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
陳秀華的意思, 沈柔大概明白了。
字裏行間都是在勸她,給江遲意一次機會。
沈柔始終很猶豫,直到沈厚提到了兩家為婚禮準備的一切事宜, 比如已經訂好的酒店,已經發出去的請柬……
“小柔, 你看在爸媽和你江叔叔江阿姨的面上, 解除婚約這件事情再考慮一下, 好不好?”
陳秀華滿眼懇切。
那目光,宛如一把利刃,斬斷了沈柔心裏那團亂麻。
“好。”
女音淡淡的, 沒有一絲起伏。
……
翌日早上, 沈柔起得很早。
她照常和江遲意一起去上班, 不一樣的是,沈柔給江遲意帶了一份陳秀華準備的早餐。
當她把早餐遞給江遲意時, 男人看向她的眼神又驚又喜。
不過沈柔沒看他,并沒有注意到。
去公司的路上, 沈柔一直看着車窗外的風景, 她腦袋處于放空的狀态, 沒有之前的混亂, 也沒有試圖去思考什麽。
就這麽空白着, 感覺還挺輕松的。
什麽都不用想, 什麽都不用考慮,一切順其自然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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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公司時, 江遲意拉住了要下車的沈柔,語氣鮮有的溫柔:“晚上一起吃飯吧,有家新開的西餐廳,他們說味道很不錯。”
“然後再一起看部電影?”
雖然是詢問, 但江遲意的語氣一如既往的篤定,篤定沈柔沒有異議。
果然,沈柔點了點頭。
江遲意心裏更加堅信,他的沈柔,終于恢複正常了。
如此,他胸口堵着的那塊大石頭,總算是落下了。
……
婚禮事宜照常準備。
沈柔早在很久以前就說過,她和江遲意的婚禮她要親自策劃。
所以決定讓婚禮繼續進行後,她依舊擔任這場婚禮的首席策劃師。
其實主題設計,早在很久以前沈柔就已經拟定好方案。
不過她也跟徒弟秦菱說過,要再精修一下方案,争取為自己和江遲意留下一個一生難忘的婚禮。
為此秦菱給了她很多建議。
但是當秦菱拿着她以前的方案過來問她需要修改些什麽時,沈柔卻是興致缺缺的表示沒有。
婚期一天天逼近,秦菱身為這場婚禮的第二負責人,她和沈柔基本天天都待在一起。
所以對于沈柔的态度和變化,秦菱是最清楚明了的。
她不知道沈柔和江遲意之間具體發生了些什麽,但是新來的化妝師顧茜辭職這件事情,秦菱是知道的。
公司裏有傳言,說是沈柔逼迫人家辭職的。
大概是說江遲意過于欣賞顧茜的能力,引起了沈柔的不滿和醋意。
顧茜離職後,公司裏其他女員工都商量着,要離江遲意遠一點。
回頭別成了下一個顧茜。
傳聞裏,沈柔好像成了那種自私善妒又小家子氣的女人。
但秦菱身為沈柔的徒弟,對她自然是了解的。
“師父,你和江總之間出什麽問題了嗎?”
婚禮前一天,秦菱終于忍不住,給沈柔送咖啡時,她多逗留了一會兒。
沈柔接了咖啡,沒有馬上喝。
反倒是看向秦菱,“什麽?”
秦菱眨眨眼,反倒被沈柔看得沒那麽理直氣壯了:“就、就……明天不是你們大喜的日子了嘛,但你最近看上去沒精打采的,不怎麽高興的樣子。”
感覺沈柔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但具體哪裏變了,秦菱又說不出來。
沈柔沉默了片刻,沖她笑笑:“沒什麽,大概是太累了。”
秦菱欲言又止。
她看着沈柔一口氣把咖啡喝完,終是沒忍住,又道:“師父,我能不能問你一個比較私密的問題啊?”
