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男變女世界的龍(十一)
當龍尋隔空專心的監視着自由聯盟地下基地的時候,A市內金座大廈附近猛然爆發的靈力波動登時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龍尋毫不猶豫撕開空間,一步之間,從城郊到市中心,到達那異常爆發的地方,金座大廈與附近幾棟樓形成的小夾角。
他面前的地面一片狼藉,兩男一女三具皮膚幹癟毫無水分,仿佛木乃伊一般的幹屍正或躺或伏的在各自身下的一大灘鮮血上,表情依然保持着扭曲而驚恐的模樣,連眼球都幹縮起來。
龍尋慢慢走到牆邊,那裏,俊美而疲憊的男人正仰頭坐靠着,他一手捂着有血跡滲出來的左胸口,一手虛虛的握成了拳頭,隐隐可以看到有個小小的身影在他掌心裏動着。他的不遠處,有一個已經破碎的轉籠。
“你來了……”他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露出一個小小的微笑。
龍尋向着他走了過去,俯身握住了他按住胸口的手,輕輕将其挪開。
“不要看。”尹宸無力的說,然而他已經沒有多餘的一分力氣去阻止龍尋。
銀發金瞳的龍神拉開了他的手,看着那傷口,沉默不語。
一個猙獰而可怕的血洞貫穿了他胸口,應該有心髒的地方,現在只剩下半個拳頭大的肉團。
他的心髒碎了。
“你要死了。”
龍尋聽到自己的聲音輕輕的從唇齒間發出,像是怕驚吓到什麽一樣。
即便是知道龍組中人也會死,但從未有人真正在他面前死去過。
“我救不了。”
他救不了尹宸,他的心髒碎了,生機正在以無法阻擋的速度消散。
尹宸是雙S級水系異能者,他能控制的已經不止是水,而是一切可以以液體形态而存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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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液自然也包含其中。
他控制着自己的血液,讓它們還能在全身上下流淌運作,讓自己生命能流逝得更慢一些。
但……生機已散,他的異能也堅持不了太久。
尹宸輕輕的笑了笑,深藍色的眼睛彎彎的,和以往每一次看到龍尋時笑的一模一樣。
“我知道……我只是在等你來。”尹宸說。
“你一定會來的。”尹宸說。
“我等到你了。”尹宸又微笑,他終于有些控制不住的,在嘴角流出血來。
龍尋忽然有些不理解自己心底湧起得些些複雜情緒都是什麽,他明明還很平靜,前所未有的平靜,他甚至能夠感覺到自己的眼神也一定是平靜得可怕。
就好像是靈魂忽然脫離了身體,好像突然失去了身為人的一部分……那些星星點點微不足道的情緒,根本無法令他有絲毫動容。
尹宸的呼吸開始不穩,他依然努力開口道:“頭兒……不,阿尋,我可以……可以這麽叫……叫你嗎?”
龍尋輕輕點了點頭,從他肩頭滑下的銀白發絲随之微微顫動。
“阿尋……我本來想,再過個兩年……等這些動蕩平靜……之後……就、就告訴你……一件事……”
他雖然加入了龍組,也經歷過戰鬥,有自己也會死的覺悟,從E級,D級,一直到雙S級的強大異能者……他一直有驚無險的升了上來,天賦強悍,前程遠大。
誰知道,在他已經覺得自己或許不會死在戰鬥中的時候,老天會這麽開玩笑……
尹宸苦笑了一下,他很疲憊,他知道這是因為他的異能已經漸漸顧不上給大腦輸送血液了……或許就在不久之後,他就會死。
想想看,他之前很多次都暗示過自己的心意,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喜歡他,只有這條龍茫然無知。
如果死了後,他的心意還不被喜歡的人知道,尹宸會不甘心。
“阿尋……我喜歡你……”
虛弱的聲音,仿佛剛剛出口,就能被風吹散。
龍尋沉默的看了會兒眼前這個将死之人,認真的對他說:“抱歉。”
尹宸再次苦笑。
他忍不住的嗆咳起來,大口大口的吐着血,胸口的洞,在湍湍的流淌着血,一會兒就讓他仿佛從血池裏爬出來一般。
龍尋微微皺了皺眉頭,他的手按在了尹宸的心口上,微微的光芒閃爍之後,他胸口的傷勢已經痊愈,光潔的皮膚仿佛從未有過傷一般。
他能治好傷,甚至能重新給尹宸造一顆心髒,但這沒有用。
他來的時候,尹宸的生機已經消散。
傷口的愈合,也只是延長他活着的時間而已。
“你可真是……”尹宸無奈,低低的,只有氣聲的嘀咕着:“看在我快死的份上,騙我一句都不行麽……”
