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李涵。”季向由忽然喊了一聲。
李涵走過來， 依然是一身職業裝，身姿挺括，氣場十足， 給人一種肅穆莊嚴的生冷感，和季向由性子倒挺相近。
可當她面向程靈時， 冷漠的臉上卻是露出點點笑容， “程小姐， 好久不見。”
程靈微微颔首，“涵姐好。”
季向由側頭和李涵吩咐了幾句，李涵聽後找到工作人員。
沒多久， 工作人員拿着吹風機走了過來，正想将吹風機遞給程靈，卻沒想到被季向由半路攔截。
季向由剛想擡手， 但一見周圍人太多， 太過高調也不好， 便将吹風機交給李涵，“先幫她把頭發吹幹吧。”
能讓華麒的王牌經紀人幫忙吹頭，這是多大的待遇，就連程靈都有些受寵若驚， “涵姐， 我自己來就好了。”
“沒事， 你去坐着吧。”李涵讓人搬來個椅子，将程靈按在座位上， 插好吹風機就開始吹起來。
電吹風嗚嗚的響聲在封閉的練習室裏異常明顯， 大家低下頭交頭接耳，紛紛猜測着程靈的身份。
這時另一名工作人員手握燙傷藥膏急匆匆地跑了進來，季向由接過， 交到程靈手中，“擦一擦吧。”
程靈握着藥膏半晌沒有動，她透過鏡子打量着季向由的神色，卻在某一刻，與鏡子裏男人的眼眸對上。
心一顫，鏡子裏的那雙眼睛還是一如既往的黑得純粹，但卻也是一如既往的讓人捉摸不透。
她挪開視線，餘光注意到季向由找到導演一齊離開了練習室，似乎是談事情去了。
幾分鐘過後，她的頭發也幹得差不多了。
程靈十分誠懇說了聲“謝謝”。
李涵卻只是微微一笑，不是很在意，“這麽客氣幹什麽，你不也經常幫我吹頭發麽。”
當初在山城影視城的賓館時，程靈見李涵忙得手機都不怎麽離過身，就主動幫李涵吹過頭發。
後面李涵打趣着說她服務了這麽久，也幫她吹過。
可這私底下和現在這種場面可是截然不同，這裏的一舉一動都是被人放大了注視。
“我們這關系，你這麽客氣我反而不自在。”李涵輕撫了下程靈的肩膀，“我還有事情要談，暫時先走了，之後若是有任何問題随時聯系我，要不，直接聯系季先生也行。”
也不知李涵是不是故意把這話說得大聲了些，在場的人都聽得真真切切。
程靈微微點頭，和李涵告了別，剩下她一人面對着一衆目光，覺得渾身不自在。
她望着一個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人們，提醒道，“要不重新開始排練吧？”
其他人這才有了動作，接下來的排練，衆人對待程靈的态度是明顯改善了很多，一點點小細節都有注意到。
中途有人不小心踩到了程靈的腳尖，按理說之前會直接忽略掉的，可那個演員一臉驚慌，忙着彎腰道歉。
最主要的是，就連徐榕這麽傲的人，也收斂起了傲氣，忍不住對程靈另眼相看。
哪怕心裏不滿，表面上的樣子還是要做到位，徐榕直接将那壺茶水抽掉，笑着道，“程靈呀，剛剛是我不好，為了防止再有意外，要不我們就別用茶水了吧，等到時候上臺再用？”
程靈一聽徐榕那忽然溫柔起來的語調，膈應得慌，一想到這一切都得歸功于季向由，心裏得膈應就更遲遲消散不去了。
——
排練完畢，所有人都累得不行。
程靈喉嚨幹得發澀，想要喝水，卻發現之前帶來的礦泉水已經喝完了。
她正準備離開，面前卻忽然多了一瓶水，轉頭，卻見是齊媛媛。
“你喝吧，新的還沒動過呢。”齊媛媛微笑道。
程靈能感覺到她動作間的殷勤，明擺着是想拉關系，“不用了，我自己去買就行了。”
語畢，程靈頭也不回地走了，卻沒想剛一出門，導演正候在門口，一見她，搓着手猶猶豫豫道，“程小姐，今天白天的事是我沒有搞清楚事實就讓你道歉，是我不對，你別介意啊。”
程靈看看幾米開外的季向由，又看看面前埋頭道歉的導演，心裏有種說不出的煩躁感。
她簡單回複幾句，獨自朝外走去，走到一半，季向由突然徑直走到她跟前。
程靈往右邊走了一點兒，地面的陰影也跟着挪動一點兒。
幾番周折下來，程靈擡頭望向季向由，“請問季先生有什麽事嗎？”
季向由緩緩開口，“晚上一起吃個飯吧。”
程靈眉頭瞬間皺起，“季先生，我們的關系，沒有必要一起吃飯吧？”
當時季向由的一字一句還哽在心頭，男人決然冷漠将她趕走的畫面也還歷歷在目。
季向由的眼神瞬間沉下來，但嘴上的語氣卻是放柔了些，“我有事要找你談。”
“我們沒什麽要談的吧，還是說季先生還沒玩兒夠嗎？”程靈的語氣不自覺變得重了些，但更多的是有種自嘲的玩味，“我自己清楚，季先生可是人中龍鳳，我們這些人不配和您相處。”
