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VIP] 不是
開學的這?天, 早上?剛踏進教室不久，林歲安就聽到了一個?爆炸性的消息。
就在假期的最後一天晚上?，于栗的父親失手将老婆打死了。
班上?有個?同學的家長?在縣公安局工作, 說這?次絕對是?十幾年來濱寧最大的案子。
聽說警察接到報警趕到現場，屋子裏好多?血，于栗躲在卧室裏，于強跟魔怔了一樣，對着警察還罵罵咧咧，地上?散落着賭場的籌碼, 警察順着線索連夜查封了白鑫會所。
有人看到傅超他爸被帶上?了警車, 好像不止開設地下賭場這?麽簡單，夜總會還偷偷進行?毒/品交易。
那個?同學故作神秘道：“我媽說，于栗的爸爸大概率是?吸那個?啥導致出現了幻覺，所以下手才那麽狠的。”
這?起“家暴致死”所牽連出來的一些列事?件, 無疑像一滴水落入了滾燙的油鍋中, 将平靜的濱寧炸醒, 無數流言随之?四起。
林歲安手腳冰涼地坐在座位上?, 臉色發白, 聽着來自四面八方的關于于栗的讨論。
她有片刻的忘記了呼吸, 眼前浮現出于栗被包圍的那天，向?她投射的求助目光。
“……”林歲安急促地喘息了一下, 伸手握住水杯，指尖控制不住地輕顫。
心口難以抑制地泛起酸痛, 她低頭張了張嘴，想大口換氣, 可不管怎麽努力，胸口的位置還是?像堵了一團棉花一樣, 又悶又脹。
溫熱的水汽自眼前彌漫，林歲安趴在桌上?，一動不動，任由無邊的情?緒泛濫。
她難免會共情?于栗在事?情?發生時的無措和恐懼，被母親反鎖進卧室，隔着門板全程聽着母親被毆打的聲響，最後不堪折磨死于那個?畜生的手下。
自己卻無能為力，直到最愛的人咽下最後一口氣。
光是?想象一下當時的情?境，就足夠令人崩潰。
明晝感受到後排女生的安靜，他掉頭看到林歲安的發頂，以及她輕顫的肩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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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然也聽到了班上?的議論。
明晝看向?前面空着的座位，神情?黯淡了下來。
這?種事?情?，任誰聽了，都?會唏噓不已。
上?課鈴過去許久，王斌才姍姍來遲。
他滿頭大汗，表情?嚴肅，看來也因為于栗的事?而接受了調查詢問。
他沒提，啞着嗓子開始講課，但班上?如死寂般的沉默以及低迷的氛圍，還是?彰顯了這?起事?件的影響力。
熬到了傍晚放學，林歲安心緒不定地收拾，明晝默默等在身?側，就要伸手接過她的書包，卻被林歲安躲開，她白着臉，雙眼微紅，有些魂不守舍：“我要回趟家，你先走吧。”
明晝動作一頓，深深地看着她，沉默幾秒：“要我陪你嗎？”
“不用。”她立刻回絕，吞咽了一口補充道，“我沒事?的，不要擔心。”
明晝眉頭微蹙，還是?選擇相信她：“嗯，路上?注意安全。”
少年剛離開教室，宋思衍忽然從前門進來，他攔住林歲安，白皙清俊的臉上?滿是?擔憂，沉聲說：“卓姨沒事?吧？”
聽宋思衍提到卓寧，林歲安忍了一整天的情?緒終于爆發，她神色慌亂，無助又害怕地抱緊自己的胳膊，擡頭看向?他：“我不知道，這?幾天我都?沒住家裏，也沒人打電話告訴我，我，我……”
說到最後，林歲安抓住宋思衍的胳膊，指腹因為用力泛出白色：“宋叔叔有跟你說過什麽嗎？”
聽到林歲安說假期都?沒在家住，宋思衍心一頓，想起剛才瞥到的明晝的背影，他眼底一暗，喉結滾了滾，搖搖頭。
林歲安的心底此刻被恐懼充斥，她怕白鑫出事?會牽扯到卓寧，更怕卓寧會不會在無意間碰過什麽不該碰的。
她死死咬緊唇，用疼痛讓自己冷靜下來：“宋思衍，你陪我回去看看好不好？”
她沒有勇氣一個?人回去。
怕聽到不好的消息。
宋思衍蓋住女生的手，沉了口氣：“好。”
一路無言。
走進樓道，房門緊閉，林歲安貼近聽了聽裏面的動靜，一點聲響都?沒有。
她內心的不安愈發濃烈，慌亂掏出鑰匙就要開門，可越緊張鑰匙越插不進鑰匙孔，最後還是?宋思衍幫的忙。
房門吱呀打開，裏面一片昏暗，沒有開燈，不像有人在的樣子。
宋思衍試探性地喊了聲爸。
無人應答。
林歲安臉色一白，快步沖到卓寧的卧房門口，擰開把手一看，床鋪整齊，裏面空無一人。
就在二?人盯着空蕩的房子六神無主?的時候，樓道裏響起說笑聲。
