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江湖傳說
小原将背抵在冰冷的石牆上,慢慢将頭伸出,去看屋內情景。小少年背對着他,坐在老宮主床前的春凳上,他翹着四字腳,一副地痞流氓的大爺模樣,笑嘻嘻道:“宮主,您說您兒子能帶回九轉還魂丹麽?呵呵,就算他能将丹藥帶回來,又能怎麽樣呢!右堂主他們可不相信他是真心救您的。”惡意在沈之橫臉上浮現,慢慢訴說起九轉還魂丹在江湖上的傳說,說那藥是如何如何神奇,被全江湖人觊觎着。突然,他話鋒一轉,又說松門所謂的鎮門之寶不過是噱頭,他們利用這個噱頭,使松門的大名響徹大江南北。“唉,就算他們真有那麽神奇的丹藥,怎麽可能平白無故給郭天佑呢?就算他好運,真拿到丹藥,那他出得了浦陽郡麽?”
他抖着腿繼續道:“不過沒關系,您也不用擔心,他死了,您還有我,我會為您養老送終的,畢竟,我也是您的兒子嘛。”他又絮絮叨叨說自己有多孝順,比原主那個冷淡性子更讨喜。他臨走時,孺慕般望了老宮主一眼,“如果您還能醒來,我一定會好好贍養您的,真的。”
小原對他的惺惺作态很不屑,覺得沈之橫無非是想給自己弄個名正言順的身份,最後繼承宮主之位。“會為老宮主養老送終”這話聽聽就算,如果他真有孝心,為何會在人病榻前說人家親生兒子回不來這種風涼話!
确認寝殿裏再無他人,小原走到老宮主床邊,扶起老人家給他喂下丹藥,并用內力幫他加快吸收。沒一會兒,老宮主慢慢睜開雙眼,看清眼前是誰後,一把抓住小原的手:“我兒,他們要對你不利,你要小心!”
原主記憶中的父親,總是一心向武,很少關心他,除了小時候給他做武學啓蒙時,他會多說兩句話。其他時候,兩人幾乎沒什麽言語。而此時,老宮主眼中滿是對兒子的擔心,竟沒考慮到自己的安危,這叫小原很是感動。他輕拍老宮主手背,安慰道:“您放心,不會有事的。”
老宮主緩了緩神,上下打量兒子許久,這才放心。再擡眼,他注意到立于兒子身後的黑衣人,這人無聲無息,沒有存在感,但他那張極為俊俏的臉,卻異常吸引人。“我兒,這位是?”
“啊,那什麽……”這要怎麽介紹啊,能說是自己男朋友麽?原主父親會不會抽死他?小原糾結傻笑:“他叫……呃……”好像叫什麽景哲的,等等,系統君說過自己本名,就叫景哲,而他在兩個任務中也都叫過景哲,真是太巧了!
“天佑?”
“哦,他,他是,呃嗯。”老宮主拉回他跑偏的思緒,小原懊惱自己差點将系統君的名字忘記,臉上露出羞赧之情。
“我兒,為何這般吞吞吐吐的?”老宮主覺得奇怪,動了動腿,調整坐姿,讓自己更舒服一些。再擡眼仔細打量起黑衣人,從這人的衣着與長相看,他似乎不是中原人,再從他的呼吸與心跳頻率上看,他內功應該不在自己之下。老宮主眯了眯眼睛,衡量這人是敵是友。
小原看出老宮主臉上閃過對系統君的懷疑,一咬牙直接說道:“他是我喜歡的人,叫景哲。”
此話一出,老宮主愣住了。而系統君則是龍心大悅,看老宮主的橘子皮臉也覺順眼許多。
小原覺得尴尬,趕快轉開話題,問清老宮主之前是如何受傷的,又将極宸宮當前形勢詳細說明,“那天除了沈之橫,還有左堂主田成光等人有意為難孩兒,他們雖沒直接說免去我少宮主之位,但話裏話外都有這個意思。所以,我懷疑您遇刺跟他們脫離不了關系。”
老宮主狠狠錘床,“這群雜碎,白眼兒狼!竟然請‘天下第一樓’的殺手對付我,真是反了他了!要知道,當年我極宸宮就不收留他們,這幫不知感恩的東西,竟惦記着宮主之位!”