程靈要走，季向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一定要這樣麽，我什麽時候說你不配了。”
旁邊有人路過，好奇地望着邊多看了幾眼。
程靈想丢開季向由的手，但男人握得很緊，沒有一絲松懈，“季先生，這裏這麽多人，您是想被人傳出什麽緋聞麽。”
“沒關系。”
程靈以為自己聽錯了，但季向由目光熱忱，“我說沒關系，被拍到也沒關系。”
程靈慌了，心有一瞬間的錯亂。
她努力告訴自己清醒一點兒，然後拼命去掰季向由的手指，可惜男人的手指跟鐵铐鐐似的，紋絲不動。
這時李涵走了過來，剛好收起電話，“餐廳已經預定好了，現在出發吧。”
“你先去把車開過來，我們馬上下來。”季向由支走李涵，拉着程靈拐了個彎來到無人的樓道間。
程靈狠狠踩了季向由一腳，這才掙脫開來。
程靈背靠着牆壁，毫不示弱地與季向由對視，“季先生，我還有事要回家，恕不奉陪。”
程靈剛起身，季向由又将她按回牆邊，左手猛地擡起撐在門上，門被哐當一聲壓緊，毫無縫隙。
樓道間的光傾灑在兩人側邊，臨近傍晚，陽光泛着微微橙色。
兩人離得很近，季向由俯視程靈，能看清她扇動的睫毛，末梢也被染上點點橙紅的光暈。
“我知道了。”季向由突然道，語氣裏夾雜着愠怒，又像是後悔或是難過。
程靈有些困惑，依然恨恨望着他，“你知道什麽了？”
“我知道你當初為什麽要離開了。”
程靈愣了下，短暫的慌神，“你什麽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你弟全都告訴我了。”
——
程靈是在出公司門時突然擡腳跑的，現在她的腦子亂成一團，所有的想法像擰成一團亂糟糟的線，糾纏不清。
以至于在坐公交車時，她卡都忘了刷，還是人司機提醒。結果在下站時，還是錯過了兩個站臺。
程靈靠着馬路邊徐徐往回走，入夜的風微涼，拂過臉頰，趕走一絲焦躁。
路燈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長，甚至投出好幾個影子，讓人分不清哪一個最真實。
兜裏的電話忽然響個不停，程靈原本不想接，但見對方一直打個不停，便只好拿出手機。
一見來電提示，幾個大字清清楚楚地擺在眼前——媽媽大人。
她調整了下情緒，接下電話的瞬間，母親擔憂的話語傳入耳中。
“靈兒，怎麽不接電話？是遇到什麽事了嗎？”
“媽，沒有，就是剛出來散步，放包裏沒注意。”
“哦，這樣啊，沒事就好，吃完飯了嗎？”
“嗯，你不用擔心，我會按時吃飯的。”
“那個.就是你何阿姨吧，又問.”
“媽！”程靈打斷道，“你告訴何阿姨，真的不用再給我物色對象了！”
“你生氣啦？其實何阿姨也是好心，畢竟你年紀到這兒了，媽也是到現在沒聽你交往過什麽人，你不會——還惦記着以前那個人吧？”
能聽出母親話語裏的擔憂和試探，程靈猛吸口氣，心裏堵得慌，“媽，當初的事也不是他的錯，他又沒參與，為什麽你一定.”
“不行！”
母親的語氣忽然就嚴厲了起來。
“你難道忘了他們家裏人做的事！你覺得交往這事兒只關系到兩個人？那是兩個家庭的事！你是想讓我去面對他們家裏人？”
程靈無言，只能默默聽着電話裏母親有些失控的怒吼。
半晌，母親像悟道什麽，緊張道，“你現在.你現在不會跟季家那小子還有聯系吧？”
程靈眼皮子猛地一跳，快速回複道，“沒有。”
“真的沒有？”
“.真的，就我們現在的身份差距，我怎麽可能會跟他走得到一起。”
程靈聽見母親松了口氣，可是自己心裏卻更難受了，像一顆石頭緊緊卡在心坎兒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靈兒，你別怪媽剛剛吼了你，媽對你沒有太多要求，你喜歡誰都是你的自由，但唯獨那個人絕對不行！”
母親的态度堅決，但随後又放柔了語氣，帶着股濃濃的哀愁，“靈兒，你也不想對不起你爸爸吧，你可是你爸爸的小公主，當時你爸可是最疼你了。”
手一顫，手機差點沒拿穩掉在地上。
程靈緩緩閉上眼睛，父親的容顏再次浮現在眼前，她長舒好幾口氣，這才貼着聽筒回道，“我知道了，媽，我現在還有事，挂了。”
不等母親回應，程靈迅速按下挂斷鍵。
車子的鳴笛、路人的談笑通通灌入耳中，一切還是那麽喧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