“待會你打個?電話給安安，讓她回來吃晚飯。”
“對了，別忘了告訴她有她最愛的糖醋裏脊。”
“知道了，我馬上?就打……哎？房門怎麽開了……”
林歲安和宋思衍聞聲從卧房裏出來，和剛回家的卓寧宋袁打了個?照面。
“思衍？你怎麽來了？”宋袁看到兒子，眸子一亮，好奇道。
“……”
“放心吧安安，你媽沒事?，就是?白鑫倒了，工作以後就沒了。”
宋袁夾起一塊裹滿湯汁的大塊裏脊肉放進林歲安的碗中，還不忘給宋思衍夾一個?炸丸子，笑道。
林歲安臉色還難看着，她掃了眼對面若無其事?的卓寧，心總算放進了肚子。
卓寧捕捉她的視線，笑了下：“別看我整天看着不聰明的樣子，其實我可精了，從不跟着瞎摻和，就做自己分內的事?。”
林歲安心內嗤笑，并沒有吭聲。
緊張了一天的神經陡然放松，林歲安感到渾身?都?有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累，她揉了揉抽痛的胃部，吃了幾口就擱下了筷子。
宋袁瞧見，擔心道：“怎麽了安安，哪裏不舒服嗎？”
宋思衍從進門開始就察覺到了宋袁對林歲安的态度。
小?心，讨好，關懷備至。
這?是?他作為親生兒子從未體會過的。
宋思衍垂下眼，幾不可聞地冷嗤。
坐他旁邊的林歲安聽見了，她淡淡看了眼少年的側臉，表情?一板，語氣冷漠道：“我沒事?。”
卓寧暗含打量的眼神時不時落在宋思衍的身?上?。
這?是?她第二?次見到孫玉梅的兒子。
第一次是?在醫院，孫玉梅去學校找歲安麻煩，他幫忙攔着的他媽，還跟着去病房照顧歲安。
看起來，他對歲安似乎很不錯。
思及此，打量的視線染上?考量。
一桌人各懷心思地吃完飯，宋思衍穿上?鞋就要走，卻被宋袁在門口悄悄攔住。
“這?是?爸爸給你的零花錢，別被你媽知道了。”說着，宋袁從錢包裏掏出幾張新鈔，塞進宋思衍的口袋裏。
宋思衍面無表情?，将錢原封不動地塞回男人的口袋：“我不需要，你把你的新家照顧好，我和我媽不用你管。”
說罷，毫無留戀地邁下樓梯，消失在拐角。
宋袁悵然若失，嘆了口氣才轉身?回屋。
林歲安透過門縫看到了全程，她對宋思衍的愧疚越發深重，本想今晚留下睡覺的念頭頓時消散。
“我也走了。”她淡聲說，背上?書包就要出門。
宋袁擡手攔住她：“既然回來了就別走了，今晚在家睡吧，哪能一直打擾同學啊。”
卓寧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聞言也附和：“是?啊，別給人添麻煩了……”
“我樂意。”林歲安冷聲打斷她，低垂的眼睫顫了顫，“人家不覺得我是?麻煩，不像你。”
空氣凝滞了一瞬，卓寧無奈閉了閉眼：“又來了，誰……”
“砰”的一聲，女生用關門打斷了和她可能會演變的争吵。
下樓之?後，林歲安擡眼便?瞧見了靠在牆根的宋思衍。
少年向?來規矩的發絲略微淩亂，校服外套被他胡亂扯開，顯出與平時不同的随意氣質。
對視無言。
良久，宋思衍嘆了口氣：“陪我走走吧。”
順着海濱路二?人并排走着，林歲安不知道該怎麽打破沉默，索性閉上?嘴不說話。
自從慢慢接受宋袁對她的好之?後，面對宋思衍，她總有種搶走對方父愛的愧疚感。
于是?便?更不敢接近他了。
“他對你應該不錯吧？”
他指的是?宋袁。
林歲安低下眼，手指下意識攪在一起，“嗯。”
宋思衍仰頭看向?綴着幾顆繁星的深色幕布，諷刺地輕笑出聲：“以前他每次回來，表情?都?和上?刑一樣，吃飯的時候沒兩句就和我媽吵起來，每次都?不能好好吃一頓飯。”
“今晚他那副樣子，我還是?第一次見。”
“你說愛和不愛的差別，真的那麽大麽。”
“簡直像兩個?人。”
“……”林歲安呼吸一滞，回答不上?來。
頓了好一會，她才讷讷開口：“但他對你的愛，是?不變的。”
“他只是?為了卓寧在讨好我而已，所以你不要難受……”
“林歲安。”宋思衍兀地停住腳步，回頭認真地望着她。
林歲安第一次見到宋思衍這?種眼神。
裏面盛滿了她看不懂的情?緒，又濃又深。
二?人面對面，晚風輕撫而過，撩起女生鬓角的碎發，迷了她的眼。
她聽見他绻聲說：“哪怕是?讨好，也試着接受他吧，就當是?遲到的父愛，給自己一次感受幸福的機會。”
“不用在意任何人，自私一點吧。”
“……”
蒼白路燈下，少年笑容輕淺，卻比月亮還要溫柔。
多?年後，面對宋思衍，林歲安依舊不敢造次，但她可以肯定，對方是?她一輩子都?可以全然信任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