沈柔點頭後,秦菱湊到她耳邊,壓低了聲音:“師父,你和江總訂婚這麽久了,你們有沒有……嗯嗯嗯?”
沈柔:“……”
白皙的臉頰難得紅了片刻,她垂下眼簾,稍稍回憶了一下,結果是……一次沒有。
她和江遲意,好像還停留在牽手擁抱的階段。
最多也就是江遲意吻過她的額頭這樣子。
“不是吧……你們在一起這麽久了,連親親都沒有?”秦菱驚呆了,話音一轉:“是不是江總他……不行啊?”
沈柔聽了她的話,被口水嗆到了,一陣咳嗽。
秦菱趕忙幫她順氣,也有點不好意思:“我開玩笑的師父,就是……沒看出來江總這麽柳下惠。”
“不過師父啊,你就沒想過主動嗎?”
“這情侶間要是不做點特別的、親密的事情,那和普通朋友有什麽區別啊?”
“就說江總和顧茜傳緋聞的那事兒,我尋思着是不是江總在你這兒沒得到滿足,所以才會讓顧茜有縫可鑽的啊?”
秦菱叨叨着,倒是一本正經的在分析。
沈柔靜靜聽着,始終無言。
但她空白的腦海裏,總算有了點想法。
明天就是她和江遲意的婚禮了,繼續這麽不明不白的度日,終歸不是辦法。
總不能下半輩子都這樣,像個沒有感情的度日機器?
……
下午兩點,沈柔就離開了公司。
明天是她和江遲意大喜的日子,陳淑玉讓她回去休息,争取明天以最好的狀态做最美的新娘。
沈柔回到家後,躺了一下午。
這一下午,她始終輾轉難眠,腦子裏一直思考着秦菱跟她說的那些話。
其實沈柔自己也感覺到,她對江遲意,好像失去了以前的那份熱情。
問題……到底出在哪裏呢?
真如秦菱所說,是因為她和江遲意之間,沒有正常情侶間的那份親密嗎?
沈柔閉眼,拉過被子蒙住了頭。
就這麽悶頭躺了許久,久到窗外的天色慢慢暗沉下來,久到沈媽來叫她下樓吃飯。
……
晚飯後,沈柔出門了。
她穿着去年江遲意送她的那條睡裙,裙子是豔麗的紅色,也是吊帶,高腰V領,有點小性、感。
因為夜裏有些涼意,沈柔披了一件薄薄的針織開衫。
她去了對門江家。
彼時,江遲意還在吃晚飯。
陳淑玉還在他耳邊叨叨沈柔的好,千叮咛萬囑咐,一定讓他婚後好好對待沈柔。
這些話江遲意都聽煩了,就像從小,他媽就誇沈柔乖巧懂事學習好,總在他耳邊念叨着,要是她生的是個像沈柔那樣可愛的女兒就好了。
真是煩死人了。
“媽!你能不能消停會兒?讓我安靜吃頓飯啊?”
這一個月來,江遲意幾乎已經忘記了讓顧茜借住在婚房的那檔子事情。
他當初對沈柔的那一絲絲愧疚感,也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裏消磨幹淨了。
對于明天的婚禮,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抱着什麽樣的心态去看待的。
這兩天公司裏每個人看見他都在道喜,左鄰右舍也是如此。
那一聲聲道喜,聽得江遲意有些煩躁了。
他不喜歡堆着一臉假笑去應付別人,覺得虛僞。
陳淑玉看他一臉不耐煩的樣子,火氣也上來了:“你這什麽态度啊?”
說着就要提顧茜那檔子事。
便是此時,江遲意擱在桌上的手機響了。
陳淑玉離得近,看見來電顯示是“小柔”,她把話都咽回了肚子裏,改口道:“小柔給你打電話了,趕緊接。”
江遲意翻了個白眼,很是看不慣自己老媽的做派。
她老人家着急,他就偏要拖沓。
慢吞吞的放下碗筷,拿着手機站起身,根本沒打算在二老面前接電話。
……
江遲意拿着手機走出了客廳,往院子裏去。
出了門的那一刻,他趕緊接通電話,卻又波瀾不驚的冷着調子問了句:“什麽事?”
