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清晨的一陣雨, 帶桂城提前步入了秋季。
涼意從窗戶侵入,順着女人裸露在外的腳,漸漸襲向全身。
沈柔就是這麽被冷醒的。
迷迷糊糊的把腳縮回被子底下, 她打着哈欠,慢慢睜開眼。
窗外的微光刺得她太陽穴有點疼。
沈柔緩了好一陣, 意識才回籠, 慢慢記起一些事情。
她昨晚……又喝多了。
意識到這一點後, 沈柔坐起身,左右環顧了一下,她竟然睡在自己的閨房裏!
這不科學。
她昨晚明明遇見了司明錦, 還以為今天醒來, 會是在司明錦家的。
……
房間裏還是昨日的布置, 床單被套都是嶄新的,大紅色, 很喜慶。
沈柔的思緒活絡了片刻,便又蔫兒了。
細眉皺着, 她開始犯愁了。
昨天悔婚倒是很爽, 買醉也很爽, 可一想到馬上要下樓去面對父母, 沈柔就覺得心裏堵得慌。
她從小到大, 沒做過這麽出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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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把爸媽吓壞了吧。
就在沈柔翻來滾去愁苦之際, 她的房門被敲響了。
門外傳來沈媽媽的大嗓門:“小柔,起床吃飯了!”
一如既往的大嗓門, 倒是讓沈柔生出了些錯覺。
昨天發生的一切,是真的吧,別爽了半天發現一切只是一場夢,那就尴尬了。
沈柔半天沒回, 門外的陳秀華又催促道:“快點啊,一會兒粥涼了。”
話落,人約莫是走了,沈柔聽見了她遠去的腳步聲。
她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看了眼窗外淅淅瀝瀝的雨。
腦袋放空了片刻,沈柔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掀開被子下床了。
不管是夢還是現實,都需要她自己去面對。
……
沈家客廳。
沈爸爸正拿着抱着坐在沙發上翻看,沈媽媽在廚房和餐桌之間忙碌,很快便把早飯端上了桌。
這時,樓道那邊傳來腳步聲。
夫妻倆不約而同的望向對方,然後沈厚放下了手裏的報紙,板着一張臉往餐桌那邊走。
陳秀華也面無表情,去廚房給沈柔盛了粥。
昨天的事情還歷歷在目,沈柔的所作所為,當真是讓沈、江兩家丢盡了臉面。
那場費時費力的婚禮,也因此枉費了。
沈厚和陳秀華活了大半輩子,就沒見過這麽戲劇化的事情。
婚禮當天,新娘悔婚,跑了?
這新娘,還是他們的女兒!
“爸,媽,早上好。”沈柔慢吞吞的走到餐桌前,明顯察覺到了父母臉色不對勁。
她下樓的時候拿手機翻了一下日歷,昨天确實是她和江遲意舉行婚禮的日子沒錯。
所以……昨天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真的,當着所有人的面,結束了對江遲意十年的感情。
沈柔不畏懼別人的目光,但她在乎自己父母的想法。
這會兒沈厚和陳秀華臉色都不好看,看樣子是被她昨天的所作所為氣到了。
“爸,媽……”
“喝粥吧,喝那麽多酒,胃不難受?”陳秀華把粥往她面前推了推,直接打斷了沈柔的話。
望着面前那碗青菜瘦肉粥,沈柔感覺那熱氣兒鑽進了她的眼睛裏。
眼眶溫溫熱熱的,視線有些朦胧。
她趕緊低下頭,藏住了淚光。
旁邊響起父親沈厚的聲音:“昨天的事情,你是不是該給我和你媽一個交代?”
“好端端的,到底為什麽又不結婚了?是不是還為了遲意那個女性朋友借住你們婚房的那件事情?”
沈厚覺得,如果沈柔當真是為了這事,她大可直接告訴他和陳秀華,沒必要非得在婚禮上,讓江遲意難堪。
為了籌辦婚禮,兩家花了多少心思和金錢,這丫頭當過家家呢?
