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VIP] 不是
11年濱寧的?春天如期而至。
校園栽種的?幾?株粉櫻争相?開放, 空氣?中逐漸被惱人的?楊絮填滿。
大海波光粼粼，海風吹在人身上少了濕氣?，多了和暖。
林歲安在這樣的?日?子裏, 終于感受到了什麽叫瑣碎又充實日?常。
她的?人生正如如明晝所說，在一步步往前，而不是停滞死氣?。
她第?一次正式體會季節交替帶來的?變換，第?一次留心觀察日?升日?落，第?一次駐足早晨的?面?包房，第?一次試着用平靜和理?解的?心态去面?對卓寧。
第?一次從一個個微不足道的?日?常裏, 學會尋找幸福。
即使是被壓力充斥的?高二下學期, 她都沒有産生過一絲迷茫。
林歲安十分清楚，這份改變是誰帶來的?。
許是命運覺得對她太過苛刻，它?可憐她，所以在她17歲那年, 把明晝送到了林歲安身邊。
和卓寧撕破臉的?那一晚, 林歲安其實特別想死, 想燃起一把大火, 把所有都燒了。
還?好, 明晝把她心裏的?火撲滅了。
她以為自己會和他一輩子就這樣走下去。
可命運捉弄人。
在你放松警惕, 以為它?終于舍得放過你一馬時，立刻收走所有賞賜, 再讓世人告訴你，
世事無?常, 命運多舛，沒有人會一直幸福, 習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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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袁在新年後準備将?公司的?貨車以及裝備全部升級換新，擴大運輸公司的?營業規模。
這就意?味着需要一大筆可随時調動的?資金。
去年陷入危機發不出工資時, 宋袁聽信了卓寧的?意?見，和本地一位放高利貸的?老板接了一大筆錢。
利息高達驚人的?十點，是個人聽了這種明顯是坑人的?條件都不會簽字。
可當時宋袁已經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不借的?話繼續虧空公司完蛋，借的?話要是公司長久沒有收益還?不上利息會被放貸的?糾纏到死。
卓寧見他這麽為難，心裏又急又心疼，于是便打包票說只要你借我給你擔保，那位放貸的?老板是她多年的?常客，人挺好說話的?，一時還?不上也不會為難我們的?。
聽到卓寧這麽說，宋袁決定拼一把，他先借了十萬，解決了公司的?危機，舔着臉一個個打電話接活，不到三個月便将?貸款還?清了。
嘗到了甜頭，宋袁打算這次繼續向那位老板借貸。
想着這段時間效益不錯，他這次一口氣?借了一百萬。
卓寧依舊是他的?擔保人。
那位老板聽說他要購置貨車，便主動引薦了自己的?朋友，宋袁想也沒想便欣然答應。
他給了對方十分滿意?的?回扣。
看似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發展，卓寧也着手看起了在梧城的?房子，打算兌現當初給林歲安的?承諾，母女倆離開這個地方，重?新開始。
可上天卻在所有人放松警惕時給予當頭一棒。
3月的?一天，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日?子。
車隊的?一名司機在運貨途中發生了慘重?的?事故。
貨車行駛在山路時後輪突然爆胎，車輛霎時傾翻，跌下山坡，司機當場身亡，一貨車的?貨物在大火中付之一炬。
這個消息猶如晴天霹靂，砸在宋袁的?心頭，他挂掉電話的?一瞬，雙腿發軟跌坐進辦公椅裏，渾身如墜冰窖，臉色慘白，不停發虛汗。
事後相?關部門展開調查，确認是車輛輪胎沒有進行定期更換，內部胎壓過低導致的?爆胎。
宋袁表示不可能，這車是他新換的?，根本沒怎麽上過路，怎麽可能因為這種原因才發生的?事故。
他給老板的?朋友打電話詢問情況，想問清楚為什麽賣他的?新車會産生質量問題。
打了一天，沒有人接。
放貸老板的?電話也一直占線。
宋袁隐隐有種感覺，自己是被耍了。
但事已經發生了，他作為公司負責人必須要承擔責任。
去世司機的?家?人組團到公司門口舉橫幅大鬧，要求老板給個說法。
還?能給什麽說法，調查結果就在那裏。
去世司機給宋袁幹了很多年，多年情義外加自責，宋袁不會逃避，他賠了一大筆補償金。
損毀的?貨物也要承運人來賠償。
以及那筆借款的?高額利息。
種種壓力鋪天蓋地地襲來，打得宋袁猝不及防。
将?近小半個月，林歲安沒有在家?裏見過宋袁，卓寧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林歲安問她，她緘默三口，神情恍惚地說沒事。
嘴上說沒事，可一副有事的?模樣，任誰都能看出來她在撒謊。
宋袁不在，這個家?又恢複成了以往的?冷清模樣。
鍋碗瓢盆再次成了擺設，卓寧早出晚歸，夜裏一個人躲在卧室裏偷偷哭泣。