明天就是婚禮了,按照長輩們的說法,今晚他和沈柔不能見面。
所以沈柔給他打這個電話,江遲意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仔細想想,沈柔已經很久沒有主動給他打過電話了。
江遲意沒來得及多想,手機裏傳出沈柔的聲音:“能出來下嗎?我在你家門口。”
男人拿手機的手僵了片刻,揣在褲兜裏那只手不有握拳,他明顯感覺有什麽東西從他心尖拂過去,酥酥麻麻的。
他側身,看向緊閉的院門。
心突突的跳了兩下,江遲意移步往院門那邊去。
一邊過去,他一邊嘟囔:“不是說今晚不能見面?你跑過來做什麽?”
語氣有些別扭,他連呼吸都急促了些,心裏飄飄然。
電話那頭沈柔沉默了。
她也是剛剛才想起來,長輩們叮囑的讓他們不要見面。
就在她沉默不語時,面前那兩扇緊閉的院門被人從裏面拉開了。
男人纖長的身影籠在夜色裏,臉看不清楚。
沈柔挂了電話,拿着手機的手慢慢垂下,暗暗吸了口氣。
路燈打在她身上,所以江遲意将她看得一清二楚。
看見她身上那條紅裙子,他失神了片刻。
好一陣才從門內出來,徐徐走到女人跟前。
江遲意還是繃着那張俊臉,試圖以此壓住心底那洶湧的波濤。
他深吸了幾口氣,才用一貫的冷調調問沈柔:“找我什麽事?”
被他這麽一問,沈柔立馬想到了自己的目的。
耳根微微發燙,沈柔垂在腿側的手攥緊,終究還是下定了決心。
……
昏黃路燈下,那道曼妙倩影,往男人那邊踱了兩步。
然後踮起腳尖,伸手環上了男人的脖頸。
江遲意被沈柔這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驚到了,一顆心徒然提到了嗓子眼,懸挂着,忐忑不已。
他連呼吸都屏住了,顯然是意識到了沈柔想要做什麽,只僵着身體,等待着。
就在沈柔那張婉麗的小臉湊過來之際,江遲意死死捏着的手機響了。
鈴聲突兀又刺耳,在寂靜的巷子裏足夠震懾。
沈柔積攢了滿腔的勇氣,被這道鈴聲擊散了。
那一刻,她腦海裏閃過了什麽,身體已經不受控制的打起了退堂鼓。
正巧借着這道鈴聲,沈柔松開了男人的脖頸,往後退了兩步,掩飾似的笑:“接電話吧,說不定有什麽急事。”
因為她的退離,剛才營造出來的暧、昧氛圍一秒潰散。
還沉浸在滿心期待中的江遲意愣住,片刻後才壓下了心頭那強烈的失落感,舉起手機看了一眼。
說實話,他有點生氣,氣那個給他打電話的人。
不過看見來電顯示一串陌生本地號碼時,江遲意壓住了自己的脾氣。
他接電話時,沈柔暗暗松了口氣。
等江遲意挂了電話,沈柔正想跟他解釋剛才自己的所作所為。
結果男人根本沒空聽她解釋,“小柔,我有點事情要馬上出去,你回去休息吧。”
沈柔愣了愣,含糊點頭。
江遲意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終莫名其妙的跟沈柔說了一句:“我朋友她……出車禍了,我去看看。”
“你……別多想。”
沈柔沒明白他話裏的意思,也沒有去思考他這個出車禍的朋友到底是誰,只覺得車禍非同小可,既然對方都給江遲意打電話了,江遲意當然應該立馬趕過去才是。
所以她一個勁的點頭,讓他快去。
其實沈柔也是為了自己。
她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該怎麽跟江遲意解釋剛才自己的舉止。
說她想驗驗看,自己對他的感情是否如一?
