果沒有辦法,就只能等對方露出更多的蛛絲馬跡。
秦霄蜀安撫地在他的肩頭輕拍,狄斫長長出了一口氣,說了聲我沒事。
電話鈴響起,秦霄蜀看着來電顯示,在狄斫面前亮了亮。
屏幕上是周院長,狄斫有些無措,秦霄蜀擡起手示意他不要說話,很快接通:“周院長,你好。”
“秦先生,我們第一次家訪要安排日程了,請問你們現在情況如何?如果這幾天方便,我們提前約定好一個具體時間。”電話那頭傳來周院長和藹可親的聲音,聲音中都帶着笑,似乎是為也行的幸運感到高興。
“我們這邊一切都好,也行很懂事,我們相處很愉快。你們可以選擇中午過來,那時候我們還可以一起吃一頓便飯。”秦霄蜀從容應對,“周六或周日都可以。”
“那就周六吧,吃飯就不用了,哪能那麽麻煩你。我們周六早上九點來,你看怎麽樣?”
秦霄蜀沉穩道:“可以的,麻煩您了。”
“這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你願意收養也行就很好了,确定也行過得好也是我們安心。對了,也行現在在旁邊嗎?”周院長突然問道。
秦霄蜀看了狄斫一眼,電話裏的聲音他也聽見了,側頭看過來,那雙漆黑的眼眸中流轉着柔和的光,像是破開僞裝下隐含的擔憂。秦霄蜀微微怔愣,立刻反應過來,說道:“也行現在不在我身邊,他在午睡。”
周院長看了眼牆壁上的挂鐘:“是呀,現在已經差不多到時間了,我要去叫孩子們起床了。那就不多打擾,你們好好休息吧,周六見。”
“好的,周六見。”秦霄蜀松了一口氣,電話那頭的周院長忽然又說道:“對了,秦先生,把也行送進福利院的那位先生,前幾天來過福利院了。他想要見也行,我告訴他也行已經被收養,他很高興,讓我替他向你們說一聲謝謝。”
“送也行進福利院的人?”秦霄蜀疑問道。
“是啊,那位先生是外地人,六年前把也行送到了福利院裏,之後就離開了峽市。前幾天剛見到的時候,我還沒認出他來。”周院長笑着說道。
幾句寒暄後通話結束,秦霄蜀不确定地看着狄斫,如果時間到了還沒找到,那也只能到時候再說了。
六年前?狄斫從周院長的話中捕捉到這句話,六年前陸道林也在峽市,是巧合還是什麽?
狄斫陷入沉思,他忽然想到宿白送給也行的那枚純金八卦,狄斫立刻取出羅盤,開始搜尋那枚八卦的位置。很快狄斫緊皺的眉頭一松,羅盤有回應了。
現在只能祈禱,那枚八卦沒有被發現,還戴在也行的手腕上。
狄斫拿上包準備出門,秦霄蜀連忙起身問道:“你要去哪兒?”
“我應該找到也行的行蹤了。”狄斫言簡意赅。
“等等,我和你一起去。”秦霄蜀走上前,“你一個人我很擔心。”
狄斫凝視他片刻,沒有拒絕,轉身出了門。
跟随羅盤方位指示,狄斫與秦霄蜀來到一座公園內的小山前。
這公園離木荥旗帶也行散步的地方不遠,狄斫按捺下心中的怪異,跟随感應到達地點,面前是一個只有稀疏樹苗的小山坡,還因為地方過于偏僻,附近很少有人經過。
“是這裏了。”狄斫面色凝重,手中羅盤顯示,他的腳下就是那枚八卦所在地點。
秦霄蜀察覺到了什麽,同時也發覺狄斫此刻不太冷靜,明明痕跡那麽明顯……秦霄蜀聲音沉穩,握緊了狄斫的手腕:“狄斫,我希望你聽完我說的話,保持冷靜。”
狄斫詫異地看向他,秦霄蜀繼續說道:“這裏的泥土,有翻動過的痕跡。”
狄斫低下頭,果然,他關心則亂,竟然連這麽明顯的事情都忽視了。狄斫甩開秦霄蜀的手,直接用雙手在地上挖掘起來。
不可能的。也行一早上被送走的時候活蹦亂跳的,也行還拉着他的手,要他早點來接他,怎麽可能在土裏。
翻動過的土層很松軟,輕而易舉就能刨開。狄斫只挖開了十公分,就看到埋在土裏的一塊布料。
秦霄蜀在一旁幫忙,他所挖掘的地方只動兩下就露出一個鼻尖,輕輕拂開表面的土層,也行的臉就露了出來。
稚嫩的臉上沾着泥土,似乎還有微弱的呼吸,狄斫緊張的心放下了一半。他雙手用力,将也行從土裏拉出來。小小的身軀躺在臂彎裏一動不動,只有微弱的呼吸和心跳維持着,狄斫咬緊牙關,脖頸上青筋凸起,眼中蘊着陰沉的怒火。
“也行的魂魄被帶走了。”狄斫抱起也行往回走,“我們先把他帶回家。”
回到家中,不顧也行身上還沾着泥土,狄斫将他放到床上。秦霄蜀立刻拿來濕毛巾,把也行的臉擦拭幹淨。
狄斫站在一旁,面色冷然:“一會兒我有事要做,請你暫時回避一下。”
也行的情況已是不妙,狄斫表面上看起來很冷靜,表面之下盡是沸騰的岩漿,稍有不慎就會焚燒盡一切。秦霄蜀心中滿是擔憂,卻也知道這不是他在一旁礙事的時候。
與狄斫擦肩而過的瞬間,秦霄蜀停下腳步:“需要幫助一定要和我說。”
“我會的。”狄斫随口說出了那三個字,走出門外的秦霄蜀心裏卻知道,他不會。
狄斫将也行從床上搬下來放在地板上,他咬破手指,圍繞也行的身體畫出一個法陣。也行的身體還活着,所以被帶走的是生魂,搜尋生魂付出的代價慘重,但狄斫現在已經顧不了這些了。
繪成陣法的血液在地板上微微顫抖,圍繞着也行的身體流轉。
陣法發動,暗紅的光不斷往也行身體裏鑽,随後擰成了一股紅線從也行額頭正中探出,越過所有屏障,朝着窗外一個方向沖去。
狄斫不再猶豫,跟随着紅線的方向從窗口跳出,直奔目的地。
身旁跳動的聲音戛然而止,打瞌睡的也行身體一顫,他擡起頭看向優優,卻見優優死死盯着他的腳腕。
也行低頭,不知道什麽時候,他的腳腕上竟然出現了一根紅線。
他活動活動自己的小腳丫,那紅線一點存在感都沒有,随着小腿的移動,它也随之飄動起來。
“這是什麽?”也行驚奇地伸手想去抓,卻什麽也碰不到。虛虛将它扣在手心裏,一股熟悉的感覺從紅線傳出,也行露出驚喜的笑容:“是師父!師父要找到我了!”