沈柔搖頭。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把淚咽回去。
好半晌,沈柔擡起頭,眼眶微紅的看向沈厚,平靜開口:“爸,對不起。”
“昨天确實是我任性了。”
“但是我和江遲意之間,确實沒有辦法再繼續下去了。”
“不是因為借住婚房的事情。”
也不是因為顧茜給她發來的照片。
只不過是她真的太累了,沒力氣折騰,也不想再像一片浮萍一樣,飄飄浮浮。
她想求個安穩。
江遲意身上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沈柔不想再單向奔赴。
“你們也知道,我喜歡江遲意喜歡了十年。”
“十年真的不短,要放下他也确實很難,但這是我的選擇。”
“過去的十年裏,我凡事都以江遲意為先,包括我念什麽大學,學什麽專業,畢業後進他們家公司……”
“我覺得我這十年一直在圍着他打轉,我已經不是我了,好像變成了他身上的一個挂件。”
沈柔的語速很慢,說到這裏時停頓了一下,自嘲的扯了扯唇角:“當然,一切都是我自願的,怨也只能怨我自己。”
“但是爸、媽,我現在醒悟了。”
“就在昨天舉行婚禮的時候,在主持人問我願不願意嫁江遲意為妻的時候。”
沈柔開了口,好像話頭就止不住了。
聽得左右兩邊的沈厚和陳秀華一臉震驚,看着她眼睛都沒眨一下。
“事實證明,我也并不是非江遲意不可。”
話已至此,沈柔覺得自己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清楚了。
她悔婚,不是因為任何人,只是因為自己不想和江遲意結婚了,僅此而已。
她不想自己下半輩子還是圍着江遲意打轉。
沈厚和陳秀華是為人父母的,自然希望女兒過得開心。
以前,她喜歡江遲意,所以他們覺得沈柔能如願嫁給江遲意,她便是開心的。
可現在她說不喜歡了。
沈厚那些指責的話在嘴邊打了個轉,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小柔,你告訴爸爸,你真是這麽想的?不後悔?”
他現在就怕沈柔是一時沖動,意氣用事。
若是回頭後悔了,再去求江遲意?
那時候,她可真就是卑微到泥土裏了。
會被江遲意甚至所有人瞧不起的。
沈柔點頭,眼神真誠:“不後悔。”
她從未後悔過。
花了十年時間在江遲意身上,她不後悔;現在要放下了,她更不會後悔。
“行了行了,既然是女兒自己的選擇,那就随她去吧。”陳秀華嘆了口氣,臉上實在繃不住了,催着沈柔趕緊把粥先喝了。
“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在外頭就不能少喝點酒?”
陳秀華叨叨着,一想到昨晚沈柔被一個陌生男人送回家就心怯怯。
虧得昨晚她是遇上了個正直的好男人,換了別人,對沈柔再動點歪心思,回頭怕是哭都找不着地方。
沈柔喝了口粥,胃暖了,心也暖了,渾身都暖洋洋的。
聽見陳秀華叨叨也不覺得煩,反倒是乖巧的點點頭,“好,以後我不喝酒了。”
陳秀華顯然是不信她的,只當她是随口那麽一說。
一家三口吃過了早飯,沈柔幫着陳秀華刷碗。
等收拾完廚房,她還鞍前馬後的在二老面前晃悠,簡直一反常态。
不多時,沈厚便察覺到了什麽,叫住了要給他泡茶去的沈柔。
“你這丫頭,是不是還有什麽話要跟我們說?”
沈柔笑,剪水眸撲閃撲閃的,小聲感嘆:“知女莫若父啊!”
她的确還有事情要跟沈爸沈媽商量。
一時間不知道如何開口,便一直在他們跟前晃悠。
這會兒被戳穿,沈柔也不忸怩了:“爸,媽,我想出去租房子住。”
她的話落,翻着報紙的沈爸爸動作一頓,旁邊正打算坐下看電視劇的沈媽媽也是愣住了。
二老齊刷刷的看向沈柔。
沈爸爸:“租房子?你要從家裏搬出去?”
沈媽媽:“怎麽忽然想搬出去了,在家裏住得不舒服了?嫌棄你爸和我了?”
