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燈籠的事情一過,桐花的院子,也是恢複了平靜,正當桐花劃算着,如何跟潘叔說,她打算将林叔一家的骸骨重新挖出,裝棺入殓的事,一夥子明顯不是清田村村民的百姓,湧入桐花家院子。
吵吵嚷嚷的,倒是将正在後院松土的桐花愣了一下,先前滿蝶過來,嫌着無趣,便先走了,桐花忙着手上的活計,便沒有滿蝶,只讓滿蝶關了院門自去。
如今聽得這般喧嘩,哪裏還呆的住,擱下了耙頭,往前邊院裏而去。
“是這,我家伢子說的就是這了!白丫頭,你快給看看吧!”
桐花才進院子,便看到剛看到一堆子人擠在自家院裏,為首一婆子拉着個妙齡姑娘,正在自家院裏,指指點點。
“你們是什麽人,來我家作甚?”桐花警覺的抄起一把掃帚,虎視眈眈的望着這一杆子闖進來的人。
“就是你個狐媚子,把我家芒子的魂都給勾了去了,我家芒子一老實巴交的漢子,如今竟被折騰的下不了床,大夥兒都給評評理,這都什麽事啊!”
先前那說話的婦人,見着桐花,眼珠子一轉,拍了大腿,然後雙腿一屈,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蹬着個腿,就開始撒潑起來。
頓時,跟在其身後的一幫子人,瞧着桐花的目光都不一樣了。
桐花倒是被氣笑了,她拽着掃帚,走到那婦人跟前,忍着氣道,“阿婆你找錯人了,我年前才搬到這兒來的,連你家芒子是誰?都不認識的,如何做那狐媚子之事,阿婆可不能胡亂攀咬。”
“我家芒子說的可是明明白白,你莫要以為你墊高了籬笆,婦人我便認不出了,我兒可是做了記號的,而你那上了鎖的房間,更和我兒說的一模一樣,證據确鑿,樁樁件件,你難道還想狡辯不成。”
那婦人聽得桐花辯駁,更是暴跳如雷,蹭蹭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指着桐花的臉,就開始叫嚣起來,噴出的唾沫子,全往桐花臉上噴了去。
桐花有些嫌棄的後退了兩步,這會兒倒是明白了,這婦人嘴裏一直念叨着的芒子是誰了。
“你說這上了鎖的房間,我倒是想起來了,守歲那夜,有偷賊翻了我家籬笆,撬了我家門鎖,可我還未瞧見那偷賊模樣,那偷賊便已經吓得屁股尿流,倉皇而逃,可惜我一寡居女子,心性膽小,也不敢往外瞧,竟讓那偷賊給逃了。”
桐花說話間,目光直瞅着那婦人,那婦人聽見偷賊二字,頓是露出幾許心虛來,正要強詞奪理,桐花瞬間提高了聲音,将那婦人的要說的話,全數壓了下來。
“阿婆,你今兒個來這,我可算是找着人了,那夜裏,我家竈上少了一腿子豬肉,兩只山雞,還有些山貨,這可害得我年都沒過好。阿婆,你既然是那偷賊的親娘,不如就替你兒還了我,也不多,就三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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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便朝婦人伸出了手,作勢要錢模樣。
直吓得那婦人後退了好幾步,下意識裏喊道,“你胡說,芒子可沒拿這些個東西回來。”
話剛出口,便察覺自己說漏了嘴,婦人臉上頓露慌張之色,扭頭瞧了來看熱鬧的村民,聽得明顯已偏向桐花的喋喋私語,嚣張氣焰終是散了。
“我家芒子可不是你說的這種人。”婦人嘟嘟喃喃着,卻是失了底氣。
“應該就在這個房間裏,還要勞煩姑娘開一下門才好。”
這兩廂對峙着,桐花倒是忘了注意先前和婦人說話的女子,這乍然從身後傳來的聲音,倒是吓了桐花一跳,回頭便看到那女子站在落鎖了門口出,偏頭望着自己,手裏捏着三只燃着的檀香,嘴裏似乎還在念念有詞。
那婦人聽了這話,表情一拉,帶着哭腔朝桐花嚎了起來,“哎喲!姑娘啊!就當大娘求你了,我兒子那日從你們村回來之後,就神情恍惚,高熱不退,可憐我都快把鄰裏九鄉的郎中都請遍了,藥一幅一幅的灌,都小半個月了,一點兒起色都沒,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姑娘啊!你就可憐可憐婦人我吧!把門開開,讓我兒的魂着家去吧!”
