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節
《不認情深+滿船清夢壓星河》湘池
《不認情深+番外》
文案:
情癡不愚,向死而生。
內容标簽:靈異神怪 宮廷侯爵 悵然若失
搜索關鍵字:主角:趙鏡琰,元衎 ┃ 配角:沈端,元祈
沈端醒來之時,腦中一片空白。
怔愣了許久,他才反應過來,是了,他堂堂中書令衛将軍會稽郡公沈端沈與思,在酒宴之上被堂妹沈靈姿一杯毒酒奪去了性命。
呵呵,折于婦人手。
等等,沈端突覺不對,欲起身之時發現自己竟身輕如燕,飄浮起來。
“喂,控制一下氣息,別驚訝啊,鬼也有氣息啊,控制好別飛遠了!”
一陣手忙腳亂天旋地轉後,沈大人終于确定自己變成鬼了。
不錯,大景皇城的顯仁殿裏,盤踞着兩只鬼,一只老鬼一只新鬼。
沈大人努力不使自己失範,清聲向這位鬼友問好。
這位出聲提醒他的鬼友看起來二十多歲年紀,咧着嘴笑道:“你的品階可是夠高啊。”
沈端聞言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衣飾,竟還與當日一模一樣。數月前沈相北上,拉攏了關外契赫族與大景夾擊北秦,一舉收複青翼二州。回京後加封郡公,一時炙手可熱。九月初八千秋節,寧康帝于紫宸殿大宴群臣,特加郡公九錫,是時沈相可謂風頭無二。也是在那一日,沈端命喪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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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高蓋主,當得一死。”那鬼悠悠說道,滿不為意。沈端聽了只是一笑,向老鬼作揖道:“前輩可知如今是何年月?”
老鬼躍上房梁閑閑道:“你不過剛死數日,這年月未轉,你道是何年何月?”
沈端笑笑,如此正好,沈靈姿興許還活得好好的。
老鬼見他神色有異,不禁勾唇一笑:“怎麽,急着去尋仇人?”
他朝沈端勾勾手,使力将沈端引上房梁,拍拍他的肩道:“你死的可不好看,這麽俊俏的一個人,七竅流血也實在俊俏不起來了。”他好似沒發覺沈端神色越發難看,繼續說道,“你化了鬼,是要去做索命厲鬼了?我問你,你去索誰的命?”
沈端望着他,冷冷道:“閣下似乎洞若觀火,還請不吝賜教。”
那老鬼大笑起來:“叫沈相說‘不吝賜教’這樣的話怕是很難得吧?可你實在不該擺這副為難的樣子給我老人家看,便是你沈家先祖見到我,都要拜一拜,何況你沈端呢?”
沈端一凜,疑道:“閣下是……”
老鬼擺正了臉對着他,悠悠道:“宮中畫師便是再不像樣,總還是能畫出個五六分相像。你瞧瞧,我是誰?”
他提及宮中畫師,沈端愈發起疑,細細打量了眼前這只老鬼,許久方嘆道:“在下不識。”
老鬼嗤了一聲:“隔着那麽多輩,你和沈均居然還能一個德性。我上元下衎,你曉得是誰了吧?”
沈端倒吸一口氣,十分意外:“臣下萬萬沒想到,高祖何以……如此情形?”
元衎笑了笑:“無非是放心不下我那些不肖子孫啊。沈端,你不要自欺欺人了,殺你的那杯毒酒可不單單是那婦人的意思。”
沈端不做聲,寧康帝元祈受他恩惠,從毫無母家勢力的無寵皇子一躍登基稱帝,而後他助皇帝收權貯才大擊北虜。十餘年師徒之恩,知己之情,君臣之誼,最後卻是一杯毒酒了結。
元衎瞧他沉默,嘆道:“雖說來難過,可我早說了,你功高蓋主當得一死。如今都涼透了,還要自欺欺人,豈不無趣?沈端,你的債主,可不是那個女人。”
沈端注視着這個面相似乎比自己還要年輕的開國之君,沉聲道:“依高祖皇帝的意思,下臣該去尋陛下?”他忽笑開,“下臣可不敢在高祖面前僭越。”
元衎向後一倒,倒垂在梁上說道:“沈家的人都似狐貍,你看着奸猾,可為何偏偏死在一杯毒酒上?我猜想,是那把金刀的緣故吧。”
話音剛落,沈端眼神一厲,不由顫了一下。這絲微動沒有逃過元衎眼睛,他笑了笑:“那夷人的金刀,我早年也收過一把,那人以為我不曉得,我卻聽過這金刀的故事,亦或是他假作不知我知道吧。”元衎含糊帶過,随即說道,“沈與思,你可是犯了兩個忌諱,死得并不冤。但你好歹一片赤子之心,死得畢竟有些可惜。我雖為元祈的祖宗,也不能太護短。”
他面露狡黠:“我予你一刻還陽如何?你想做什麽便能做什麽,若想手刃元祈,只要你能做到,我便不阻攔。”
沈端面色平靜地問道:“予我還陽可不是一樁小事,便是高祖皇帝人君之尊,如今也同我一般化為鬼身,如何辦到?”