龍尋安靜的看着他。
那些星星點點的複雜情緒已經混雜在了一起,漸漸的,龍尋感覺自己好像脫離了剛剛那種無情的姿态,屬于人的部分在慢慢回到靈魂中去。他知道自己現在其實是憤怒,也是悲傷難過,更有突然被告白的驚詫,不能回應的不安,無法說謊哄尹宸的愧疚。
“抱歉。”龍尋只能這麽說。
尹宸微微搖了搖頭,他好像恢複了一點精神,擡起了左手。
他的這只手一直虛虛的握着拳,而現在,這只拳頭打開了,掌心上,一只毛茸茸的嫩黃色倉鼠正努力用爪子整理被他指腹蹭亂的毛,根本沒有意識到環境突然變亮了。
“送你的……它叫奶茶……”
尹宸說着,又笑了,他臉色蒼白,每一個字都合着血吐出來,嘴角努力的勾着,似乎在這種時候,也依然想給龍尋看自己最好的一面。
龍尋的瞳孔驀然收縮了一瞬,幾乎繃直成一條線。
難以想象的恐怖殺氣從他身上散發出來,龍尋不知道為什麽,尹宸這個姿态,好像,好像……
好像什麽?
為什麽他會感覺那麽難過?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腦海中用力的鑽着,有什麽激烈的東西在拼命的,瘋狂的沖擊着他的大腦,讓他的頭很疼,讓他想發狂,想毀掉一切所能看到的東西。
龍尋恐怖的殺氣形成狂風,卷過三具幹屍的時候,輕而易舉的将之絞成了粉塵,但建築,地面,還有尹宸,卻零星半點的風也感覺不到。
龍尋很迷茫,他與生俱來的冷漠理智很快就将那莫名其妙出現,陌生卻又隐隐有一絲熟悉的情緒壓制了。
他看着眼神漸漸暗淡下去的尹宸,伸出手,一邊攬住他的腰,一邊摟住他膝彎,讓他一只手臂繞過自己的脖子,将他打橫抱起。
“走。”
什麽都不知道,不明白的奶茶鼠被他溫柔的用靈力送入自己領口,讓小家夥先在那裏呆着,而龍尋則抱着尹宸,一步踏入了憑空出現的黑色空洞。
“我帶你去報仇。”
……
自由聯盟的基地,明面上是掏空了一座山,在山腹中倚靠土系異能者的能力建造出合适的建築而成的,實際上真正的根基卻是在地下。
如果有人來突入山中的基地,他們能得到或者毀去的,只是一些無足輕重的邊角東西罷了。
這個安全的基地讓自由聯盟的人沒有後顧之憂的同時,也很佩服盟主花之鎖的主意。
大家都想過,他們的盟主到底是什麽等級的異能者?因為就算是目前公認最高等級的雙S級異能者,在盟主的面前也很難走過十招。
而被大家猜測的花之鎖,此刻正神情冷淡的看着自己的右手。
花之鎖相貌俊逸陰柔,甚至俊美到顯得有些妖邪,整個人的肌膚都瑩潤粉嫩,仿佛嬰兒一般透着細膩的光澤,然而他的右手,卻赫然如同老樹樹皮一樣幹枯,那只手簡直不像是手,就像是骷髅,或者說,像是枯樹枝般長在他的腕子上。
“盟主,您的手?”自由聯盟副使有些遲疑的看着他。
“無妨。”這個相貌極好的人,嗓音略顯尖細了一些,嬌柔婉轉,聽着讓人極為不舒服。
花之鎖将右手放下,輕笑一聲柔聲道:“我倒是小瞧了那個年輕人,必殺之局下,他竟然還有反抗之力~連旁觀壓陣的我,也發現了呢……”
“盟主,您是說……您是被那個龍組落單的異能者所傷?”副使非常驚訝。
“不止呢,左右護法和我的妻子,都被他一個人殺了~這樣強大的異能者,現在應當也是死了……好可惜。”
副使偷眼看看,花之鎖是真的一副嘆惋的表情,反倒令副使打了個寒噤。
花之鎖所謂的妻子……其實就是他看上的女人,弄到手厭倦以後,那個女的就會以各種莫名其妙的理由死去,而他自己本身則恢複了“單身”,就很快會找下一個。
自由聯盟,唯有那些不被看重的新加入異能者們還天真的相信,這個組織是為了什麽自由而立。
花之鎖,異能是木系,有一個特殊的異能,他取名為花之鎖,也是如今姓名的由來。
那異能無他,就是在目标的心髒上種一朵微不起眼的小花,根基深深紮根在心髒之中,平時毫無異狀,只要花之鎖想要其死,念頭一動,那朵小花就會頃刻間長大,吸盡人所有生機後,最後花根紮破心髒和後背,花瓣漲破胸口,脫體而出,攜着一個人的全部生機回來,将那生機渡到花之鎖的身上。
自由聯盟上下,凡是稍微得他看重的,或者處在重要位子上的人,都被花之鎖種了這花。自然有人想過反抗,花之鎖可能為了威懾,也不曾阻攔,笑眯眯看他們用異能試圖毀掉那朵花。
但那朵花在心髒上,但凡一點不慎,意圖擺脫控制就弄成了自殺。而就算不傷心髒,那朵花察覺到危機時就會立刻與它生長的心髒同歸于盡。
這種情況下,漸漸的,自由聯盟內也沒有人再反抗他,而讓龍組感覺疑惑萬分的,軍警政為何不配合他們行動了……
那些位子上的人,心頭也同樣盛開了一朵小花。
花之鎖用左手食指輕輕搔了搔嫩出水的臉頰,笑吟吟的側首看向副使,突然小聲道:“喂~!”