還是說她因為聽信了秦菱的鬼話,一時腦熱?
好在,江遲意有事要先走,也省得沈柔再費心去想說辭了。
……
江遲意甚至沒有回家去拿車鑰匙,直接往巷子外面跑去。
沈柔站在原地,許久才側身,視線追着他的身影,直至看不見。
她收回視線,轉身往回走。
到家門口時,沈柔停下了,她沒有推開自家的院門,而是選擇抱着膝蓋坐在門口的臺階上。
她心裏,又變亂了。
就因為剛才去親江遲意的那一瞬間,腦子裏閃過的畫面——是那晚喝醉了酒的江遲意抵着顧茜在他們婚房門口熱吻的畫面。
沈柔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場面她忘不掉,明明已經在心裏暗示了自己很多次了。
只要一想到江遲意的唇吻過別的女人,她就覺得惡心。
以前幫他追顧茜,沈柔都沒這麽膈應。
她是怎麽了?變心了嗎?
沈柔閉眼,将臉埋在了膝蓋上,試圖斬斷腦子裏那團亂麻。
就在這時,一道高大的身影從巷子的昏暗處走出來。
腳步聲很輕,徐徐往沈柔那邊去。
臨近了,沈柔才注意到,機警的擡起頭,下意識想站起身。
在看清來人時,沈柔身心都放松了,繼續坐在臺階上,沖來人笑:“會長。”
來人正是司明錦。
他其實早就到了,在沈柔從她家院子裏出來之前。
所以沈柔去親江遲意的那一幕,司明錦也看見了。
有那麽一剎,他覺得自己的心好像疼到麻木了。
回過神來時還猛喘了幾口氣。
慶幸,江遲意的手機響了,否則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或許,沖過去把江遲意揍翻在地也有可能。
“你是來給我送婚紗的嗎?”沈柔的聲音,拉回了男人的神思。
他的目光落在女人身上,見她盯着自己手裏的禮服袋子,他輕嗯了一聲,把禮服袋遞給了她。
“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司明錦的聲音很輕,情緒不高,面上也沒什麽表情。
沈柔接了禮服袋,沒有打開看。
她現在根本沒有心思去欣賞婚紗,因為她太迷茫了。
“地上涼,回家去吧。”男人見她還坐在臺階上沒動,聲音柔了幾分。
沈柔卻是笑笑:“心裏亂,想多坐一會兒。”
她不想回家,就想坐在這裏吹吹夜風,冷靜一下。
聽她這麽說,司明錦沉默了片刻,緊接着他在她身邊落了座。
兩個人緊挨着,并排坐在臺階上。
男人磁性的聲音問沈柔:“有心事?說給我聽聽。”
他這是打算做她的知心哥哥?
沈柔笑,将禮服袋放在了旁邊,繼續用手環着膝蓋。
夜裏真的挺涼的,她拼命裹緊針織開衫,才勉強感受到一絲暖意。
就像身邊的司明錦。
雖然在旁人眼裏,他是個性子淡薄的人。沈柔卻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絲絲暖。
她決定把剛才的事情告訴司明錦,興許他真的能為她解除心底的疑惑。
為了讓司明錦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沈柔長話短說,把江遲意和顧茜的事情告訴了他。
“秦菱說我和遲意之間沒有別的情侶那種親密感。”
“所以剛才……”沈柔頓了一下,顯然沒有想好,怎麽跟司明錦說她主動親江遲意的事情。
怕是司明錦會誤以為她其實很奔放吧。
沈柔猶豫着,旁邊的司明錦卻接了話:“所以你才想跟他親密一點?”
沈柔:“……”
半晌,她嗯了一聲,尴尬得想把自己就地掩埋。
“所以你得出結論了嗎?”
