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熱絡
程素心看向蘇祁林，神情一怔，沒想到蘇祁林會說出這樣的話。
“是不是覺得我說的還挺有道理的？”蘇祁林笑着看程素心。
“嗯，你說的是這個道理，可是程家村這邊的規矩不是這樣的，沒人敢破。”程素心抿了抿唇道。
“沒人敢，就是不對的嗎？我們就來做這第一個吃螃蟹的人。”蘇祁林道。
“素心，你覺得以前不讓私下養牲畜是對的嗎？”
“集體大鍋飯的時候好，還是現在分了地好？”
“是把東西統一交給集體，由集體分配好，還是各取所需，私下交易方便？”
“你覺得有沒有可能，以後外面的店都是私人開的，大家都出來做生意了？”
蘇祁林邊走邊引導着問了程素心幾個問題，給程素心簡單解釋了下。程素心已經很好了，不過認知這種東西提前理解知道也是好的，這樣蘇祁林以後要做什麽，他們也會很快達成共識，站在一條線上的。
程素心絕對不是頑固不化的人，她有高中的基礎，以後也會做出很多讓人驚嘆的成績，這第一步應該不難。
大早上的太陽還沒出來，東邊一片暈紅，天藍的透徹，背後是大山，前面是望不到頭的麥田，難得的清爽。
兩人走在土路上說着話，女的凝目沉思，男的言笑晏晏。
蘇祁林感覺像是兩個人去約會一樣，不過這個話題，有點像是思想政治課。
說了一會兒，蘇祁林停了下來，不再說什麽，留給程素心思考時間。
蘇祁林說的很淺顯，所謂對錯，程素心以前潛意識裏有判斷，只是不敢确定，上面說什麽就是什麽，局限于大環境下的統一共識，從未想到原來有的事情集體的認知并非事情的根本，大家都認為是錯的，本質上不一定是錯的。
這些東西如同醍醐灌頂，讓程素心耳目一新。
看着身邊高瘦的身影，程素心對蘇祁林越發不解了，這個人到底是怎麽樣的人？
若是有這樣的見識，又有厚臉皮，為什麽家裏還因為窮出不起彩禮娶不到媳婦兒要入贅呢？
“你是不是覺得我今天怪怪的？”蘇祁林感覺程素心的目光在他身上，轉過臉問道。
“有點。”程素心抿唇點了下頭。
“怪帥的，是吧？”蘇祁林手指比了個八字在下巴問程素心。
“……”程素心刷的下臉紅了，撇開了看蘇祁林的眼神，什麽人啊！
“我覺得你今天也怪怪的。”蘇祁林到了程素心跟前側首對程素心道。
“哪裏怪了？”程素心不知道蘇祁林要說什麽，但是臉已經開始燙了。
“怪好看的！”蘇祁林湊過去低聲說了句，對着程素心露出笑。
程素心用手捧住了不能見人的臉，疾步往前走，不想理蘇祁林了。
蘇祁林看程素心嬌羞的樣子，心情頗好，大步跟了過去。
原來看的土味情話沒白看，總想着若是有一天能遇到那麽一個人，對她講，就這麽自然的講出來了。
原來講給喜歡的人聽，看着她的反應，竟然是這樣的美。
大土路上挺适合講土味兒情話的。
“大哥，停一下！”蘇祁林看着程素心的背影走着聽到轟轟隆隆的聲音，發現後面來了一輛拖拉機，臉上露出喜色，這要走，不知道走到什麽時候了，來了個交通工具得趕緊攔了蹭車。
“大哥，我們是程家村的，去縣城的，捎一段兒，行不？”蘇祁林拿出煙遞給開拖拉機的男子。
“上車。”那人接了煙聞了聞放進上衣口袋讓他們上去。
“素心，過來！”蘇祁林喊程素心。
程素心回頭看到蘇祁林在拖拉機旁邊朝着他招手，讓她上來。
開拖拉機的人都不認識，他也敢攔住讓人家載他？
程素心頓了下，走了過去，蘇祁林拉了一把程素心，兩人坐上了拖拉機的後車廂，上面已經坐了不少人了，都是跟着是縣城的。
兩人找了個位置坐下，有點擠，挨着蘇祁林，程素心感覺貼在了火炭上，面色微微發紅。
拖拉機聲音很大，也說不了什麽話，速度不錯，走路得一兩個小時的，有了拖拉機的助力，不到半個小時他們就到達了目的了，縣城那道供銷社所在的街道。
