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桐花趁熱打鐵,又将想要提林叔一家挪墳之事,說與了巧嬸,巧嬸應着,說回去和潘叔商量一番,畢竟,這可不是什麽小事。
當天下午時,潘叔便由着巧嬸陪了過來,再看了桐花準備的棺木,祭祀用品之後,便将此事一口敲定了下來,挪,出了正月便挪。
二月二龍擡頭,宜祭祀,宜動土,這是巧嬸翻了黃歷,尋出了最近的黃道吉日。
之前的墳址,潘叔盡想着避人耳目,位置偏僻,地勢狹隘,不好祭拜,桐花和潘叔合計了一番,重新在山上選了一地勢開闊的位置。
又防着被人避諱,只放出消息說是,桐花心善,住了林木匠家院子,有感于恩,特設了衣冠墓,以此為謝。
天蒙蒙亮時,桐花便拿了鐵鍬上山。
本來潘叔是想他來掘墓的,卻被桐花拒絕了,這畢竟不是什麽吉利的事。
桐花正滿腦子想着,潘叔那邊打坑打得怎麽樣了,完全沒想到,竟有人先她一步,到了山頭。
桐花先前壘起的墳包已經被挖開,腐朽殘破的葦席,包裹着的骸骨,也已經被人從墳墓裏挪到了,一邊的空地上,露出深深白骨來。
桐花只覺得一股怒氣,直沖天靈蓋,她提着手上的鐵鍬,就朝墳邊上,兩個蹲着正收拾白骨的人沖了過去。
“你們是誰?你們想要幹什麽?”桐花又驚又怒,大喊着,手中的鐵鍬就朝一人的頭拍了下來。
“砰!”那人聽到桐花的驚怒聲,回頭一看,便看到了桐花砸過來的鐵鍬,頓吓得直往墳坑裏一滾,這才避開桐花的鐵鍬。
桐花尤不罷休,掄着鐵鍬朝另一人一頓亂舞,事出突然,那人也是被桐花逼得連連後退。
桐花逼開了二人,自個人站在骸骨前,拿着鐵鍬,一臉警惕的望着二人,又重新問了一遍,“你們是誰?你們想要幹什麽?”
那被桐花乍然出現,打得措手不及的二人,這會兒也是緩過勁來,二人對視了一眼,也不回答,桐花的問題,直接就朝桐花沖了過來。
桐花一驚,掄着鐵鍬一頓亂甩,毫無章法,雖迫得那二人近不了身,可幾鏟子甩到自個兒腿上,生痛生痛的。
Advertisement
那二人見空手對付不了桐花,一人發了恨,拾起之前用來挖墳的鐵鍬,就朝桐花拍了過去。
“啊……”
“住手!”
桐花之前沒被抓住,已是天大的僥幸,如今這二人存了殺心,桐花哪裏還躲得過,直吓得閉了眼睛,驚恐尖叫了起來。
就在此時,一穿着鬥篷之人,許是聽到了這邊的動靜,過來查看,正好看到這一幕,忙出言阻止,可終究還是晚了幾分,那人想也沒想,直接沖了過來,一把護住桐花,伸手往後一擋,那飛來的鐵鍬直砸在那人的手臂上,痛得他悶吭了一聲。
“大人!”那動手的二人,見自己闖了禍,面下一慌,直跪了下來,不敢吭聲。
“姑娘,你沒事吧!”帶着鬥篷的大人卻看都沒看身後二人一眼,後退一步,稍稍拉開了與桐花之前的距離,開口問道。
“是你?”桐花驚魂未定,可視線落在那人身上,卻又一愣,這護了自己之人,竟然是之前她初來興豐縣,夜游等會時見過的持燈人。
桐花還沒來得及驚喜,卻又猛然驚覺,看了看眼前這人,又看了看其身後跪着的,之前和自己動手的兩人,後退了兩步,一臉警惕的望着那人。
“你跟他們是一夥的,你挖林叔的墳,想要幹什麽?就算你們先前有什麽仇什麽恨,如今人都已經死了,你又何必做出這等下作之事。”
那人一愣,望着桐花害怕卻又倔強的站在骸骨前,盯着自己,卻不肯讓開道來,不知為何,眼眶一熱,卻又只能強壓了情緒,故作驚訝道,“姑娘怎麽會這麽想?”
“不是這樣,你好端端的掘人墳墓作甚?”桐花見那人一臉疑惑,心裏也是生了狐疑之色,可事情沒弄清楚之前,她定不能讓林叔一家屍骸受辱。
“姑娘誤會了,在下……燕琛,曾受恩于林家,今辦事到此,這才驚聞林家噩耗,想來也無所回報,唯有此,能盡一點心力。姑娘可是林家舊人?” 燕琛一臉誠懇的向桐花解釋,其言鑿鑿,倒也不似作假。
“我與林家自幼毗鄰而居,怎麽未曾見過你。”桐花警覺的望着那自稱燕琛的男子,卻是不太相信,但她與林家,實也是分開多年,這話,也是存了詐幾分的心思。
燕琛自然知曉,桐花此語是詐他的,只當不知,将林叔一家,親緣關系一一說與桐花,以期為證。
“此間主人,姓林,名建安,其家中有媳,張氏,上有高堂,下育有一雙兒女,其子于我年齡相若,名為惑于,惑于有一指腹為婚的親事,那女子喚為春芽,當初林叔亦是見我與其子年齡相若,這才施以援手。如此,姑娘可是信了!”
