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銀色碎片(2)
一确定獸人貴族不是上将的意識,溫清立刻毫不猶豫地離開。
這個世界,獸人和人類的關系特別緊張。
當然,這并不意味着人類就甘心位于社會的最底層。
畢竟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會有反抗。
在獸人的地盤之外,也有零散的人類聚集區。這些人生活大多困苦不堪,很多人私下裏就聯合在一起,反抗獸人的暴政。
那些人被稱為反抗軍。
可想而知,獸人對人類的反抗軍深惡痛絕。只要讓他們抓到,就會直接殺死,連當奴隸的機會也沒有。
溫清穿過濃密的森林,一路上在系統的幫助下避開各處的獸人,終于來到一個人類聚集地。
那是一個很小的村莊,村口有幾個衣不蔽體的小孩正在玩耍。
看到溫清過來,一個小孩抽了抽鼻涕,反手推了身邊一個更小的孩子一把。
那孩子倒在地上,大概被摔疼了,哇哇哭着一邊不知道含糊地說着什麽,一邊往村子裏跑。
溫清走了過去。
人類的地方,怎麽也不可能像獸人的地盤那麽兇險。
他進了村子,村子裏的村民慢吞吞地走着,步履蹒跚,目光渾濁,讓溫清一下子就想起在星網上看到的某些廢星上的人類。
雖然衣着不同,精神狀态卻差不多。
都顯得那麽麻木,沒有生機。
就算看到有外人進村,他們也頂多有些意外地掃他一眼,緊接着就漠不關心地把目光轉向一邊。
“小妖,要不是有資料提示,真的很難看出這裏竟然是一處大規模反抗軍的地盤。”溫清在頭腦裏說。
“是的。他們為了掩蓋蹤跡,特意把青壯年都轉移到了深山裏。雖然那裏野獸很多,很危險,總比被獸人發現強。”
“資料裏說反抗軍的頭領受傷,派人出來找醫生,就是今天路過這裏吧?”
“是的。宿主打算怎麽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不用吸引,”溫清說,“這村子這麽落後,肯定缺醫少藥,我随便救幾個人就行。”
還沒等他找到合适的切入口,就聽到前方有些亂。
村民們在地裏幹活時,有人被毒蛇咬了。
那蛇是劇毒的雪奶蛇,整條蛇身都白得像雪一樣,身體裏的毒液看着和牛奶沒什麽區別,所以被人這麽稱呼。
雪奶蛇是三大毒蛇之一,別說是人類,就算獸人被它咬了,也要盡快驅毒才行,不然至少會癱瘓,變成廢人。
那個被咬的村民叫林三,被其他人擡回來,雖然一路上并沒耽誤時間,到村裏時臉已經發黑了,氣息特別微弱。
其他村民麻木的眼神略微有些動容,有人的眼中透出難言的悲哀。
別說是雪奶蛇,就算是普通毒蛇咬到他們身上,他們基本上也只能等死。
這個村莊的地勢并不好,野獸環繞,還常有毒蛇出現。
可他們沒辦法,這已經是當年他們祖上所能找到的最好的栖息之地了。
好一點兒的地盤全都被獸人占去。那些半人半獸的家夥們性情殘暴,不事生産,卻偏偏擁有最肥美的土地。
林三的瞳孔都開始擴散,身子也在微微抽搐,這是死亡的前兆。
就在村民們三三兩兩地圍過來,打算幫林三做個死亡前的禱告時,一個身形單薄的異鄉人蹲到林三身邊。
那人伸手将林三的褲腿拉開,露出了傷口。緊接着他的手指搭在傷口上,像是用力在拉什麽東西一樣,緩緩移動。
随着他手指的動作,傷口裏漸漸有白色的細線狀物體被拉出來,先是雪白,之後是灰白,最後竟然隐隐透着粉紅。
村民們哪見過這種事,都震驚地張大了嘴巴。
那細線越拉越長,直到最後變成了血的顏色,異鄉人才松開手。
細線落到地上,斷成幾截,慢慢向一起收縮。
這時候再看,那哪是什麽線,分明是幾滴顏色不太相同的液體。
最後那滴紅色的看着像是……血?
正想着,就聽異鄉人說:“好了,毒液已經被清出來,回去好好将養一下,明天就能下地幹活了。”
圍觀的村民發出了低低的驚訝聲。
和另兩種毒蛇不同,雪奶蛇的毒不會讓人當場喪命,但就算有相應的蛇藥及時服用,也得讓人去了半條命。
這人竟然說休息一下就能幹活了?
有沒有這麽厲害?