元衎挺腰直起,悠然地說道:“君無戲言,我自然能辦到,你何必再試探我?若我改了主意,你可就沒這機會了。”
顯仁殿是大景歷代皇帝理政的地方,上書房在主殿之中。元衎饒有興趣地問道:“你是想直接從上書房頂上落下吓元祈一下,還是這麽堂而皇之走去上書房?”
沈端笑道:“老祖宗想如何?”
元衎大笑着望着他:“我自然想讓你從天而降啦,如何?”
沈端搖搖頭:“若我能選,我只想取回那把金刀。”
元衎笑意收斂了一些:“怎麽,你不想尋元祈的晦氣?”
沈端蹙眉:“我犯的天家忌諱足以引起殺機,不過是我癡愚心懷僥幸。如今死了一回醒轉過來。元祈忌我位高,加九錫已是震懾,主弱臣強,他自然要想法設法誅我。到如今這地步,我便是尋他索命,他膝下無子,介時必有大亂。那我這些年為社稷所付心血豈不白費?”
這番話說完,元衎啧啧一聲:“沈均有你這樣的後人,也算瞑目。不錯,主弱臣強則不死不休,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他露出一絲笑意,卻莫名泛着冷意,“你有這樣的肚量,真是元祈的福氣,好福氣啊好福氣。”
那把沈端念念不忘的金刀是他自契赫帶回。契赫乃游牧部族,男女俱弓馬娴熟善武好鬥。草原上的兒女格外奔放,貴族男女定情則互贈金刀以喻情意堅定。沈端見契赫打造的金刀樸而不拙,便要了一把帶回京城,只說是契赫族的有趣物什送給了元祈。元祈當是不知這金刀典故,随意收下,放在了書案暗格之中。如今沈端既已身死,自然不想這把可笑的金刀還放在元祈身邊,他日被他得知真相,自己豈不越發可悲?
他這番心思元衎明白,他冷眼瞧着,卻定要尋這個樂子。他化鬼百年,法力不弱,如今盡傾一身鬼修之力助沈端還陽,便将回複肉身的沈端猛地摔落在顯仁殿的上書房中。
上書房中無一宮人,寧康帝元祈枯坐着摩挲一把金刀,卻聽到砰得一聲,一個人影跌落。正在他猛地立起欲喚侍衛的時候,整個人忽然顫栗一下,一時屏住呼吸不敢言語。
沈端被元衎摔得不甚優雅,他也不在意,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向元祈踱步去。他一下子便瞧見了元祈手中那把鑲寶金刀,眼神晦暗下來,一步一步走向元祈,緩緩道:“陛下,您并不是在做夢。”
元祈目不轉睛地凝視着眼前這人一步步朝自己走來,素衣烏發風神秀致一如往昔,面上帶着淡淡的笑意。
“你果然沒死,我就知道,沈與思怎麽會這麽輕易地死了……”元祈喃喃道。
聽到這話,沈端微蹙了眉,他知道元衎就在近處看這場好戲,心念陡轉,笑得頗為得意:“怕是叫陛下失望不已了。臣不知,陛下是許了沈靈姿什麽?皇後之位?還是我叔父授意奪我家主之位?”
元祈匆忙走到他身前,握住沈端的手急道:“非也,朕沒有授意他們,朕怎麽會要你死!”
沈端的手冰涼,他盯着與元祈交握的手,緩緩道:“不是你嗎?若不是揣度上意,沈靈姿哪有這樣的膽量呢?元祈,你殺了她替我報仇沒有?”
沈端凝視着元祈的神色,心中敞亮,笑道:“那杯毒酒正合你心意不是?我原以為,你我君臣二人與旁人不同,如今想來我沈與思自負聰明,卻糊塗得很。”
元祈捏緊了他的手,沉聲道:“那杯毒酒我确不知情,沈章沈靈姿以為在我面前立下大功,卻不知不過是我緩兵之計。你離京深入北夷,身後府兵已有異動,我也是事後才有覺察。當務之急只能穩住他父女二人,再行鏟除。原本我孤志為你報仇,卻不想,原來你并沒有死!與思,我曉得這金刀的含義了……”他眼中升起熱烈,一把攬住沈端,顫聲道,“如此甚好,我在明你在暗,屆時助你收回府兵,我們……”
沈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