他從凳子上蹦起來,想要往門邊撲,門卻被人打開,司闕就站在門外,視線順着紅線移到也行身上。
也行的笑容頓時消失,扁扁嘴,坐回凳子上。
司闕伸出手指,輕輕碰觸那根紅線,紅線卻像是有意識一般繞過他的手指。
“你師父為了找你,下了血本。”司闕狀似無意地說道,“這樣分量的精血,不知道要養多久才能養回來。”
也行緊繃着小臉,眼中卻掩不住擔憂,聽到那句話差點要急哭了。
司闕收回手,合上背後的門:“這樣就可以了。”
也行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終于忍不住罵了一句:“大壞蛋!”
優優伸出手捂在他的嘴巴上,那雙烏溜溜的眼睛像是沒有任何感情。
“嗚哇嗚哇……”也行再堅強也只是個小孩子,黑暗中再也繃不住哭了起來。
“我不能哭……我可是……我可是師父的徒弟,嗚哇……我要堅強,我是男子漢……哇……”
司闕站在門外,聽着房間裏那個孩子一邊哭一邊安慰自己的聲音,嘴角微微翹起。
狄斫很快跟随紅線走到一棟房子前。
那是一棟廢棄民居,很久沒有人住,玻璃窗沒剩幾塊完好的,連大門都被人拆走了。房子內部鬼氣陰森,紅線順着黑洞洞的大門往裏去,接着直接穿過客廳上了二樓。
狄斫掃視一遍,目光深沉。他取出一張符:“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
磅礴陽火從符中噴薄而出,屋內陰氣渾濁皆在大火之下轟然散盡。牆壁上留下大片被火燒灼過的焦黑痕跡,目光所及之處,沒有一處幸免。
狄斫走上樓梯,樓梯上跳着一只小皮球,他的腳步頓了頓,繼續往樓上走去。
樓下的聲音傳上來,司闕敏銳察覺,他打開門對還在抽噎的也行說道:“看來你師父真的生氣了。”
聽到師父來了,也行激動得嗚哇哇叫起來,卻還記得把自己藏在角落裏,不讓壞人抓自己做人質。
以前看電視裏,那些不乖的小朋友就是這樣亂跑被人抓住,然後被用來威脅好人的!
優優有些焦慮,與也行和司闕都不同,她是死了很長時間的鬼,熄滅的陽火殘餘的氣息都讓她難受。
司闕察覺到優優的不安,對她伸出手,她立刻沖上去,躲到了他的身邊。
也行着急地喊道:“優優!快回來!”
司闕反問道:“你保護得了她嗎?”
也行被那句話一噎,滿臉着急,卻也說不出話來。
狄斫看到樓道裏站着的身影那一瞬間,再次發動了符篆,抛出去的符蹦出絢爛的火光。
他不在乎對方的生死,本想不留任何餘地,只怕傷及也行,收斂了些許。
那身影在熊熊燃起的火光之下狼狽閃避,符紙打在身上竟然像被巨石砸中,他很快找到了逃離的路線,攻擊之下逃走。
狄斫沒有追上去,他要第一時間确定也行的安全。
也行從黑暗的房間裏跑出來,撲到了狄斫懷裏:“師父!你終于來了!”
“你沒事吧?”狄斫上下查看了一番,确定也行并沒有任何不妥,這才放下心來,将也行攬在懷裏。
“師父不用擔心,我不會讓自己受苦的,我吃得飽睡得香,師父一點都不用擔心我!”也行緊緊攬着狄斫的脖子,有個擔心他的家長的感覺太好了,他都舍不得放開了。
狄斫不再逗留,當即帶着也行回到家中。
那孩子抱着他的脖子睡得正香,連送魂魄回到身體的過程中也沒有醒,非常省心省事。
從得知也行失蹤到把他找回來,不過大半天的時間,狄斫卻覺得累到脫力。他坐在也行床邊的凳子上,讓急促的呼吸平靜下來。
原本一直覺得也行不像實宗弟子,狄斫就沒見過那麽粘人的小孩。他也不是個做家長的料,照顧不來孩子,收了這個徒弟之後一直是忐忑的。
今日找到也行後他說的那番話,才讓狄斫驚覺,也行的确是實宗弟子。
骨子裏的堅毅獨立從不妨礙直白地表達出喜愛,只是因為對他的信任,才會顯得那麽親近。
秦霄蜀站在房門前,看着屋內的兩人,輕輕替他們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