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黃色碎片(7)
系統聽了溫清的話,有點兒郁悶。
等待時機,說得好聽,誰知道什麽時候才來。
有些人萬事俱備,等東風等了一輩子。
它沒想到,溫清嘴裏的時機能來得這麽快。
黃修遠一直很忙,要麽不回來,要麽就回得特別晚。
他經常這樣,其他人早就習以為常。
推開大門,男人走了進來,一片寂靜聲裏,他意外地發現某個小門裏還傳出些響動,門沒有關嚴,門縫裏透着微弱的光。
那是廚房。
黃修遠頓了頓,朝那邊走去。
看到裏面的身影,他愣了一下。
是苗曉。
苗曉嘴裏不知道在低聲喃喃着什麽,連男人把門推開也沒發覺。
黃修遠走到他身後,才聽清他正在數數。
“三十三,三十四……”
少年數得很有節奏,不快也不慢,數到五十九的時候,沒有接着說六十,而是變成了“十二分鐘”,緊接着又從一開始數起來。
這是在……計算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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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眯了眯眼睛,看看苗曉茫然無神的雙眸,又看看鍋裏冒出的熱氣,不由漸漸升起怒氣。
誰許他進廚房的?
還沒來得及說什麽,苗曉猛地一轉頭,張口問:“誰在那?”
目光明明落到黃修遠身上,卻又透過他,壓根沒有焦距。
誰都看得出這人眼睛有問題。
“誰在那?”苗曉沒聽到回答,臉上有點兒慌亂。
“是我。”黃修遠說。
苗曉松口氣,抿了抿唇:“原來是大少。”
本來他叫修遠先生的,不過來到黃宅後,發現其他人稱黃修遠為大少,他也就跟着改了稱呼。
“你在做什麽?”黃修遠問。
“我學着做點兒簡單的東西。”苗曉說,生怕對方生氣,解釋了一句,“我問過廚房裏的人,經得了他們同意,沒有亂動。”
男人鼻翼微微動幾下,感覺空氣裏有股淡淡的酸甜味道。
挺好聞的。
“你怎麽知道我進來了?”他問。
“大少喝了酒,我聞到了酒味。”苗曉老老實實地說。
黃修遠随便找張椅子坐了下去。
他不但喝了酒,還喝了不少,頭都有點兒昏沉。進到廚房裏,不知道是不是被酸甜味道沖了一下,頭暈的感覺更濃了。
“你眼睛看不見,那些人也敢讓你進來?”
“都是簡單材料,”苗曉回答,“桔子我自己剝的,蓮子是王嬸找的去芯蓮子,事先煮軟了。還有青梅,山楂糕,白糖,醋,桂花……”
他一樣樣數着。
“沒動刀子,不危險。”最後總結似的加了一句。
“用電還不危險?”
苗曉笑了笑:“沒事,我天天晚上過來,什麽位置有什麽,記得很清楚。”說着,他指指腦袋。
黃修遠怔一下。
當初把苗曉帶到黃宅,無非是覺得這個大男孩挺有意思,卻沒想好帶過來後怎麽安置他。
估計他是呆得無聊了。
“哎呀,光顧着和大少說話,忘記計算時間了。”苗曉說着,想了想,“應該差不多了。”
他伸手在牆上摸索了一下,很快把插頭拔了下來。
動作很熟練,就像他剛剛說的,應該不是第一次幹了。
打開蓋子,苗曉摸索着端起一個小碗,一邊盛一邊說:“大少,您喝了不少酒吧?這裏有剛熬好的醒酒湯,您喝一碗。”
說着,他把碗端過來,黃修遠靜靜看着他試探着一步步走路的樣子,問:“你這麽晚在這裏,就是想給我做醒酒湯?”
苗曉笑笑:“大少對我很好,我總要做點兒什麽。可您什麽都有,我想來想去,也就只能做做這個……您別嫌棄。”
說到最後,聲音低下去,似乎生怕對方看不上。
男人把碗接過來。
碗裏的湯汁很少,大概是怕灑,連半碗都沒有。
他嘗了嘗,就像聞到的那樣,酸甜可口。
黃修遠不知道心裏是什麽滋味。
一天一天地,他已經習慣了回來時面對着房子裏的黑暗,連他父親都不覺得有什麽不對。
沒想到,竟然還有一個什麽都看不着的人,心心念念地在夜裏幫他端上一碗醒酒湯。
廚房的燈光并不亮,從苗曉的背後照過來,給這個大男孩添上一層淡淡的光影。
黃修遠喝了醒酒湯,沒覺得清醒,暈沉沉的感覺反而更重了。
他伸手把苗曉扯過來抱在懷裏。
苗曉一愣,手伸得直直地抵着,讓他沒法摟得更緊一些。
“怎麽,你不願意?”男人低頭看着懷裏的人,眼光晦暗難明。
他并不是那種随便跟人上床的人,黃家雖然看着人口單薄,內裏卻很複雜。很多事他一直壓在心裏,沒跟任何人說。
直到現在,一個看不見的大男孩,半碗酸甜的醒酒湯,突然讓他的心熱起來。
五樓的那一躍所顯現的剛烈已經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然他也不會把苗曉帶回來。
早晚都要娶人,男女無所謂,既然這樣,他為什麽不找個有感覺的呢?
