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他也只能按下心中的疑惑, 向桐花解釋道,“之前因着縣衙的事,一直未能得空過來, 潘叔他們提前将山上的樹木清理了一下, 這剩下該要處理的事,也不是一二句便說得清的, 交代下來便是忘了時辰,你這會可是吃過了?”
說話間, 燕琛亦是一直注意這桐花的表情, 只是桐花全然未受任何影響一般,一邊走, 一邊向燕琛笑着說道,“等了太久, 便先吃過了,我包了些角子, 回去你先沖個澡,換身幹淨衣裳, 然後再吃點。”
“好,都聽你的。”燕琛應聲道, 然後拉了下桐花, 示意她往後瞧了瞧,向其介紹黎左道, “這是黎左,之前被我派了出去,如今回來了,今後會和厲盧一起,跟在我旁邊, 你認一下。”
桐花沖着黎左點了點頭,便算是打過招呼了,然後偏過頭來,向燕琛道:“家裏房間不多,之前阿嬷住的那間,我用來放雜物了,要不,他和黎左睡一個屋,惑哥你還和我睡一個屋子,成嗎?”
燕琛神情一怔,随即緩過神來,向桐花回道,“回來時,我已經和潘叔提了此事,他家院子還空了好幾間房,所以我已經請求他,讓他們晚上過潘叔那邊歇着,潘叔也是應了,此事我本想等用了飯後,再跟你提的。”
桐花現今睡的那屋只能放一架床,若真是應下了桐花,如此一來,便只能同床同榻,這裏自不比縣城,周遭都是鄉裏鄉親的,村人極喜竄門,若被人發現,他和桐花共睡一卧,只怕不需幾日,便可傳遍四野,到時候毀了他的謀劃不說,便是再生了十張嘴,也是說不清,桐花和他的關系了。
知道了燕琛對自己的安排,桐花自然很清楚,在村裏燕琛決計不會和自己睡一個屋裏,剛才說那話,只是單純的不希望,還有別人住進院子裏來,既然燕琛應下了,她的目的也就達到了,自然也就順了燕琛的意思。
“既然說好了,那就聽惑哥你的。”
說道着,桐花扶着燕琛入了院子,打了熱水,讓燕琛先去洗澡,自己重新燒了水,見包的角子應該不夠燕琛三人吃的,索性又攪了些面粉,準備再弄些疙瘩湯。
等燕琛沐浴出來,桐花便給三人端上,自己則坐在院裏,繼續着手上的未完的活計。
厲盧和黎左吃完之後,收了碗,便出了院子,燕琛心裏挂着事,自然是有些食不知味。
吃了幾個角子之後,便實在沒了心情,他擱下碗筷,走到桐花身邊,看着桐花的手指,飛花亂舞一般,穿梭在竹片間,彎腰拿起桐花放在腳步的籠身,打量了一番。
“這是竹籠兒?”燕琛自然認得這是竹籠兒,只是借此相問,向桐花打開了話題。
“嗯,臨村得石嬸向我定了一個給她孫子做生辰禮,下月月初要,之前耽擱了些時日,如今回來了,自然得趕緊着。”桐花手上動作未停,擡眼沖着燕琛笑了一下,向他解釋了下,說罷之後,又是問了一句。
“惑哥,你下午還需要出去嗎?”
燕琛将竹籠兒擱下,點了點頭,應聲道,“這才剛開始,還有很多需要忙活的地方,等會潘叔就會過來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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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花聞言,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她有些擔心的瞟了一眼桌上燕琛那份并沒動過多少的吃食,向燕琛勸道,“那要不再吃幾個,我瞧見也沒動幾筷子,幹活是要費體力的,我怕你熬不住。”
“嗯,我等下就吃。”燕琛應了聲去,瞧着桐花,遲疑了一下,終于還是問出了口,“桐花,你……你在村裏,可聽到什麽奇怪的話?”
“什麽奇怪話?”桐花索性将手中的飛檐兒擱下,略帶幾分疑惑的仰起頭,望向燕琛。
燕琛一怔,正不知該如何向桐花說道此事之際,桐花卻是又開了口。
“奇怪的事,倒是沒有,不過今兒個早些滿蝶過來了,逮着我便問,我家堂哥上哪了,倒是把我給愣了神,還是由着滿蝶給我提醒了一下,我這才知曉,這堂哥說的惑哥你。”
燕琛嘴角噙着笑,一臉打趣模樣的望着燕琛,面上無半分生氣之态,這全然不是燕琛所能想到的反應,不自覺間,疑惑已是吐露。
“你,好像并沒有不高興?”