敞篷車，一路颠簸，雖然被風吹的淩亂，少走了不少路還是不錯的。
到了地方，蘇祁林跳下了車，伸手接程素心，這麽多人看着，程素心不好來回推讓，扶了他的手下來。
“稍等下。”蘇祁林跟程素心說了句帶她走向開拖拉機的人。
“大哥，今兒真的是謝謝你了，怎麽稱呼？”蘇祁林拿了煙給開拖拉的人道謝。
“梨樹村的，你叫我強子就行。”那開拖拉機的男人說道。
“強子哥，真本事，以前老聽人說梨樹村能開拖拉機的大哥如何如何了得，今兒可算見到真人了。”蘇祁林很熱情的說道，給那開拖拉機的男人點了煙。
程素心站在一邊看蘇祁林跟人客套，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只是覺得蘇祁林這人有點誇張，和一個陌生人這麽熱乎幹啥啊！
蘇祁林和那人說了幾句，将身上裝的一包煙塞給了那人，這才分開。
程素心沒怎麽聽他們說話，都在看供銷社那邊的事兒，等回頭就看見蘇祁林給人一包煙。
“那大哥人不錯，今天咱們是趕不上了，他下午才回去，還要買不少東西回村。以後我們想買什麽，不方便來縣裏也可以找他，他定期回來縣裏。他還說，改天會來縣裏交公糧，說了日子，到時候幫咱家也運了，犁地時去梨樹村喊他，他幫忙犁地，七八畝地，一個下午就成。”蘇祁林過來對程素心興沖沖說道。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有交通工具的，怎麽也得套個近乎，有點收獲吧？
“……”聽了蘇祁林的話，程素心愣了愣，這個人和人家那樣熱情原來是有目的的啊！
聽他這麽一說，還不錯，節省了不少時間，代價肯定是要有的，這也是人情來往。
“今兒來的早，就把這張肉票花出去，走，我們去供銷社排隊去。”蘇祁林拉了程素心往供銷社走。
“今天又不是什麽特殊日子。”程素心說道。
“非得特殊才能吃肉？花出去就能掙回來的。”蘇祁林對程素心說了句。
程素心不知道蘇祁林哪裏來的自信，那肉票是蘇祁林自己的，她也沒阻止他。
兩人排了半個小時的隊，終于買到了肉。
蘇祁林前世天天吃肉，對肉沒什麽感覺，偶爾吃素，覺得挺好，現在吃了好幾天素，買到了一片位置不怎麽好，還有肥肉的肉，已經不自覺的分泌口水了。
買到了肉後，蘇祁林帶着程素心轉了一圈兒，去了自由市場的方向。
程素心不自覺的将頭上的草帽戴了上去壓低了帽檐。
蘇祁林有些好笑，也沒阻止她。
自由市場那邊一直都有人，這會兒人也不少，賣各種東西的都有。
大家并不像是傳說中的偷偷摸摸的，買的人和賣的人，看起來挺坦然熟悉的樣子。
“你有什麽想買的嗎？”蘇祁林問了句快縮成一團跟一個地下組織者一樣的程素心問道。
“沒。”程素心忙擺手。
蘇祁林拉了程素心往前繼續走，看到一個販賣票證的人走過去打了個招呼。
“大哥，有沒有自行車購車票？”蘇祁林問道。
“現在沒有。”那人說道。
“若是有的話，怎麽賣？”蘇祁林問道。
“自行車一輛一百六十以上，購車票最少要二十塊一張。”那人說道。
“好，謝了。有沒有其他什麽票，能讓我看看不，要是合适就買。”蘇祁林說道，那人倒也不怕蘇祁林搶了他的，攤開給蘇祁林看了看。
程素心緊張的看着周圍，糾着蘇祁林的衣角。道理懂了，不過那個時候給她的陰影還在，要真有人來抓，感覺很恐怖，縣城裏可是有武工隊的。
這個可是以前的黑市，大家都是偷偷摸摸來的。
蘇祁林身上沒多少錢，就買了點實用的雜票，看程素心那麽緊張，起身拉住她繼續往前走。
轉了一圈，蘇祁林帶着程素心離開，出來後，程素心才放松了點，肩膀耷拉了下來輕吐着氣。