雖然他們心裏有點兒疑問,但看到那個異鄉人的手段,他們性格中的膽小怕事還是占了上風,沒人敢站出來質疑。
林三的大哥畏畏縮縮地過來,伸手想扶自家弟弟又有些不敢。
“扶他回去吧。”異鄉人的聲音很溫和。
許是他的話給了林三大哥很大的勇氣,這個一輩子老實巴交的漢子鼓起勇氣問:“您,您那麽厲害,是醫生嗎?”
異鄉人點點頭:“我是醫生。”
林三大哥再沒什麽話說,扶着自家弟弟走了。
圍觀的村民也慢慢散去。
異鄉人剛站起來,正要離開時,就聽身後有人問:“你剛剛用的那手段不是醫術吧?”
“不是,是我自己琢磨出來的,再配合着醫術,對治療病人很管用。”
“那,你除了會治蛇毒,還會治其他的嗎?”那人又問。
異鄉人轉過頭,看到問他話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雖然年紀不太大,但頭發已經白了大半,眼角也出現了皺紋。
“一般的小病小災都沒什麽問題。如果是嚴重的傷或者病的話,要先看看才能知道。”
這話聽着普通,但問話的男人眼睛已經亮了起來。
“那,如果想請你替別人診病的話,診金怎麽算?”他問。
“要先看了病才知道啊。”
“我兄弟生了很嚴重的病,想請您去幫忙看看,可以嗎?”男人問。
“可以啊。我這個醫生本來就是游方的,走到哪裏算哪裏。”
“太好了!”男人說,“我叫池桂,生病的是我兄弟,要是您真的能治好他的話,您要什麽我們都會想辦法弄來的。”
他自以為這話說得很誠懇,卻不知道聽在普通人眼裏已經有了很多破綻。
“你好,我叫藍謹。”異鄉人簡單地說了一句,就沒再說話。
兩人一前一後向村莊深處走去,就在別人以為他們要去最裏面的地方時,池桂腳下一轉,竟然從村莊的後面走了出去。
要不是溫清知道他的底細,看他對這個村子的熟稔程度,真會以為他就是這個村莊裏面的一個普普通通的村民。
兩人一腳高一腳低地走着,池桂的話漸漸多起來,大都圍繞着溫清的個人情況,像他從什麽地方來,要去哪兒,醫術在哪學的等等。
溫清當然不可能告訴他自己的醫術其實是系統主動介入幫忙的結果,雲山霧罩地說了一堆,就敷衍了過去。
在池桂聽來,就在腦中形成一個印象:這個醫生雖然是人類,卻不是普通的醫生,而是會一點點魔法,并且還能把魔法和醫術結合使用。
這可真是一個了不起的醫生!
畢竟,就人類現在惡劣的生存條件來說,會醫術已經了不得,竟然還會魔法。
他們進了深山,溫清的臉上有些遲疑:“還沒到嗎?”
“我們不是那個村子裏的人,住得挺遠的。不過進了山也快到了,您先忍耐一下。”池桂好言好語地說。
他其實脾氣并不好,這次大概把一輩子的耐心都用出來了。
又走了不知道多遠,拐了好幾道彎,林木從稀疏變得濃密,又漸漸變得稀疏,終于池桂說的地方呈現在溫清面前。
那是一個小小的聚集地,人要比那個村莊多一些,雖然同樣衣不蔽體,面黃饑瘦,但精氣神和外面的村莊并不相同。
他們的眼裏起碼還有亮光,閃耀着一種名叫“希望”的東西。
“反抗軍?”溫清失聲說,臉上現出驚訝的表情。
池桂點頭:“是啊,藍先生,我們進去吧。”他的表情已經沒了先前的唯唯諾諾,變得有些強勢,有些蠻不講理。
他好不容易把人“請”到了這裏,如果這個看起來很厲害的醫生真的因為他們是反抗軍就拒絕醫治,就算用綁的他也會把人綁過去。
畢竟,他們老大的傷不能再拖了。
這個人倒是識相得很,只在最開始發現他們的真實身份時有些震驚,但很快就順從地跟着他走了進去。
不管心裏是不是同樣順從,這個态度讓池桂很滿意。
能好好相處的話,他也不想用上強硬手段。
他們這裏有人守着,池桂過去時,和迎上來的人低聲說了幾句,這才回頭對溫清說:“藍先生,請跟我往這邊來。”
這裏的建築物都是就地取材,用附近的大石頭搭建起來。石頭很多,光建房屋用不了,于是表面平整一些的就被當做石桌石椅擺在外面,誰累了就上去歇一歇,吃點兒東西。