小原給老宮主順氣,“您也不用生氣,我之前已經找到沈之橫加害母親的證據。”他慢慢将自己的計劃講出。
老宮主聽完,一臉自豪地點頭,“我兒,極宸宮今後就靠你了。”老宮主突然想起夫人從前和他提過沈之橫生父之事,便告訴小原可以去山下抓沈之橫奶娘來當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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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原點頭,之後他們又談了一些細節,系統君在一旁提點幾句,讓計劃更完美。系統君留下來保護老宮主,而小原則按着原主記憶去找信得過的屬下展開布局。
老宮主有些累了,他躺下來,又掃了一眼系統君,覺得這人功夫肯定很高,看上去也很精明,是個能照顧兒子的人,只是他兒子從來沒下過山,不知俗世騙子多,這人頂着一張狐貍精臉,不會騙他兒子吧?“你家是哪裏的?做什麽營生?家裏有沒有其他妻妾?”
老宮主是個武癡,所以明白和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兒子需要什麽樣的人相伴。
系統君似笑非笑地坐到床邊的春凳上,雖是全身放松姿态,卻也擺出可攻可守架勢。“您這是在盤問吾的底細麽?要不要吾将生辰八字報于您聽聽啊,定遠大将軍?”他半開玩笑問他,老人家對兒子面冷,心裏卻是關心孩子的。
聽到這個稱呼,老宮主猛然坐起,扯到胸口上的傷,他輕咳幾聲,才顫着聲音問:“你是?”
系統君從懷中掏出暗皇印信晃晃,笑道:“老将軍,放心吧,吾以暗皇身份發誓,吾絕對不會辜負天佑的。”
老宮主見到印信呼吸一滞,愣怔許久後,馬上爬下床,就要下跪,卻被系統君攔住,“老将軍不必如此。”
“老臣……不知……。”他非常激動,背井離鄉二十來年,孤軍為偉大的目标而奮鬥,他迷茫過彷徨過,但最終堅持了下來。他沒想到有生之年能見到這任暗皇,更高興于他們那個偉大的目标還在傳承。
“吾此次前來中原,就是為了聚齊各方勢力。”
“君上,老臣要做些什麽?”在得知男人的真實身份後,老宮主更加不會反對他與兒子的關系,畢竟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更別說只是結個親了。
“收攏人心。”
小原這邊很順利,安排好一切,他跑到山下客棧居住,耐心等待時機。
次日,豔陽高照,小原迎着晨光走進極宸宮大殿,頓時成了所有人的目光焦點。
原劇情中,原主是第七日下午趕回來的,那時,左堂主聯合沈之橫将整個山門控制起來,原主孤身闖入,與之展開血戰。而如今他提前回來,将事情已經安排妥帖,整個山門還在正常運轉着。
下仆通報了沈之橫,他跟在左堂主田成光身邊,領着一衆人前來,除了右堂主一系,還有幾名外門堂主以及心腹手下。
小原:怪不得原劇情中,沈之橫沒能謀反成功,這可是三分勢力。
“少宮主,你帶回九轉還魂丹了麽?老宮主還等着呢。”沈之橫特別會演戲,小眉頭一皺,焦急中還帶着期盼。要不是小原知道他真實一面,肯定會相信他對老宮主的感情是真的。
小原看了他一眼,然後掏出藥盒晃了晃,“拿回來了,走,咱們去見我父親。”
田成光馬上與沈之橫對視一眼,他跳出來将小原攔下,“等等,少宮主,你拿回的九轉還魂丹是真的麽?”
小原:“當然是真的,那是我親生父親,我怎麽可能帶假的給他。”
田成光:“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與宮主多年不睦,就算是親生父子,誰能保證你不會為了那個位置動歪心思?普通人家還有為了争家産,殘害手足父母的呢,更何況是極宸宮這麽龐大的家業,所以,我們不得不妨。那少宮主,可否将丹藥給我一觀,讓我确認一下真僞?”
“你們三番兩次诋毀于我與父親不睦,是何用意?”小原挺挺胸膛,把面皮繃緊,“還有,你又不是大夫,卻急着想要驗看,又報的是什麽用心?”