沈柔:“……”
她不是這個意思。
從小到大,她始終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離開過家,離開過父母。
小學、初中、高中,都是走讀生,一直住在家裏。
大學倒是去學校住了,但幾乎每周都會回家。
後來工作了,又是在江遲意父母的公司裏,離家也不遠,自然也不可能出去租房住。
那時候沈柔也沒想過離開家離開父母,她所在的地方,都是離江遲意最近的地方。
現在不一樣了,她既然已經決定放下江遲意,那麽離開家便是她放下江遲意的第一步。
否則鄰裏鄉親的,擡頭不見低頭見,她恐怕做不到一直心如止水。
沈柔把自己的想法跟沈爸沈媽說了,二老互看了一眼,陷入了沉默。
好一陣,沈媽媽才皺着眉問她:“就為了一個江遲意,你連爸媽都不要了?”
說着,便要背過身去抹淚了。
沈柔哭笑不得,趕緊安撫:“媽,我不是這個意思啊。”
“我只是想搬出去住一陣子,您就當我是出去療傷的,好嗎?”
沈柔好言好語的哄着,沈媽媽總算把淚給憋回去了。
一想到沈柔因為江遲意才要離開他們,陳秀華對江遲意那股子不滿勁兒越來越濃烈了:“早知道當初就不該支持你。”
“江家那臭小子有什麽好的?長得還沒昨晚送你回來的那小夥子俊。”
沈柔愣了愣,半晌才循着陳秀華話裏的蛛絲馬跡,問道:“昨晚送我回來的小夥子?”
“是啊,就那個叫什麽……司什麽?”
“司明錦。”沈厚端起茶喝了一口,幫陳秀華接了一句。
話落,他又想起了什麽,補充道:“那小夥子看着确實比江家那臭小子沉穩些,懂禮數,還很正直。”
就憑他把醉醺醺的沈柔平安送回來這一點,陳秀華和沈厚對他的好感度就不低。
沈柔抿唇,想起了昨晚在酒吧的洗手間裏,她哭着跟司明錦道歉的場景。
當時她是覺得對不起他為自己精心設計的婚紗。
沒想司明錦卻說,那件婚紗只是他壓箱底的一件參賽品。
沈柔當時那股傷心勁,直接被他的話沖淡了。
“小柔,你和那個叫司明錦的是什麽關系啊?”
如果是朋友的話,怎麽以前從沒見過。
沈柔的朋友沒幾個,沈厚夫妻都是見過的,都來家裏吃過飯。
真沒見過司明錦。
沈柔回了神,被沈厚這麽一問,她也傻了。
她和司明錦……是什麽關系呢?
朋友?
沈柔的認知裏,司明錦是沒有朋友的,他好像根本不需要朋友。
或者說,跟他這樣優秀的人做朋友,壓力太大了,鮮有人能承受住。
可如果不是朋友,司明錦送她的生日禮物和婚紗算怎麽回事?
“小柔?”陳秀華拿手在沈柔眼前晃了晃,這才拉回了她的神思。
關于司明錦的話題就這麽終止了,沈厚又說回了沈柔要搬出去住的那件事。
“租房的事情你要是想好了,爸媽也不攔你。”
“空閑的時候,記得回來看看。”
沈柔點頭,想起了什麽,她道:“爸,媽,你們倆出去旅個游吧,我請客。”
她尋思着,悔婚這件事,肯定會成為鄰裏鄉親茶餘飯後的談資。
只有時間能磨滅那些流言蜚語。
沈柔已經決定要從家裏搬出去了,總不能留下沈厚和陳秀華,被人說三道四。
二老沒有即刻答應,但也沒有拒絕,看樣子是有幾分心動的。
沈柔給他們時間思考,自己回屋換了衣服,便出門了。
她出門前特意望了一眼對門江家,特意避開江遲意。
沈柔離開家後,去了好幾家中介公司。
臨近中午,她還沒有選到合适的租房。
這時,司明錦給她發了微信。
內容很簡短,就是問她是否起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沈柔尋思着兩次酒醉都太麻煩司明錦的,便約了他中午一起吃飯。