“那地方有那麽怕人嗎？”蘇祁林好笑。
“我，我不知道。”程素心道，感覺自己剛才有些慫了。
“沒事的，你看看，這麽多人來來往往，誰管了？”蘇祁林給程素心指了指。
程素心看着前方，也感覺自己有點緊張過度了。
“看到熟人了嗎？”蘇祁林問。他看程素心的眼神變了。
“看到了一個，是我的高中老師。”程素心稍微壓了下帽沿說道。
“高中老師？”蘇祁林說着朝程素心說的方向看去，一個中年男子從那道巷子裏走了出來，往前走着，視線到了他們這裏，往他們的方向走來。
程素心拉着蘇祁林的衣角有些拘謹的側頭，卻見那中年男子朝着蘇祁林打招呼。
“年輕人！”那男子叫了聲蘇祁林。
“唉，大哥，真巧啊。”蘇祁林看着眼熟，好像是昨天買過自己雞蛋的那位，不講價，五分錢買的。
“我正好來買雞蛋的，沒看到你。你今天不賣雞蛋嗎？”那男子問蘇祁林。
“今天沒有了。您還要？”蘇祁林道。
“昨天我買了回去，我同事也想買，讓我捎一點，我今兒趕早了還沒有了。”那男子遺憾道。
“那明天我給您留着，要多少？”蘇祁林道。
“我幾個同事都挺想要的，最少十斤吧。”那男子想了想說道。
“行，我弄十斤來，若是還有人想要，我改天再給你們送。”蘇祁林一笑說道。挺好，這不是有了一個長期生意了嗎？就是天天要往縣城跑，只賣十斤雞蛋，太不劃算了，得去看看，哪裏還想要雞蛋的。
有養多了雞收的雞蛋多的，一般也都賣去了供銷社裏，像蘇祁林這樣的還是少數，所以這男子想要買雞蛋，來的時間不湊巧，也買不到。
“素心？”那男子正要回蘇祁林的話，才注意到旁邊的程素心。
“秦老師好。”程素心頗有些尴尬的打了招呼。
“好長時間沒看見你了，也是巧了。唉，你咋就不上學了，可惜了，多可惜。”那位秦老師遺憾的說道，比沒買到雞蛋還遺憾。
“讓老師失望了。”程素心低頭說道。
“唉，你們那一屆，我最看好你。不說了，你怎麽和這個年輕人在一起？”秦老師說道。
“原來是秦老師啊，我和素心不久前剛結婚了。”程素心低頭頓在那裏沒說話，蘇祁林回答道。
“結婚了？結婚也好，也好。”秦老師有些感慨的說道。
“原來是素心的老師，那都是自己人了，雞蛋給您算便宜點。您住在哪裏？我明天給您送過去，也不用您跑了。”蘇祁林說道。
“這怎麽過意的去。”秦老師道。
“怎麽不行？您不是還有同事想買雞蛋嗎？一起送過去。”蘇祁林說道。
“那也成，雞蛋還按照之前的價格算，都不容易。”秦老師說道，告訴了蘇祁林一個地址，他們又說了幾句，秦老師就走了。
蘇祁林對那個秦老師挺熱心的，一個是，這個老師住在家屬院那邊在縣城生活，對縣城熟悉，身上有商機，另外一個原因就是，聽到秦老師這個稱呼，他想起來了，就是這個秦老師，猜題挺準的，打上交道後，可以讓他幫忙複印一點他出的卷子，讓程家老三去做做，不正好嗎？
“素心，你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蘇祁林送走了秦老師問程素心。
“沒事。秦老師人挺好的。”程素心籲了口氣說道。
“我看着人也挺和善的，到時候多給他一個雞蛋。”蘇祁林說道。
“嗯，我們走吧。”程素心道。
“先別走，我剛才在那個人那裏換了點票，你看有沒有要買的，我們順便去供銷社把東西買了。”蘇祁林說道。
“什麽雜票？”程素心問。
“不多，你看看，就這幾張。”蘇祁林拿出來給程素心看，他就選了幾個暫時能買得起的，女孩子會用到的。
“……”程素心再次臉紅，這幾張票裏有香皂票，副食品票，還有一張月經帶票，偏偏蘇祁林還一臉坦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