“不知道……”
話題轉開了,沈柔慢慢緩過來,卻還是不敢看司明錦的臉。
男人“嗯”了一聲,兩個人陷入沉默。
許久後,司明錦的聲音才又響起:“你說你心裏很亂,具體為什麽而亂卻又不清楚是嗎?”
沈柔愣了愣,點頭:“是。”
“那不妨抛下雜念,試試跟着你的心走。”男人道。
“心?”沈柔錯愕的看過去,正好司明錦也垂着眼簾來瞧她。
四目相對,男人的眸光閃了閃,心裏對她的歡喜,不受控制的綻放,快要從身體溢出來了。
他拼命壓制,半晌才收整好自己的感情,依舊沉聲:“嗯,心。”
“若是眼前的事情,你想不明白,得不出答案;那就想想未來。”
“想想你和江遲意婚後,你因為他和顧茜之間的那個誤會耿耿于懷,你們倆同床異夢。”
“夫妻關系勢必會越發惡劣。”
“再想想,等你們以後有了孩子……”男人的聲音哽了哽,艱難的滾了滾喉結,頂着胸腔裏的那股沉悶感,繼續面無表情的說下去:“夫妻感情不和,會給孩子造成很大的影響。”
“沈柔,愛情是雙向奔赴。”
“過去的十年裏,始終是你一個人在往江遲意身邊跑,還不夠累嗎?”
“難道十年還不夠,你還想再累一輩子?”
司明錦的語氣漸漸有了波瀾。
他違背了自己的初心,話裏話外越發希望沈柔能放棄江遲意,放棄明天的婚禮,放棄她所有的親人、朋友。
等司明錦意識到這一點時,他已經任性的說了很多,沈柔已經被他的話震驚了。
空氣凝結,四周更是死一般的寂靜。
司明錦找回了理智,他皺眉,将視線從沈柔身上移開,低啞着嗓音道歉:“對不起,我失态了。”
他的初衷是站在客觀的角度去替沈柔分憂解難,可剛才那番說辭,司明錦很清楚自己到底摻雜了多少私心。
沈柔回了神,向男人道謝:“你的話都很有道理。”
但是……司明錦怎麽會知道,她喜歡了江遲意十年的?
他不是剛回國嗎?
怎麽對她和江遲意之間的事情很了解的樣子?
沈柔的思路偏了,歪着腦袋去想別的事情了。
司明錦卻以為是他的話讓她陷入了苦惱之中。
男人清了清嗓子,恢複了往日的清冷調子:“結婚是大事,沒有人能替你做決定。”
“如果你真的非江遲意不可,那你……便嫁給他。”
話已至此,司明錦沒有辦法繼續心平氣和的呆在沈柔的身邊。
所以他站起身去,向沈柔告別,先走。
司明錦不敢保證自己繼續留在她身邊,還會說出些什麽話來。
他也不希望因為自己個人的感情,影響到沈柔的聲譽。
畢竟,她和江遲意明天就要結婚了。
司明錦走後,沈柔也慢吞吞的站起身。
她拍掉裙子上的灰塵,垂眸看了眼旁邊的禮服袋。
這可是她最崇拜的S為她親手設計的婚紗。
許久,沈柔斂了神思,彎腰拎起了禮服袋,慢吞吞往回走。
沈柔進入客廳時,陳秀華正趴在沈厚懷裏哭。
看見沈柔進門,沈厚拍了拍陳秀華的肩,小聲安慰:“小柔她又不是遠嫁,婆家就在對門,你什麽時候想她了,就去串門嘛,別哭了,啊。”
沈柔聽見了,心裏更是五味陳雜。
她想說點什麽,但心裏一團亂,根本沒法理清思緒好好說話。