如此詳實的親緣知悉,桐花不得不信了幾分,将滿身警惕擱下,略帶幾分歉意的望向燕琛,是她不問緣由,便先動了手,理應道歉。
“原來如此,我亦姓林,名為桐花,乃是林叔遠房親戚,今日上山,也是為着替林叔挪墳之事,我以為你們掘墳是為私仇,沖動之下,舉止無狀了些,還望公子莫要見怪,我剛剛見鐵鍬甩在了你胳膊上,你可有受傷?”
桐花?明明該是春芽才對,怎麽就成了桐花了?
燕琛聽得桐花自報名諱,下意識愣了一下,又瞟了桐花兩眼,壓下滿腹的疑惑,将受傷的手,往鬥篷裏藏了藏,“不過是些小傷,桐花姑娘不必挂懷。”
“叫桐花便可,你,是打算将林叔一家屍骨挪至何處?”見燕琛這般說,桐花也就沒把他的傷放在心上了,視線挪到地上的骸骨上,桐花相問道。
“聽說,林家祖籍在靜陽那邊,我本欲打算,将其一家骸骨送往靜陽,落葉歸根,不知桐花你又是何打算?”燕琛如實将自己的想法告訴了桐花,他也着實沒有料到,這個檔口,居然會遇見桐花,而且,桐花還和自己有着同樣的打算。
桐花糾結,這燕琛說的對,落葉歸根,自然是極好的,可是若真讓燕琛帶回靜陽安葬,她便是下想要祭拜,也是不能了。
糾結了片刻,桐花定了心思,向燕琛道,“我讓潘叔在這山上旁位置,擇了一塊地,想把林叔一家的屍骨入棺挪了過去,燕公子,林叔家已經無人了,我……不能回靜陽去,所以為了以後方便祭拜,…你看這事,能不能按我的意思來。”
“桐花既是林叔的遠親,此事自然由你做主便好。只不知讓林叔一家入土之後,可否容我祭拜一番。”桐花說的吞吞吐吐,倒是讓燕琛将此事,越發記在了心裏。他來此挪墳,本就是因為,無人祭拜,這才生出将墳挪回靜陽的想法,可如今有桐花在,燕琛自然是改變了主意。
桐花見燕琛應下,自是松了一口氣,忙點頭應下,“那是自然,燕公子請稍等片刻,容我将林叔一家收殓好,再領你過去。”
說罷之後,桐花自肩頭包袱內取出買的簇新的麻布,攤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屍骨放在麻布上,包裹住。
“我來幫你。”燕琛見勢,去了身上的鬥篷,扔給仍跪在旁邊的兩個手下,然後蹲了下來,用沒有受傷的那只手,幫着桐花撿拾着屍骨。
也幸好,當初潘叔入殓的時候,一床葦席裹了一具屍體,才不至于四人屍骸混在一起,桐花用四塊新麻布分別裹了四具骸骨,正打算串在手上,一只修長的手,伸來,然後自桐花手裏拿走了兩個包袱。
“我們一人拿兩個,這樣好走些。”
“嗯,好!”桐花這才發現,燕琛尾指手背那邊,并排着兩個淺白色的痂痕,桐花正想看個真切些,卻見燕琛收回了手去,她将視線落到燕琛臉上,燕琛一臉平淡,桐花自然看不出什麽情緒,将腦中有幾分荒謬的念頭擯棄,桐花點頭,應了下來。
“往這邊走!”抱着兩個包袱,又撿起鐵鍬,扛在肩膀上,桐花向燕琛引路道。
燕琛點了點頭,然後朝着一直跪着的二人揮了揮手,示意二人先行退去,這才跟上桐花,往另外一邊而去。
新址離得也并不是很遠,潘叔一早便叫上村裏人,把墳坑挖好了,又将桐花所制的棺材,和一堆喪葬陪葬之物,盡數給拿到了山上。
他本以為桐花會慢些,可是卻沒想到,他才剛把幫忙的人送走,一扭頭,便見桐花扛着鐵鍬過來,身邊還跟了一陌生男子。
這,潘叔看了一眼,只覺得有些眼熟,再看一眼,似有些不太相信,直扔了手上的一把冥錢,快步朝燕琛迎了上去。
“你,你是……?”
燕琛看潘叔那模樣,便知道潘叔是認出了自己,不留痕跡的搖了搖頭,也不等潘叔把話說完,便直接開口,打斷潘叔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