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哔哔哔

第18章

吳顯貴以向傑好友的身份去過他家一次，父母很和藹，待人非常客氣。

他父母可能對向傑的性向有所察覺，看吳顯貴的眼光些許異樣。但有文化的人就是不同，只要沒說破，便會以禮相待，或者旁敲側擊問些有沒得，向傑熟知父母脾氣，答話好似打太極，繞來繞去好像說了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沒說。

向傑家在大學學區內，是過去學校分的房子，後來改制時買下來，所以這種房子面積都不大，卻非常值錢，很多老師或租或賣，掙了不少，可向傑父母堅持住這裏，就覺得習慣了、方便。

大學裏樹木繁茂，環境怡人，是喧嚣鬧市中的淨土。

吳顯貴走在其中些許惬意，不少女學生對他頻頻側目。這可是以前不曾有過的體驗，顏值高就是好啊，走到哪裏都受人關注。

他現在越來越把自己當向傑看，越來越進入角色，越來越覺得自己就是那個，外貌好、家庭好、教育好、生活安逸的向傑。

進了家門，房子是老式的格局，客廳相當于過道，非常小，只能放一張餐桌三把椅子和一個冰箱。就這樣還勉強塞了一張雙人沙發，和一臺不大的彩電，擠得轉不開身。

爸爸坐沙發看書，媽媽在廚房做飯，他進門時媽媽從客廳冰箱裏拿了頭姜，轉身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便又進了廚房。

“我……我回來啦。”吳顯貴還是輕輕說了一聲。

爸爸沒有擡頭，只把書翻了一頁，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吳顯貴想像中的畫面，應該是一進家門，媽媽洋溢着慈母般的笑容輕聲說道：“兒子回來啦，飯快好了，去洗手開飯啦。”

然後爸爸放下報紙對他說：“美國金融危機，已經影響到中國，不少公司倒閉、裁員，你們電腦市場受到多大沖擊呢？”

可惜，事實并非想像。

吳顯貴小心走過去，沒話找話道：“看的什麽書啊？”

爸爸斜他一眼，把書皮舉高給他看了一眼然後繼續看自己的。

《知音》！吳顯貴就算沒讀太多書也知道，這書是給婦女們唠嗑用的參考書，向傑的爸爸，堂堂名牌大學教授，居然看知音？

這真是太意外了。

飯很快做好，三個家常菜，其中兩個都是涼菜，一個拍黃瓜，一個大拌菜，唯一的熱菜是青椒炒肉絲。

這飯做得也簡單過頭了吧，三個人真的夠吃嗎？向傑在家做飯時，可從來不會這麽糊弄。

吃飯時，父母一句話都沒說，只是專心吃飯，吳顯貴幾次欲言又止，想找個話頭說說，卻感覺根本沒法開口，一頓飯下來，除了碗盤的聲音就只有咀嚼聲，吳顯貴感覺快要無聊死了。

他和向傑在家吃飯都是有說有笑的，哪像現在這樣。

向傑在家做飯、洗碗全包，吳顯貴幾乎不做家務，所以他吃完飯很自然的站起來收拾，覺得向傑在自己家應該也會洗碗的。

他爸爸拿着碗筷詫異的看着他：“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今天兒子要洗碗了？”

“呃？”向傑在家不洗碗？趕緊解釋：“我幫你收拾收拾。”

媽媽吃完飯，坐到沙發上開電視看財經新聞、軍事頻道。

吳顯貴汗顏，這個家看來是女人開疆拓土，男人在家看知音。

從回家到現在，這家三個人一共說了三句話，其中兩句還是他自己說的，他甚至懷疑媽媽是不是啞巴？

“媽，今天電腦城人特別特別多，我賣了好多電腦。”吳顯貴絞盡腦汁想找話頭。

他自打來北京後，雖然很少回家，但只要在家的時候，他媽媽便很喜歡聽他講汽修廠的事，總是眼光爍爍、神采飛揚，兒子在她眼裏就是全部的驕傲。

向傑那麽優秀，在他媽媽眼裏，當然應該是更了不起的驕傲。

向傑媽媽拿着遙控板的手頓了頓，換了法制頻道，繼續看節目。

吳顯貴以為她沒聽到，又說：“早晨我還有點發燒，不過現在好多了。”這張苦情牌打出去，媽媽至少會心疼一下兒子吧。

“發燒就早點睡。”向傑媽媽終于說出今天的第一句話。

還好不是啞巴，吳顯貴舒氣，滿以為接下來媽媽會給他找點藥或者量個體溫什麽的，但她又轉頭繼續看電視。

“什麽節目這麽好看？”吳顯貴湊到近前。

“啪！”遙控板掉到地上，媽媽聲音突然尖銳，戒備姿勢吼道：“你做什麽！”

“呃！”吳顯貴一驚，站在原地沒敢動：“我……我……”

爸爸從廚房出來，擦着手上的水說：“小傑，你過來點兒，別離你媽太近。”

“啊？哦……”吳顯貴退後幾步，向傑媽媽這才放松一些，怎麽情況？離近了會咋的？向傑難道是什麽洪水猛獸？

爸爸把遙控板撿起來，交到媽媽手上，小聲安慰幾句，然後警告的看眼兒子，重新回到廚房。

吳顯貴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半晌，見媽媽又恢複到先前的樣子，認真看着電視，把他當空氣，只得移步到廚房。

“爸，要我幫忙嗎？”

“你別添亂就行。”爸爸用白布擦着碗上的水。

向傑也有這種習慣，剛洗好的碗，用幹淨的白布把水擦幹再放到消毒櫃裏。他給向傑買過一臺洗碗機，洗碗烘幹消毒一體，進口的，特別貴，但向傑用過幾次之後，還是自己動手洗碗、擦幹。

“我媽……嗯……”吳顯貴思索着怎麽問：“她最近看着精神不錯。”

爸爸擦擦手說：“最近精神不錯，你就去招惹她嗎？你媽生了你已經很不容易了，她不能讓你碰也不是她的錯，你現在都大學畢業又找了工作，趕緊存點錢出去租房子住吧，別在這裏擠了，讓你媽也過得舒心點兒。”

“我剛工作工資低呀，北京租房子那麽貴。”

“你也知道你那工作不行嗎？好好的大學生畢業去賣電腦，臉都讓你丢盡了，別人問我你在哪兒工作，我都不敢說，就算不當老師，你好歹考個公務員吧。”說完推開站在門口的兒子，離開廚房。

吳顯貴又碰了一鼻子灰，感覺已經沒法和向傑父母愉快交談，只好回卧室睡覺。

這知識分子家庭怎麽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啊！

最可疑的是向傑媽媽，居然不能讓兒子碰，靠近都不行，這是什麽怪病？向傑以前為什麽從來沒告訴過他？

他去向傑家作客那次，覺得他們一家挺幸福，挺融洽的，原來都是表面功夫，向傑在家爹不疼、娘不愛的，跟多餘的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