最終她放棄了,只低聲對沈爸沈媽道:“時間不早了,你們也早點休息吧,別傷心了。”
“女兒總歸是要嫁人的嘛。”
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去安慰二老了。
沈柔說完,便上樓了。
她回房間後,盯着那禮服袋子看了很久,才動手打開。
潔白婚紗被透明的袋子包了兩層,看不出款式。
沈柔的注意力集中在禮服袋裏單獨裝的小禮品袋上。
猶豫了一下,她把小禮品袋打開了。
裏面是個首飾盒,盒子裝着一副珍珠耳環。
沈柔狐疑着,給司明錦發了微信。
不多時,對方回了消息。
S:耳環是給你的生日禮物。
早在他們重逢的第一天,司明錦就想送給她的。
他怕自己今晚若是還沒送出手,以後便沒機會也沒理由再送了。
S:婚紗是給你的結婚禮物。
就這麽兩條消息。
沈柔卻反反複複看了十幾二十遍。
她試圖從司明錦發給她的消息裏找尋些什麽,卻又什麽也沒找到。
反倒是心,更亂了,亂得沈柔徹夜難眠。
……
桂城,第一人民醫院。
江遲意打車過來的,卻在醫院大門口站住了腳。
是顧茜給他打的電話,說她出了車禍,在第一人民醫院。
還說她手機報廢了,所以用陌生人的手機給他打的電話。
顧茜說,她在國內沒有親人,只江遲意一個熟識,也只記得他一個人的電話號碼。
所以才會給他打電話向他求助。
當時在通電話時,顧茜泣不成聲,還一個勁的跟江遲意道歉,說她不是故意要打擾他的。
字裏行間都是對沈柔和他的歉疚。
其實江遲意當時聽得心不在焉的,他滿腦子都是沈柔要親他這個念頭。
心裏前所未有的慌亂,心跳也是前所未有的快,好像生病了一樣。
所以他才會答應顧茜,來醫院找她。
其實只是想讓自己緩一口氣,得空好好的想想自己到底怎麽了。
打車過來醫院的路上,江遲意的腦子裏一直盤旋着沈柔踮起腳尖來親她時的場景,像魔怔了似的。
他瘋狂的想要趕走那畫面,以免心跳越來越快,心底那種奇異的感覺越來越濃烈……
可現在,他冷靜下來了。
再想起那場面,卻覺得自己幹了一件特別蠢的事情。
他……為什麽要逃?
沈柔要親,那他便讓她親個夠不好嗎?
明明……他心裏還有那麽點小開心來着。
江遲意咬唇,拿手狠狠的抓了抓頭發,一腳踢飛了地上的石子。
他看了眼跟前人來人往的醫院,想了想車禍的顧茜,又想了想那條巷子裏,那道被路燈的柔光籠罩着的倩影。
片刻後,江遲意轉身,急急忙忙的攔了一輛出租車,調頭往回去。
他不想管什麽顧茜,他想沈柔再踮起腳尖,主動親他一次。
……
翌日,天邊泛起魚肚白。
沈家的院門被敲響,是公司裏安排的化妝師到了。
一起到的還有攝影和攝像。
領頭的是秦菱,她是沈柔的伴娘,跟着公司同事一起到的沈家。
進門之前,秦菱還遇見了江遲意。
男人就站在巷子裏,望着沈柔家的院門,看上去有點憔悴,好像一夜沒睡。
秦菱跟他打招呼,江遲意還一反常态的沖她笑了笑,竟比平時溫柔!