石屋有大有小,簡陋一些的用幾塊石頭疊在一起,上面再用樹皮一類加蓋,就算是個屋子了。好一點的不但外面看着大,而且還把石頭之間的縫隙全都填上,甚至屋頂除了樹皮一類,還有幾張獸皮。
獸皮看起來不怎麽新,有的地方還破了幾個洞,也不知道放在石屋上多長時間了。
其中有一間特別大,所用獸皮也最多的石屋,應該是什麽重要人物住的地方。池桂徑直朝着那裏走去,卻把溫清留在了外邊。
“藍先生,我先去問問我們老大,您在這裏等一會兒。”他說。
溫清點頭。
池桂進了石屋,過了十多分鐘才出來:“藍先生,請您進去吧。”
溫清沒多說,也沒抱怨什麽,擡腳走了進去。
屋子裏面和外面并不相同,光線有些暗,屋子裏或站或坐了三四個人,聽到他的腳步聲,都擡眼朝他看了過來。
有的目光略微溫和,有的則充滿了懷疑。
最裏面是一張石床,床上正躺着一個男人,雙眼緊閉。
“藍先生,這是我的哥哥,前些天為了保護我受了傷,一直都沒醒過來。不知道您能不能讓他清醒?”池桂問。
溫清在看到那個男人的瞬間就确定這就是他這次來這裏要找的人,臉上卻表現得很平淡:“這要等我看過後才知道。”
“好好好,您看,您好好看看。”池桂說。
雖然池桂用哥哥當掩護,但溫清知道,他其實就是這裏反抗軍的老大,叫肖孽。
肖孽本來叫肖聶,他很小的時候,全家就被獸人殺死,只有他被母親藏到高深茂密的草叢裏,這才逃得了一命。
他在仇恨裏長大,還把名字改成了肖孽,就為了提醒自己他是家裏的“餘孽”,要想辦法為家裏人報仇。
從資料裏知道,反抗軍曾主動出兵和獸人對抗,結果因為內部出了叛徒,和獸人們勾結,把肖孽的下落暴露出去。
肖孽沒有被随之而來的獸人大軍殺死或者俘虜,卻受了重傷,還在沒有防備的時候被那個內JIAN攻擊,傷口中帶毒。
直到現在,已經昏迷了三個多月。
這幾個月裏,池桂以及其他人為自家老大四處尋訪醫生。
可惜這年頭醫生并不多,而有了名氣的又很惜命,絕對不肯參與到反抗軍的事情裏去。
這就直接導致了肖孽的傷勢越發沉重,毒性也越來越深。
池桂這次出山,是因為聽說兩個獸人地盤之外的某個人類聚集地有個對醫術涉獵比較深的人類,想上門去求求試試。
沒想到剛出去就碰到了溫清。
雪奶蛇的毒性和其他兩大毒蛇相比沒那麽猛烈,卻很難纏,沒想到那個異鄉人用不知名的手段很快就把林三治好了。
池桂仔細觀察過林三,那人的毒是切切實實被排出去的,雖然因為失了一部分血而有些面色發白,實則比被擡回來時不知好了多少倍。
他這才決定把這個異鄉人請回去。
回來之後,他把溫清的事講給了肖孽手下的其他管理者。
那些人有的贊同,有的反對,不過最後都決定先讓藍謹來試試。
要是不行的話,他們再重新請人。
畢竟,再糟也糟不過現在了。
“我可以試試。”初步檢查之後,溫清說。
石屋裏的人眼睛都亮了起來,其中一個忍不住開口問:“藍先生,有多大把握?”
溫清看他一眼:“傷中帶毒,看起來比較兇險,不過只要用對了方法,很容易治好。”
這些人的心跳得快了很多。
溫清不是他們請來的第一個醫生,先前幾乎每個人都說他們老大已經被耽誤了太長時間,沒得救了。
說有把握的,溫清還是第一個。
“那就請藍先生出手吧!”這些人紛紛說。
溫清卻沒着急救人,而是先提出了自己的幾個條件。
最開始的幾條,這些人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
像什麽要準備清水給他洗個澡,還要給他一套換洗衣服之類的,這些都還是小事兒。不過後來聽到他說治病的時候不能讓其他人在場,這些人就猶豫了起來。
溫清畢竟不是他們自己人,萬一在救治的時候有了歹心怎麽辦?
他們想讓溫清放寬條件,卻遭到了拒絕。
開玩笑,救人的是系統不是他,如果有人圍觀的話,不是立刻就發現了這個秘密嗎?