“大少,你喝了酒,身上好臭啊!”懷裏的人一邊說,一邊聳着鼻子,臉微微偏着,一副特別難以忍受的樣子,“打個商量,以後別喝那麽多行嗎?好難聞!”
黃修遠摟着他的手臂微微放松。
懷裏的人明顯不知道他想幹什麽,一點兒沒覺得害羞,還有時間跟他叨叨叨。
他微彎下腰,猛地把苗曉打橫抱了起來。
苗曉低呼一聲,下意識地雙手摟住他的脖子,臉色更白了:“大少你幹什麽,快放我下來!”
“我送你回房間。”
“不用!你喝那麽多酒,等下把我摔壞了!”
苗曉說得理直氣壯,聽在他耳裏卻覺得有點兒哭笑不得。
剛剛的擁抱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
這人壓根意識不到他的想法,還擔心會摔跟頭。
“再叫,把其他人吵醒了,信不信我把你扔到外面去?”黃修遠吓唬他。
苗曉趕緊閉上嘴。
黃修遠進了他的房間,直接倒在床上,把苗曉壓在身下。
“大少你再不挪開,我就要被你壓死了!”苗曉說。
男人微微移了下身子,把重心偏向一邊,想了想不甘心,伸手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把你抱回來還嫌這嫌那,一會兒說有酒味一會兒說壓得厲害,全天下再沒你這麽嬌氣的人。”
“我才不嬌氣呢!”身下的人反駁着。
“有時間把婚約簽了吧。”黃修遠突然說。
苗曉一愣。
“你不是以為我撿你回來專門是想做好事吧?”男人見他臉上并沒有高興的表情,不由得郁悶起來,捏着他的鼻子惡狠狠地說。
苗曉趕緊晃腦袋甩開他的手,一邊揉鼻子一邊說:“沒有啊!就是你一直沒提,突然說這個,總要給我反應的時間啊。”
“那你要多久?一分鐘?兩分鐘?”男人問。
苗曉沉默了一會兒,這才說:“大少,我有事不明白,不問出口的話,心裏發慌。”
“什麽事?”
“為什麽您和太太非要我嫁過來呢?以前我們從來沒有過交集,我和太太的相識是因為我貼小廣告的時候貼錯了地方。賠禮認錯甚至賠錢,我都認了。我不明白,你們到底看上我哪一點?”
黃家有錢有勢,想要什麽樣的人得不到,怎麽偏偏就相中了他。
“太太怎麽想的我不知道,”黃修遠說,“至于我,我就是覺得你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
“是啊。我問你,那時候在金輝,你幹嘛從五樓跳下去?”
這是黃修遠一直都沒想明白的地方。當時苗曉明明看到了他,也認出了他,只要開口向他求救就行,卻偏偏選擇了那麽決絕的方式。
這人難道不知道,從上面跳下去竟然沒死,實在是苗曉命大?
雖說少年已經失憶,但黃修遠還是問了一句。當然,他不可能說出自己明明在現場卻打算袖手旁觀的事。
“牛老大為難我弟弟,我總不能真讓他去金輝,他剛十五歲,以後的路還長着呢,”苗曉的聲音低了下去,“他是我弟弟,我要幫他。”
身下人不提這個還好,一提起來,黃修遠就想起手下人查的資料,心裏郁氣更重。
當初苗安逃跑的時候,親手把這個哥哥推向牛老大。
那一家三口明明都沒把他當成自家人,處處苛刻他。最可笑的是,當黃修遠的人找到他們,提起要把苗曉接到黃家時,苗成功夫妻倆沒口子的答應,甚至都沒提婚約的事。
對他們來說,只要能攀上黃家這棵大樹,就算是讓苗曉到黃家當奴才都行。
“你又不是他們親生的,做到這個地步,該說你蠢呢,還是說你蠢呢?”黃修遠毫不客氣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