吓得秦菱還以為自己一大早見了鬼了,趕緊帶着同事進了沈家的院門。
公司的攝影和攝像各自開始準備工作,攝像師在沈家呆了沒多久便又折去了對面的江家。
以新郎為代表的迎親隊伍,要出發去花店紮車花了。
然後車隊會折回沈柔家,等一個良辰吉時,接新娘出門。
沈家和江家的賓客,大部分是西子巷的鄰裏鄉親,大家都拿到了請柬,按照請柬上的地址趕在中午的時候去婚宴場地即可。
還有一小部分是至親,離得遠的昨天已經到了,住在安排好的酒店裏,早飯後,沈柔娘家的至親,會到沈家來送親。
婚禮的車隊是佳偶天成的最高配置,車都是合作的租車行提供的。
人家看在沈柔的面子上,五折收費,提供的是清一色的豪車。
沈家。
一夜未睡的沈柔坐在梳妝臺前,任由化妝師在她臉上撲撲掃掃,精神就是集中不了。
秦菱問她昨晚是不是太興奮了,所以沒睡好,眼袋有點重。
沈柔懶懶看她一眼,想了想還是“嗯”了一聲,很是敷衍。
她移開視線後,又開始望着鏡子裏的自己出神了。
便是此時,沈柔擱在梳妝臺上的手機響了一下。
她瞄了一眼是個陌生號碼發來的彩信。
這年頭,誰發消息還發彩信的,又是什麽垃圾廣告?
沈柔拿過手機,點開彩信。
一張照片赫然在她眸底放大,照片裏江遲意的睡臉。
他頰側嫣紅,唇輕抿着,睡得特別沉。
往下是赤、裸的胸膛,以及……橫在他胸膛上的那只纖細的藕臂。
那是屬于顧茜的手臂。
照片裏她趴在男人懷裏,穿的那件性、感吊帶睡裙,只露了一記側臉。
沈柔盯着照片看了一小會兒,為她打理頭發的化妝師也瞄了一眼,動作略頓,下意識往不遠處玩手機的秦菱望過去。
沈柔自然沒注意到化妝師和秦菱的小動作。
她只是盯着照片看了一會兒,然後把手機鎖屏,反手蓋在了梳妝臺上。
照片是誰發的,沈柔已經猜到了。
這樣私密的照片,除了當事人之一,其他人也不可能會有的。
所以,顧茜給她發這種照片做什麽?
千方百計的搜羅到她的手機號,趕在她和江遲意婚禮的這天,膈應她?
沈柔想着想着,就笑了。
她笑自己,居然一點不覺得生氣。
“師父,你沒事吧?”
秦菱從化妝師那裏大概了解到了沈柔收到陌生彩信,彩信內容是江遲意和顧茜睡照的事情。
這會兒看見沈柔笑,她只覺得沈柔是氣急攻心,氣瘋了。
不然怎麽還笑得出來的?
“顧茜那臭.婊也太惡心人了!”秦菱罵道,替沈柔憤憤不平。
可她又不敢勸沈柔別結這婚。
以前看電視劇,看小說,看見這種劇情,女主角都特別潇灑、霸氣,虐渣打臉6得一批。
但這種事情真發生在了身邊人身上,秦菱才深感現實的無奈。
她知道沈柔為這個婚禮付出了多少,也知道大局已定,想要脫身這個局面,對沈柔來說有多困難。
未經他人事,便莫教他人做事。
這是秦菱在沈柔身上悟到的。
“師父,你現在一定很難受吧。”她心疼的摸摸沈柔的臉,自己倒先冒眼淚花了。
沈柔斂了笑,伸手替她抹去淚,柔聲道:“哭什麽?”