副使渾身一顫,立刻跪下道:“盟主!”
“為我辦件事啊?”花之鎖的聲音就像天真的小姑娘一樣活潑。
“請盟主吩咐,屬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副使低着頭這麽說,但他額頭上的冷汗已經越來越多,甚至順着臉滑到下巴上。
“沒那麽嚴重~~~!”花之鎖俏皮的眨了眨眼睛:“不過是請你為我……去死而已。”
副使驀然睜大了眼睛,下一刻他就感覺自己的胸口傳來劇烈的痛楚,鮮血滋滋的從他口中流出來,他低頭,就看到一朵妖嬈浴血,卻形如昙花的紅色花朵盛開在他左胸上!
而後,副使就怨恨絕望的永遠閉上了眼睛。
花之鎖一招手,那朵從心髒上開出來妖異血昙根系變長,頂着花來到他面前,然後在他伸出的幹枯右手上,用根鑽了個洞……很快這血昙就已經完全從副使的身上長在了花之鎖的右手上,那些被血昙吸走的生機就順着根系吐到了他的手裏面。
幹枯的皮肉漸漸豐盈,灰白毫無生機的顏色褪去,而血昙則一點一點的枯萎了。
等到血昙完全枯萎掉之後,花之鎖的右手已經和左手完全一樣,沒有半點不妥了。他動了動自己的右手,滿意的抿唇一笑:“還是這樣更好看些~可惜只是B級異能者的血肉,若是那個雙S級異能者的花兒沒能被毀掉的話,真不知是如何美妙的感覺……”
可惜S級以上的異能者各有底牌,不僅僅是保命的,也是同歸于盡用的。花之鎖之所以沒有将人徹底弄死,就是忌憚對方。一個能狠辣幹脆趁花還沒完全長成的時候,用異能攪碎了花和蔓延了小半心髒的男人,就算是瀕死也能拉人做墊背,那三個蠢貨就是這麽死掉的,還險些害得他失去一只手。
‘不知道那個龍組的頭兒是什麽來路,居然能發現我布置下的監聽草。嗯……這個時候死了組員,他應該注意不到留在那兒的監聽草?這會兒應該已經收集到信息了~!’花之鎖懶洋洋的一邊想着,一邊向着基地外圍走去。副使屍體卧倒的地面上,有一條奇怪的根須伸了過來,将人裹住,拖到了角落的陰影裏。
而後,恐怖的咀嚼什麽的聲音響了起來。
花之鎖一路經過,一路愉快的和組織內人員打着招呼,老成員敬畏恐懼,小心翼翼的回應,而新成員卻很親近嘻嘻哈哈的還開兩句玩笑。
他一點也不在意,直接下到了最底層,這整個一層除他以外的人都下不來,那裏盛開了各種各樣劇毒的恐怖花卉,雖然整整一室的花看上去美如夢幻,但真有人敢下來打開門,不用走進去就會直接暴斃。
所以他一點都沒想到,當他開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個頭上長角,銀發金瞳,身後還拖着一條銀色龍尾的男人,懷裏抱着疑似他剛剛弄死的雙S級異能者,在那片花海裏,盯着一小片監聽草的樣子。
啊哦……好像玩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