燕琛回來之後,桐花早就千百遍的想過了,這件事該如何處理,所以面對燕琛的問題,自然早就有了應對。
她站起身來,拍掉身上的竹屑,然後走到燕琛的跟前,伸手拉住燕琛的手,摩挲着燕琛的手指,仰頭沖着燕琛恬然一笑。
“我為啥要不高興啊!鄉裏的百姓淳樸,但有時也倔得很,若告訴他們,我們之間的關系,這要住在一處,沒兩日,只怕就因為有傷風化,被人尋上門來,這樣更好,大家都以為咱們是堂兄妹,血緣關系住在一處,也引不起別人再背後亂嚼舌頭,反正你修完行宮之後,便要回京都去了,我自然是要随着你的,那麽又沒人認識我,那時,我們再成親,既然已經讓我逮到你了,你休想跑得掉的。”
燕琛全然未曾想到,桐花竟然是這般理解的,如此一來,他之前的打算,豈不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
“你沒有不高興就好,我本想着揪出這亂傳謠言之輩,替你出出氣,如此看來,倒是大可不必了。”燕琛擡起另一只手,攬過桐花的肩,将起擁進了懷裏,語氣溫柔,可面上的神情,卻有了沉沉之色。
是他失策了!是他把對桐花印象,一直留在了那個紮着雙髻,天真爛漫的春芽身上,卻忽略了,再經過生活的各式磨難之後,早已化繭成了桐花。
是他一直想着如何避開桐花,而選擇不去了解桐花,以至于如今,反被桐花套入了圈內。
只桐花未提巧嬸,他只能暫且慶幸,此事不是從巧嬸嘴裏傳了出去的,不然,他還真不知該如何向桐花說辭。
說來也是奇怪,在面對他人時,燕琛一貫冷然自持,殺伐果斷,絕不會讓自己有半分猶豫的時機,可在桐花這裏,他的智慧,他的情緒,全然失控,無法自持。
桐花早已在巧嬸那裏,知曉了個分明,見燕琛這麽說,也不拆穿了他去,從燕琛懷裏後退一步,讓自己能夠瞧見燕琛的臉,踮起腳尖,努嘴在燕琛你唇上蜻蜓點水了下,沖着燕琛,眼眸笑成了月牙狀,“這有什麽好責怪的,若我知道誰,我定要感激一二的,這可省了我到處解釋了。”
燕琛被桐花這乍然的動作,只來得及收斂面上的情緒,卻是沒有躲過唇上的印痕,柔軟的觸覺一閃而過,此時帶給燕琛,不是驚喜,而是驚吓。
他下意識望向院門口,瞧見院門緊閉,這次稍緩了情緒。
“噗呲!沒有人會瞧見的,院門是關着的。”桐花也是難得從燕琛臉上,看到其他的情緒,一聲輕笑,向燕琛解釋道。
燕琛只能無奈的沖着桐花,彎了彎唇,擡手點了點桐花的額頭,不輕不重的告誡了一句。“下次,可不得這般任意了。”
桐花咬着下唇,彎了唇,沖燕琛點了點頭,算是應了下來,她從燕琛懷裏抽身而出,拉着燕琛的手,到了桌邊,示意燕琛坐下。
“我再陪着你吃點!”
桐花說着,提了茶壺,為燕琛蓄了一杯茶水,揶揄道,“多喝點水,免得下次咯得嘴兒疼。”
燕琛一個‘好’字,還未來得及出口,便被桐花下一句給卡在了喉頭間,說也不是,不說也憋着難受,他只能無奈的撇了桐花一眼,卻是認命的端了茶碗,抿了一口,順了順這口兒氣。
“之前在宮裏當差,習慣了!”燕琛既是向桐花解釋,也是為了掩飾,剛剛因着桐花的話,而浮上異樣情緒。
像他們這些內臣,為了不頻繁去往茅房,耽誤了主子的差事,只能不喝水,日子久了,自然也就已經習慣了。
因為燕琛的關系,桐花特意尋了人,問了內臣之事,所以,燕琛這話,桐花自然知曉是個什麽意思,她帶着幾分心疼的伸手,接住了燕琛往桌面上擱的茶碗。
“現在不是宮裏,沒人會怪你。”她從燕琛手裏直接把碗接過,然後雙手端上,直接奉到了燕琛嘴邊。
“在這裏,你想怎麽喝,沒人拘着你,更不會有人多說半句。”
燕琛望着桐花,無意識裏舔了舔略幹的嘴唇,啞着嗓子,沖桐花應道,“好,我喝。”
就着桐花的手,扶着碗邊兒,燕琛将一碗茶水,一骨碌全灌進了喉嚨裏。
桐花挪開了碗,撚了袖子,将燕琛嘴裏的茶漬抹去,然後擱桌邊坐下,将角子往燕琛方向推了推,示意燕琛吃。
燕琛此番雖不算了了心事,但也算解了心中疑惑,知之後還有費體力之事,也不推遲,将角子盡數吃了個幹淨。
本想幫着桐花,一并将碗刷了,可還沒來得及收拾,潘叔已經找上了門來。
燕琛只能先行而去,桐花将燕琛送出了院門,待燕琛身形消失之後,面上的笑容漸然消失,她一臉沉靜又在院門口守了好一會兒,忽的黯然一笑,然後轉身回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