雙方就這個問題談了半天,最終這些人還是不得不同意溫清的條件,畢竟是指望着對方救命的。
“報酬怎麽算?”
在交涉的末尾,池桂鼓起勇氣問。
“等真的救下來再說吧。”溫清毫不在意地說。他想要的報酬這些人沒辦法做最終的決定,只能等肖孽醒過來。
反抗軍們清理出一間石屋讓給溫清,還往裏面送了燒熱的清水以及幹淨的衣褲。
溫清自從穿到這個世界之後就沒認真清洗過,再加上他身上穿着的還是當奴隸時的那套破爛衣褲,臉上又是土又是泥,頭發也亂糟糟地堆在一起,外表基本看不出他到底什麽樣兒。
當然,在這個世界裏,像他這樣的人到處都是,見到的并不覺得怎麽樣。
可溫清自己受不了,一旦有了機會,他立刻向那些人提出了洗澡的要求。
他一直洗了一個多小時,感覺自己終于清爽了,這才從水裏爬出來,擦幹全身,把新衣服穿到了身上。
新衣服并不是什麽好料子,穿在身上有些刺刺的疼,可終究比那套破破爛爛的奴隸衣服強多了。
溫清随意把頭發攏了攏,一邊擠着頭發上的水,一邊走出了石屋。
池桂正守在門外,見他出來,笑着說:“藍先生,我們什麽時候去……”
話說到一半,他的目光落到溫清臉上,後半截話不由都咽了回去,嘴巴微微張着,眼睛睜大,看着有些發傻。
溫清倒沒覺得自己怎麽樣,聽他話說一半就停住,問了一句:“是去治傷嗎?現在就可以。”
池桂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态,趕緊把嘴閉上,引溫清向先前那個大石屋走過去。
一路上,見到溫清的人幾乎都是先一怔,緊接着一邊看一邊做自己的事,明顯變得心不在焉。
等到了屋門口,池桂猶豫一下,忍不住小聲問:“藍先生,您真的是醫生嗎?您這年紀……也太小了吧?”
都知道學醫很難,能出師單獨出來給人診病的基本都是三十歲以上,再年輕一些的話,醫者自己水平不到,求診的人也會懷疑對方的能力。
可這位藍先生……呃,不,不能再叫先生……這時候他把自己洗幹淨換了衣服之後,看起來頂多十七八歲,哪有一點兒為人醫者的樣子?
那套送過去的衣服明顯大了幾個號,袖子長長,褲腿長長。藍……少年把袖子和褲腿都高高地挽起來,露出了雪白的手腕和腳踝。
好看是好看,最重要的是,幹淨得讓人忍不住心動。
難怪周圍那些看到少年的人都看傻了。
溫清笑了笑,露出兩邊的小虎牙,更顯得有幾分稚氣:“放心吧,沒事的。我剛剛看過你哥哥的傷,有些把握。”
他越是這樣,池桂越難相信他。
可已經到了這步,後悔也沒用。池桂當下決定,不管少年能不能救好老大,他一定要把少年安安全全地送回去。
“我就在外面守着,有事叫我。”池桂說。
不管什麽事。記得一定要第一個通知我,我來幫你處理一切事情。
不知道少年有沒有聽懂他的話裏意思,不過很快就進去了。
池桂在外面守着,等着,從最開始的有些擔心,到後來的提心吊膽,生怕少年出了什麽纰漏。他現在已經說不清自己擔心的到底是老大還是少年。
石屋裏原本的那幾個人也都在溫清進去之後被客客氣氣地請了出來。
沒辦法,先前談好的條件就是這樣,如果他們不出來,少年是絕對不會出手的。
只是那幾個人出來之後也都像池桂那樣站在門口。
一個平時就沖動些的甚至一把抓住了池桂的脖領子:“剛進去那個就是你這次請來的醫生?”
池桂很淡定地面色不變:“嗯。”
“我怎麽沒發現他長這樣?”
“一臉的血,一臉的泥,頭發亂蓬蓬還擋住大半邊臉,這種情況下你要是能看出藍謹到底長什麽樣兒,我徹底服你。”池桂眼睛都不眨地說。
揪他脖領子的人洩氣地把手松開,末了還怕池桂生氣似地,替他整理好衣角,還主動站到了離他遠一點的地方。
可惜池桂壓根沒在乎他的表情,這人現在只單純地想着少年剛剛一笑時露出的兩個小虎牙。
真是太可愛了!
世界上原來真的有這麽可愛的男孩子啊!
不過,他的醫術是不是真的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