“既然江遲意說他沒有對不起我,我信他就是。”
她是這樣勸自己的,順便也用這話安慰了秦菱。
輾轉一夜,沈柔感覺自己身心俱空。
她真的沒有因為顧茜發來的照片而生氣,顧茜怕是要失望了。
沈柔她,不會因為一個顧茜,放棄自己喜歡了十年的男人。
就算要放棄,也是她自己累了乏了不愛了。
……
中午11點58分,婚禮正式開始。
婚宴設在桂城國際酒店,場面華麗,布景以紅黑色為主,覆蓋整個婚宴廳。
紅黑色主題,大氣磅礴,又顯喜慶。
是沈柔自己選擇的。
當婚宴廳的大門打開的那一剎,她挽着沈厚的手臂,徐徐入場。
全場的燈光都聚在沈柔身上。
暗場的婚禮,主要就靠燈光做出效果。
現在幹冰化出仙氣飄飄,把偌大的T臺包裹。
沈柔只能看見臺上孤獨站着的江遲意。
西裝革履的他,英氣俊朗,眉眼如初,是她心裏念了十年那個少年。
但沈柔被沈厚領着上臺時,心裏卻在想別的。
她在想,這場婚禮的每一處布置,都是她給出的設計方案裏寫明了的。
婚禮用什麽道具布場,選什麽花做陪襯,主題用什麽顏色……甚至連江遲意身上的西裝,都是她老早找人量身定制的。
這場婚禮,是她一個人的心血。
一直是她在主導着,江遲意甚至都沒有給過她一丁點意見。
他就像是沈柔聘請的,來走個過場的挂牌新郎。
想到這裏,沈柔又忍不住揚了揚唇角。
她心裏終于不再是空蕩蕩的了,雖是苦澀,卻到底有了點知覺。
……
江遲意站在舞臺上,靜靜看着迎着光慢慢走來的沈柔。
看見她和沈厚在交接區域落腳,他一顆心開始加速跳動。
昨晚他從醫院折回來後,沈柔已經不在那條巷子裏了。
她房間的燈亮着,但江遲意卻沒有給她打電話,讓她下樓。
因為他不知道等沈柔下樓來,他該跟她說些什麽。
于是江遲意就在沈家門口,站到了天明。
期間他回顧了自己和沈柔過去的那些日夜,才發現自己竟是從未給過她溫柔。
年幼時,沈柔便是傳說中的別人家的孩子。
江遲意學習成績不好,又頑皮,時常被他爸追着揍。
越揍他便越皮實,後來越來越抗揍,對沈柔這種天天被爸媽挂在嘴邊誇的好孩子也越來越瞧不上眼。
他實在看不出沈柔哪點好。
她那麽小一只,又那麽愛哭鼻子,磕磕碰碰一下就會流血、受傷,簡直就是易碎的玻璃娃娃。
她會的只有裝乖,在長輩面前裝乖,在同學和老師面前裝乖,在所有人面前裝乖。
江遲意一看見她就心浮氣躁。
看見她哭會浮躁,看見她磕破了膝蓋一邊流血一邊哭會浮躁,看見她被小混混堵在巷子裏求愛,他更浮躁。
就不明白了,沈柔有什麽值得那小混混喜歡的?
他非得打醒那個小混混不可!
江遲意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把那個小混混揍得那麽慘。
更沒想到自己會為了沈柔進派出所。
最最沒想到的是,自那以後,沈柔便成了他身後一個小跟班,怎麽甩怎麽罵,就是甩不掉。
他又不能動手揍她。
時間是真的很漫長,但已經走過的那些路程,再會鼓起來,又會覺得滄海桑田,也不過一瞬。
江遲意已經記不得自己到底是受了什麽刺激,才會跟沈柔求婚的。
他媽說他那天晚上喝醉了,當着公司同事的面,單膝跪在了沈柔跟前。
對天發誓,說餘生會對她好,絕對不會辜負她的情意。
這些,江遲意怎麽想也想不起來。
為此他還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反省了三天,當他打算去找沈柔說清楚,告訴她求婚不作數的時候。
沈柔給他準備了特別豐盛的早餐。
比過去的十年裏,他讓她幫顧茜準備的那些早餐更豐盛些。
那天早上沈柔拿勺子給他喂粥來着。
江遲意便盯着她那雙澄澈的剪水眸,盯了許久。
等喝了她喂到嘴裏的粥後,暖意通達四肢,連着他的心也一并溫暖了。
求婚那件事,他認了。
畢竟,父母高興,又催得緊,他……年紀也到了。
江遲意是這麽說服自己的。
可即便和沈柔訂了婚,他也還是覺得自己對她沒什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