田成光顯然沒料到小原會反過來質問他,頓時啞然。
“要驗可以,直接随我去父親床前,讓秦大夫給驗看驗看。”小原看了一圈對自己行注目禮的人們,心在狂跳,面上不動聲色,一揮手,讓衆人跟上他。
秦大夫就是那日給老宮主診脈的人,他是沈之橫的人,毒害原主母親的□□就是他給沈之橫的。他本身對原主家并無仇怨,會幫沈之橫,只因沈之橫願意滿足他某方面的小癖好,并提供更多花樣兒,讓他高興無比,大變态某方面得到滿足,就對小變态有求必應了。
田成光本還想去攔,卻被沈之橫眼神制止了。他一邊暗喜沒人知道秦大夫是他的人,一邊在心底嘲笑郭天佑的愚蠢。丹藥經秦大夫的手,不管是真是假,他都能把它說成假的。
計劃一步步進行,小原的小心髒歡快地蹦跳着,他暗暗将手心沁出的汗擦在大腿上,努力壓下嘴角得逞笑意。
沈之橫默默跟在他身後,暗中觀察他,看他偷偷擦掉手上的汗,又抿直唇角,便以為他是心虛,就更加放心了。
當衆人踏進老宮主寝室,系統君馬上隐于暗處,而老宮主躺在床上調息,将呼吸控制住,繼續裝病。小原不着痕跡挪到床頭,擋住老宮主恢複正常顏色的臉,回過身,慢慢打開藥盒,露出裏面的大山楂丸。“九轉還魂丹在此。”
此丹紅潤,散發着花香。小原可是用一整晚時間,将它與相克草藥一起搓揉成丹。開始他還掌握不好比例,有時香味不足,有時顏色不對,最後還是因他找到鹽鹵混入,才将它點出這等鮮亮色澤。小原覺得生在華夏,不會仿制,那真是糟踐了自己身份,所以,這顆計劃之外的丹藥就這樣出現了。
九轉還魂丹是保命藥,江湖人誰不想給自己備上一顆救命。但世人見過九轉還魂丹的很少,道聽途說下,也只知道此丹隐有花香,色澤紅潤,如龍眼般大小。
田成光看到這顆大丸藥,眼神瞬間直了,幾步上前就要搶過去。小原手一躲,搪開他,“左堂主,你急什麽,秦大夫還沒來呢。呵,都說九轉還魂丹是保命藥,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吃了它便可活命。左堂主,你如此着急沖過來,是想将此丹搶走占為己有麽?”
“當然不是,我只是想看看它是不是真的。”田成光馬上反駁,對着大家讪笑道。
幾位堂主看清田成光眼中還沒來得及收回的貪婪,再聯想到他之前也是第一個跳出來想驗看丹藥的,便知小原說的沒錯。腳步微移,他們變換到可攻可守的位置。他們效忠的一直都是宮主,所以在聽說少宮主有可能對宮主不利,才馬不停蹄趕回宮中。他們覺得少宮主太過冷漠,可能真會趁老宮主傷重,不顧念父子之情對老宮主下手。當然,他們也怕某些心大的家夥,想來個趁人之危。
沈之橫恨鐵不成鋼地瞪了田成光一眼,在心裏暗罵這個性格魯莽又目光短淺的家夥。想要丹藥還不容易,秦大夫可是他的殺手锏,然而這事他可沒和田成光說過,就是怕他知道太多壞自己的事。
匆匆趕來的秦大夫打破一室詭異靜谧,他頂着那副德高望重的醫者模樣,上前先給小原行禮,然後也不多話,只靜靜站到一旁等着聽差遣。好像自己是位世外高人,功名利祿全都不在他眼中一樣。
小原:這才是真境界,如果我能修煉成他這樣,估計什麽任務都不在話下了。
右堂主上前兩步,請秦大夫驗看小原手中丹藥,“如果此丹是真,那快快給宮主服下吧。”今日,是宮主壽限最後一天,救治也是宜早不宜晚。
秦大夫躬身,轉身之跡與沈之橫對視一眼,又馬上移開視線。
“等等。”小原躲開秦大夫伸來的手,微笑:“秦大夫來我極宸宮已經五六年了吧?”
秦大夫點頭,“是的,秦某當年被人追殺,多虧宮主收留,賞在下一口飯吃。”
“唉唉,少宮主你在拖延時間麽?”田成光馬上打斷兩人對話,他強耐着性子道:“你快讓秦大夫驗看,驗看藥是真的,好快點給老宮主服下。”
小原看都沒看他,對秦大夫笑了笑:“秦大夫,可否告之,你當年為何會被追殺麽?”