一開始，林歲安還?以為她和宋袁吵架了，抑或是宋袁還?是和以往的?那些男人一樣，裝不下去展露出了真面?目，準備将?母女倆抛棄。
家?裏莫名其妙山雨欲來的?氛圍讓林歲安心緒不寧，她上課時總會走神，被陳燕點了兩次，下課趴在桌上，任明晝如何關心都不把家?裏的?變化說出口。
在明晝面?前她刻意?隐去卓寧和宋袁，說到底，她內心深處還?在自卑着，不敢讓少年繼續深入了解她不堪的?家?庭。
她怕宋袁是因為變心才不回家?，怕卓寧再次被抛棄，怕媽媽被罵小三上位又怎麽樣，還?不是被男人玩膩了。
怕自己和媽媽又一次成為人們口中的?談資，吸引來新一波的?注目和嘲諷。
到那時，林歲安相?信明晝不會在意?，可她無?法做到自若地如常面?對他。
周五最後一節課是體育課，林歲安因為無?法劇烈運動所以每次上課都坐在一邊。
體育老師吹響解散哨聲?，示意?大家?自由活動。
女生聚在一起聊天，男生則三三兩兩組織打球。
趁着明晝和史磊落一起去器材室拿球的?功夫，林歲安在角落裏找到了落單的?宋思衍。
她扯住男生的?手腕，帶他來到操場南邊的?桦樹林前。
“怎麽了？”宋思衍看了眼?她的?手，語氣?關切。
林歲安焦急道：“你知道你爸發生什麽事了嗎？”
宋思衍眉頭一皺：“什麽意?思？他怎麽了？”
“這段時間他一直不回家?，卓寧的?表現也很奇怪，我什麽也問不出來，心裏總覺得是出了什麽事。”
“他不回家?？”宋思衍，“是住公司了麽，我也好久沒聽到他的?消息了，我媽不準在家?提起他。”
林歲安抿了抿唇，深吸口氣?：“你可以回去問一下阿姨嗎，或者你打個電話給宋叔叔，我打給他一直不接，起碼……給我一個答案。”
小半年的?相?處讓她慢慢對宋袁卸下了防備，甚至心底已經接納他了。
突然毫無?理?由的?抽離，林歲安不能接受。
宋思衍看着她，目光沉沉，堅定地嗯了聲?：“好，等放學我就去問。”
明晝拿到球回到操場後一直尋找林歲安的?身影，結果轉身就看見她和宋思衍并排從南邊方向走來。
“……”
明晝緩緩挑起半邊眉，托舉籃球的?骨感手指微蜷了一下，指腹泛白，他的?神色依舊散漫，可漆黑的?眼?眸卻暴露了他此刻微妙的?情緒。
一個高挑的?身影兀地擋在面?前，林歲安恍惚擡頭，視線和明晝相?撞。
宋思衍瞥了眼?少年，眉頭輕蹙，随後在朋友的?呼喚下遲疑地離開。
四目相?對，林歲安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下一秒，目光略帶躲閃地下移，落在他凸出明顯的?喉結。
喉結緩慢滾動，她聽見他說：“你是不是有心事？”
“……”
難為他憋了這麽久。
林歲安知道明晝一直在等她主動傾訴，可她的?自卑和敏感迫使她只敢将?好的?一面?展現給他。
“沒有啊。”林歲安重?新直視他，彎唇笑了笑，“我能有什麽心事。”
觸到這抹逞強的?笑，明晝心頭微刺，他隐忍着怒火，深長的?眼?眸半耷拉着，深深凝望她的?眼?，下颌緊繃，舉着籃球的?小臂上筋脈浮凸愈發明顯：“林歲安。”他幾?乎是咬牙蹦出字眼?，“我喜歡你，這點我們都很清楚。”
林歲安心尖一顫，雙手握緊。
“我希望你也能……喜歡我一下。”
“……”呼吸猛地一滞，林歲安雙眼?微瞠，脖頸仿佛被人扼住了，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音。
我當然喜歡你啊，為什麽你要說這種話。
“對我坦誠一點，比起旁人，更相?信我一點，讓我成為你的?第?一選擇，讓我感受到你的?依賴。”
而不是看到你一有事，第?一反應是向別人尋求幫助。
心口的?位置被猛地一撞，林歲安下意?識伸手扯住他的?衣角，反駁道：“不是的?，我……”
話到嘴邊，她又生生制止。
關于宋袁卓寧的?那些事，她怎麽也無?法和他坦然。
跟明晝說了又有什麽用呢，給他徒增煩惱罷了。
“我也想和你有專屬的?秘密，承擔你的?痛苦，說真的?，每次看到你和宋思衍彼此心照不宣的?模樣，我都會有種窩火的?挫敗感，還?不知道該怎麽辦。”明晝低頭哂笑，眼?神冷戾駭人，啞聲?自嘲，“我他媽的?真的?快嫉妒瘋了。”
他已經向她走了九十九步了，他只需要她邁出一步就好。
林歲安心跳加重?，鼻頭一酸，她垂下腦袋，松開手，一聲?不吭。
她心想，自己挺失敗的?，這麽久了，都沒有讓明晝感受到自己的?心意?。
氣?氛一時陷入死寂。
明晝還?在等她，可林歲安選擇了繼續沉默。
少年如火的?眼?眸慢慢熄滅，他盯着林歲安放開的?手，良久，嘲諷地嗤笑一聲?，将?籃球往身後随手一抛，筆直挺闊的?肩頸轟然塌陷，傲氣?仿佛被人打碎了。
林歲安死死盯着自己的?腳尖，感到肩頭擦過少年的?手臂，随即生生錯開，陽光般溫暖的?熱度越來越遠，她心口一窒，想轉身抓住他，可明晝頹靡的?背影已經走遠了。
她忽的?沒有節奏的?喘息起來，時重?時輕，眼?淚無?聲?往下掉，可憐又無?助。
林歲安好讨厭自己這幅樣子，明明沒必要讓他這麽傷心的?。
可就是跨不過那道名為自尊的?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