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季向由不知又從哪兒端來幾樣菜， “我讓工作人員留了一點兒，應該夠你一個人吃。”
程靈望着擺了小半圈的菜，直接把整個冬瓜吞了下去， 燙得喉嚨燒燙。
“我……”
“你慢慢吃吧。”
季向由說完就要走，程靈戳着筷子好久沒動作， 最後還是一咬牙， 喊住季向由， “謝謝，其實你不用……”
“我走了。”
男人又回到導演組那方，和導演他們聊天去了。
程靈徐徐才收回視線， 眼前的菜起止一個人吃，兩個人吃都夠了。
最後，程靈是彎着腰離開飯桌的。
一不小心， 吃得有點兒飽， 連來收拾桌子的工作人員都對她的胃口感到驚異。
“真羨慕你們這些演員， 吃這麽多還不胖。”
程靈尬笑幾聲，“我們吃多了還是會胖的，我最近都長胖了點兒了。”
小女生上下掃了下程靈，“你這算是長胖啊， 比我最瘦的時候看着都還要苗條呢。”
程靈笑着轉意話題， 起身幫小姑娘一起收拾餐桌。
等她回到排練室， 幾個演員都還留着在練習。
程靈想着這次她是主要角色，定不能拖後腿， 便也留下來和大家一起排練。
練到淩晨一兩點， 大家也都累了，這才紛紛散場。
程靈是最後一個走的，出來時， 整座大樓鴉雀無聲，去乘坐電梯時，陰涼的環境讓人覺得有些瘆人。
她趕快按下樓層，電梯剛要合上，一只白皙的手突然闖入視野，吓得程靈一個激靈，手肘撞在鐵壁上。
“嘶——”
“吓到你了？”
熟悉的聲音，程靈擡頭，就見季向由站在自己跟前。
男人內搭的白襯扣得嚴謹，只露出脖頸間優雅的線條，喉結突出，幾分禁欲的氣息鋪面而來。
外面套着一件深色風衣，将身形的修長襯托得淋漓盡致，随便一個動作，就跟拍畫報似的。只是此刻男人的眼角處，沾染上些許疲憊。
程靈靠在邊上，“你這麽晚了還在指導學員？”
季向由站在她身邊，“指導完又和導演聊了一會兒，你練到這麽晚？”
“嗯……”
無言的沉默，走到樓下時，季向由攔住她，“我送你。”
“不用了。”
“這麽晚你一個人打車我不放心。”
程靈錯開季向由的目光，“我……”
“就當是以同事的身份送你。”
“.”
幾分鐘後，兩人坐在車上，程靈靠着車門，始終望向窗外。
窗外一片寂靜，黑漆漆的道路上，基本沒什麽人影。
途遇紅燈，季向由剎了一腳，細長的指尖在方向盤上點了兩下，側頭說道，“你父親的事，我讓人去查了。”
程靈猛地回頭望向他，“你說什麽？”
“你父親的死，确實跟我們家有關。”
季向由緩緩解釋，“當年，我們家企業想要搶占茗城的木材市場，所以托人在你父親的工廠裏動了手腳，導致你父親那方貨物出了問題，買家紛紛毀約，一時資金周轉不過來，才破的産。”
程靈緊緊拽着拳頭。
當初父親只抓到了工廠裏那個跟了自己好多年的手下，那手下說是季家的人托他做的，卻打死不說是季家的誰吩咐的。
苦于沒有證據，再加上家裏變故，最後也只能不了了之。
“這件事當時是我小舅做的，我爺爺知道後就把他逐出了公司，不過怕影響公司聲譽，給了那人錢，所以就這樣掩蓋了過去.”
程靈忽然冷笑出聲，有些嘲諷。
一想到父親就因為這樣離開，心裏那種難以挽回的傷感就撲面而來。
“所以你家裏人還是包庇了犯人，然後我爸名譽財産都受損，最後走投無路，丢下我們一家子就走了。”
這話說得平靜，可程靈眼圈已經開始泛紅，不甘的眼中露出點點淚光。
但她強忍住快要奪眶而出的眼淚，袖子一擦，假作堅強的模樣讓季向由心裏一緊，眉間再也松不開。
綠燈亮起，季向由一踩油門，找個路邊将車停下。
不等程靈反應，他一把抓過她的手腕，緊緊将她抱在自己懷中。
程靈愣了下，感受到眼前人溫暖的體溫和淡淡的氣息，她再也忍不住，嘴角抽動，潸然淚下。
季向由一遍一遍撫摸着程靈的頭發，感受着懷裏的人兒止不住的顫抖，一向冰冷的臉上滿是心疼和歉意，“對不起。”
“對不起有什麽用，對不起有用的話，我爸還能回來嗎。”
程靈話說得哽咽，腦海裏，和父親朝夕相處的日子依然是那麽清晰。
在她的印象中，父親的形象始終是溫柔地、偉岸地。
她還記得小時候她在學校跟人打了架，老師二話不說就認定是她的錯。只有她爸，堅信她雖然皮了點兒，叛逆了點兒，但是絕對不是那種欺負同學的人。
那時父親還說等以後老了，還要享受下女兒的孝敬，可還沒等她成為父母的貼心小棉襖呢，人就沒了。
而且父親走的那天，她剛拿到市裏鋼琴比賽的二等獎，還想讨要獎勵……
季向由輕撫着程靈顫動的脊背，“你爸雖然回不來，但這件事我會還你爸清白。”
程靈抹掉眼淚起身，“什麽意思？”
“那些做錯過事的人，我會讓他們受到應有的法律責任。”
又一滴晶瑩的淚珠順着程靈的臉頰滑落。
季向由伸出手，兩指輕輕夾在程靈臉側，用指腹抹掉淚水，“所以那之後，你能把我之前說的話再考慮一次嗎？”
“什、什麽？”
“就我說的，交往的事。”