秦大夫愣了一下,以為他知道了什麽,擡眼看小原表情,見他仍然保持着淡淡微笑,就以為是自己多心了,他拿出當年的理由又講了一遍,“是在下誤診了一名孩童,讓他失了性命,他的父母悲痛萬分,就此不肯放過我。”
“呵呵。”小原笑,“可我卻聽說秦大夫豬狗不如,将人家孩子‘淩虐’致死,所以才遭到人家父母追殺的。”
“你胡說……”
“來人,将小孩父母帶進來。”小原話落,一對中年夫妻被帶了進來,而那名中年男人在看到秦大夫後,立刻向他撲來,嘴裏還不住的叫着“我殺了你個敗類”。那婦人也瘋了一樣哭喊着,她協助丈夫,扯住秦大夫的頭發,想将他的頭往床柱上撞。
秦大夫不會武功,雖長年上山踩藥,卻不是做苦工重活的莊家漢對手,沒一會兒他被打的鼻子竄血,頭發也被薅下不少。
“快住手,這是怎麽回事?”右堂主他們大驚,想要攔人。
小原拿出一疊紙給他們看,是當年“淩虐”孩童案的狀紙,右堂主他們傳閱後,臉色都十分難看。
沈之橫眼看秦大夫忍不住,頻頻向他看過來求救,他忙給他一個眼色,站出來質問小原:“少宮主,你這是要幹嘛?找一群人來毆打秦大夫,是想誣陷他,還是以為秦大夫受傷了,就不能驗看你手中的丹藥了?難道你手中的丹藥就是假的,怪不得剛才你故意說要請秦大夫,你早有預謀吧!你,你這樣……拿了一堆所謂的證據。”沈之橫瞪着眼睛,因情緒不穩,說話都有些顫抖了,“該不會是想找各種理由,來誣陷我們在場所有人,好治我們所有人的罪,讓你能名正言順做上宮主之位了吧!”
聽了沈之橫的話,幾位堂主也突然覺得事有蹊跷,他們暗暗留心,卻也沒魯莽進行攻擊。
之前種種幾乎都和小原他們預想的差不多,所以小原應付的游刃有餘。可沈之橫這小少年,頭腦太靈,他如此說,正好堵住小原接下來要拿出的證據,那證據直指他與秦大夫同流合污毒害原主母親。小原此時真要拿出來,正好應了他的話,不就是“誣陷”了!
小原默了,看着瞬間不信任自己的各位堂主,他不知該怎麽應對。
“怎麽,少宮主你無話可說了麽?”沈之橫眼中閃過得意。
小原張張嘴,擡眼正好看到門外被老宮主心腹帶進來的大娘。這下,小原底氣又回來了,他向各堂主一拱手,“各位堂主,其實我父已經痊愈了。”随着他的話落,在一陣抽氣中,他身後躺着的老宮主坐起。
右堂主等人大喜,上前詢問老宮主情況。
小原将老宮主扶坐到床邊,正對衆人。擡手讓衆人安靜,他将沈之橫的事一一複述。從他如何與秦大夫串通,設計殺害宮主夫人,又是如何想借機趕走原主,上位。“他只是小小婢女的私生子,卻總以為是我父親的親生骨血,妄自擡高自己身份,将我趕走後,他好做上宮主之位。”
沈之橫搖頭後退,仿佛遭受了五道天雷的轟擊,“你胡說,你胡說,我是宮主兒子,我就是宮主的兒子。”他內心最渴望的東西被人一一摧毀,悲傷化為憤怒,足以燒掉所有理智,他指着小原,罵道:“你和你娘一樣可惡,用不入流的手段陷害我與我娘,我就是宮主之子,所以你才想貶低我的身份,把我拉入深淵!”
小原示意那位奶娘開口,奶娘縮着肩,說:“老婦人記得,那孩子的爹右腕上有塊半月胎記,而沈丫頭的孩子也有同樣一塊,好像在手肘上。”
老宮主讓心腹去掀看沈之橫手肘,果不其然,那裏有塊半月胎記。
“不,不是的,爹,您才是我爹。”這下沈之橫再也不能自持,大哭着往老宮主身上撲,卻被小原一腳踹開。
衆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一切都是沈之橫設計的,右堂主他們請老宮主嚴懲此子。看到小原與老宮主感情很好,并想盡辦法救父,就從心底承認了小原的少宮主之位。
就這樣,此次極宸宮叛亂落下帷幕,沈之橫被施以極重鞭刑,趕下山門,秦大夫被送官,左堂主認錯誠懇,最後被貶去守山門了。
老宮主傳位于小原,退居二線,成為名副其實的“老宮主”。三個多月後,盛夏之季,暴雨連連,山下河東鎮王莊與劉村遇到百年不遇的山洪。小原組織極宸宮衆展開救援,贏得極好名聲。同年冬月,大寒,小原又在山下設立施粥的粥棚,給那些生活困難的家庭帶去溫暖,又贏得非常好的名聲。
同時江湖上傳出,禹州萬俟家被不明黑衣人血洗,從殺人手法上看,應該是極宸宮之人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