兩人約在了市中心的一家中餐館,沈柔先到,進店後便找了個臨窗的位置。
她喝着花茶,靜靜等着司明錦到來。
期間,一輛黑色凱迪拉克在落地窗外的街邊停了。
那車牌號,沈柔再熟悉不過,她第一反應就是想躲。
恰巧司明錦從店門進來,看見她拿起菜單擋臉,順勢也就看見了落地窗外,下車來的江遲意,以及從副駕駛位置下來的顧茜。
男人眼神暗了暗,長腿闊步,很快便在沈柔對面的位置落座。
司明錦的到來,拉回了沈柔的注意力。
她不忘那菜單擋住臉,頗有幾分尴尬的跟司明錦商量:“會長,要不我們去吃牛排吧,我知道有一家牛排味道特別好。”
男人看着她,心裏有那麽一點點疼。
但他忍下了。
在沈柔心神不寧之時,一只幹淨修長的手捉住了她拿菜單的那只手的手腕。
力道不重,剛好能将她的手壓下。
司明錦的聲音略沉,“中餐也好牛排也罷,我都無所謂。”
“但是沈柔,你不可能躲他一輩子的。”
“得面對。”
沈柔愣住,只覺司明錦的話狠狠砸在了她心上。
的确,她不可能一輩子都躲着江遲意。
真正的放下,不應該是避而不見,應該是視而不見。
約莫是察覺到了她心态的變化,司明錦松開了她的手,随即招來了服務生點菜。
彼時,江遲意和顧茜剛從店門進來。
兩人走在一起,也算是郎才女貌。
只不過江遲意板着一張臭臉,有點煞風景。
顧茜依舊自持她那份傲氣,踩着高跟鞋,極力邁大步子跟上江遲意,給人感覺像是江遲意刻意放慢速度跟她同步一樣。
兩人進了店,江遲意一眼就看見了右手邊,靠落地窗位置的沈柔兩人。
他眼神徒然一暗,垂在腿側的手攥成了拳頭,雙目微凜,一張俊臉緊繃繃的,臉色特別難看。
顧茜也看見了沈柔,察覺到她對面坐着的人是司明錦時,顧茜驚訝了幾秒。
随後,她伸手拉了拉江遲意的西服袖子:“遲意,我們坐那邊吧。”
她指的位置,距離沈柔他們最遠,中間還隔了一排景觀魚缸。
其目的就是不想讓江遲意和沈柔照面,再有什麽牽扯。
雖然昨天沈柔在婚禮上,決絕的表示和江遲意徹底結束,但顧茜以為,她沒那麽容易放得下江遲意的。
原本顧茜以為,憑着沈柔對江遲意的所作所為,在那麽多人面前下了江遲意的面子,江遲意對她定然憤恨不已,說什麽他們也不會再有任何可能了。
可她好像錯了。
昨晚她找班長約了江遲意到KTV唱歌喝酒,那男人醒着時,就着婚禮的事情,倒也的确說了不少狠話。
可喝醉酒後,江遲意卻在嘈雜的歌聲裏,倒在顧茜懷裏,摟着她的腰,不停的喊着沈柔的名字。
那一聲一聲,足以代表了沈柔在他心底深處的地位。
顧茜知道,雖然江遲意嘴上說着就算沈柔回來求他,他也不一定會原諒;但實際他心裏卻是巴不得沈柔回到他身邊的。
所以顧茜得多加提防,她不想自己辛辛苦苦的謀劃,付諸東流。
江遲意沒看她,更沒有聽她的話。
他徑直走到了沈柔和司明錦旁邊那桌空位,動靜特別大的拉開了椅子坐下。
沈柔強忍着,沒看他。
倒是司明錦,眼神淡淡的瞟了江遲意一眼,長眉輕挑,眼神意味不明。
在江遲意看來,他那是挑釁!
該死的!他有什麽好跩的?
“艹!”
男人一腳踢在桌角上,吓得剛落座的顧茜哆嗦了一下,臉色都白了些。
作者有話要說: 22號更新推遲到中午12點,更新後會開啓防盜,請大家尊重作者勞動成果,支持正版。感謝在2020-09-19 01:08:07~2020-09-20 23:06: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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