程靈抽泣幾下，漸漸恢複平靜，不敢直視季向由灼灼的目光，“我說了，那件事我媽她……”
“到時候我會親自帶着成果去請罪。”
程靈緊閉着雙唇，半晌開口，“我弟之前沒告訴你吧，我媽她自從我爸走後，精神就有點兒不正常，現在好不容易步入正軌，我怕她一受刺激，又會想要鬧着自殺。”
季向由上前緊緊抓住程靈的手，逼迫她看着自己，“那你還喜歡我嗎？”
“我……”
“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以前你就逃了一次，我能理解，但這次你也要逃嗎？”
程靈深吸一口氣，“我沒有想逃。”
“所以喜歡嗎？”
仿佛世界都安靜，程靈能明顯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半晌，程靈輕輕點了下頭，動作很輕，但季向由還是捕捉到了。
他愁眉不展的神色終于有了一絲愉悅，發自內心的。
“我不會讓阿姨出事的，你不相信我？”
“你沒見過我媽，你不知道她發起瘋來有多……”
“我知道。”季向由擠壓程靈的兩邊腮幫子，打斷了她的話。
“以前你不辭而別的那段時間，我也低沉過，懷疑是不是自己哪裏做的不好，雖然沒有你媽那麽嚴重，但我能理解她的心情。畢竟失去的是自己的愛人，還要照顧兩個孩子。”
“你——那段時間很難過？”
“你覺得呢？”
程靈望向男人深邃的眼眸，以往的冰尖似乎全部融化消散，只剩如水般的溫柔。
有些許愧疚。
“我以為以你那性子，要不了多久就會忘了，以前咱倆談戀愛時，也沒見你有多積極啊，還不是随時冷這個臉，跟誰欠你的一樣。”
“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的性子，而且那是我第一次談戀愛，我怎麽知道你們女生喜歡什麽東西。”
“那、那那個時候我還是冒着被打的風險專門跑出來跟你說了分手的呢，也不算不辭而別吧。”
“但你什麽都沒說明就走了，第二天我去學校，就見你座位上的課本都收拾幹淨了。”
“那件事我是有不對，但我也是不知道怎麽跟你解釋啊，我總不能直接告訴你是因為……”
“我知道，所以現在了解原因後，我不怪你。”
季向由反而作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
程靈投降，“好好好，對不起行了吧，你快開車吧。”
季向由敲敲程靈的腦門，程靈捂着腦袋斜了他一眼。
車子很快開到程靈家樓下，半夜的馬路，就是通暢。
快要下車時，程靈慢慢解掉安全帶，假裝随意地關心一句，“我回去了，你注意點吧，拜拜。”
“晚安。”
程靈磨蹭半天才摸向把手，開門的一瞬間，手臂被人從身後拉住。
轉身，一抹柔軟的觸感印在腦門上，剛好處在季向由剛彈她的地方。
程靈愣了下，反應過來後推開男人，急匆匆地沖下車。
季向由嘴角噙着淺淺的笑，對着那抹身影說了句，“明天見。”
程靈自然聽到了季向由的話，腳下的步子邁得更快了，跟飛毛腿似的。
到家的時候，程銘早睡了。
程靈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猛灌了一杯涼水，回想到在車上的片段，忍不住後悔地揉搓着自己的臉蛋。
她怎麽就在季向由面前哭了呢！
想她程靈八百年都難得哭那麽一回，結果她還哭得那麽柔柔弱弱地，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
隔天清晨，程靈一晚上沒怎麽睡好，起來時整個人都沒啥勁兒。
她來到榴蓮臺準備錄制第二次舞臺，腦子還在想着季向由的事兒，這不，剛來到電梯前，就遇上了呗。
旁邊其他人見到季向由都是熱情地打招呼，季向由也是保持一貫禮貌卻又疏離的态度，簡單回複。
上了電梯，此時正是上班高峰期，人不少。
程靈站在最裏面，莫名就和季向由挨在了一起。
兩人肩靠着肩，程靈低着頭，想到昨晚那事兒，臉蛋有些燥熱，便一個勁地往角落裏蹭。
季向由緊跟其後，低聲說了句，“見了導師不打招呼？”
聲音雖小，但前面的人都聽到了，回頭打量他倆。
程靈偷偷斜了他一眼，随即換上笑容，“不好意思季先生，這不剛才人太多了麽，季先生早上好。”
季向由目不轉睛打探着她的表情。
程靈被盯得不自在，暗自将手背在身後，擰了季向由的手臂一下。
見季向由還盯着自己，她趕緊示意他注意點兒身份。
季向由卻忽然勾起嘴角，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絕對是在故意看她笑話！
然後電梯到站時，趁着人多，程靈毫不猶豫踩了季向由一腳。
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