這聲音之大,直震得桐花鼓膜生痛,忍不得後退了兩步,想要離着婦人遠遠的,那婦人還以為桐花要逃,忙伸了手,要去抓桐花。
“來婆子,你來這作甚!我們村,可不歡迎你。”只還未碰到桐花,便被一夾雜着怒火的呵斥聲,給打斷。
桐花挪眼,便瞧着巧嬸領着幾個婦人,匆匆然拔開人群,到了跟前。
還不得桐花開口,巧嬸剮了那被她稱為來婆子的婦人,然後快步走到桐花跟前,打量了桐花一番,“桐花,這好沒賴的沒把你怎麽着吧!”
“嬸,我沒事呢!”桐花忙道。
巧嬸見桐花當真也是沒事,這才将目光極為不屑的甩在了來婆子身上,上下瞟視了一眼,“你好端端,不在家守着男人,到這來作甚?”
“咯咯,巧嬸,我這也是沒得發了,我家芒子守歲那邊,到你們存來串門,也不知遭了什麽人恨,竟給打暈了扔墳場去了,這回去之後,發了高熱,滿嘴胡話,我找了好多大夫都沒用,實在沒得法子了,就找了鞠白這丫頭過來看看,看能把咱芒子的魂,給招回去不。”
面對巧嬸,來婆子的氣焰那是散的一幹二淨,她咧着嘴,讨好的朝巧嬸笑了笑,然後委屈着個臉,唯唯諾諾的将來意告知了巧嬸。
巧嬸聞言,眼角餘光瞟了瞟站在房門處拈着檀香的鞠白,然後把桐花往旁邊拉了拉。
“張芒子一貫小偷小摸慣了,他上你這,可定沒安什麽好心,家裏沒丢什麽東西吧!你說你,這麽大的事兒,也不跟嬸說一聲。”
巧嬸嗔怪的拍了拍桐花的手背,小着聲音,向桐花埋怨道。
“嬸,那日他來的時候,滿蝶和杏花都在呢,還沒摸着什麽,倒是自個兒被吓暈了,還是滿蝶出的主意,我們三一合計,把他扔墳圈了。”桐花趕緊的向巧嬸解釋,也沒瞞着巧嬸,把當天的事,小着聲,向巧嬸說了說。
“幹得好,張芒子那渾貨,早該受教訓了。”巧嬸偏頭偷看了一眼擺出一副可憐模樣,抹着眼淚的來婆子,一臉不屑的唾了一口,這才指着鞠白,向桐花介紹道。
“那邊那姑娘叫鞠白,是我們這十裏八鄉鼎鼎有名的師婆,問神鬼之事,最為靈驗,這也是趕了巧了,待會你找她問問,林惑于的事,這是生,是死,保準!”
“當真這麽神?”桐花有些不太相信的問道。
“就是太神了,不然以她這十來歲的年紀,能傳得這麽神乎其神嗎?”巧嬸對鞠白的本事,可是深信不疑的,見桐花不信,忙捂了她的嘴,讓她別亂說話,以免得罪了鞠白。
二人竊竊私語之際,鞠白似等不及了,又向桐花提道,“姑娘,勞煩給開一下門。”
桐花和巧嬸對視了一眼,巧嬸點了點頭向桐花示意,桐花會意,“那我去給開門了。”
桐花交代了一聲,轉身回了屋子,尋了鑰匙,将鎖頭打開,捏着門框,正要開門,想了想,又回頭對着站在門口,虎視眈眈,一副作勢要沖進去的來婆子交代道。
“裏面都是我置辦的喪葬祭祀之物,你們都別進去了,免得給我弄壞了。”
“……”
“咳咳!”
來婆子剛要争辯,巧嬸在旁虛咳了兩聲,來婆子頓是将到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改口道,“成,成,都聽姑娘的。”
得了來婆子允諾,桐花這才把門打開,露出擺在正堂裏的棺材,還有各種紙偶來,那紙偶做得皆栩栩如生,乍一開門,倒是把圍觀的衆人都給吓了一跳。
巧嬸一臉狐疑的看了桐花一眼,這個檔口,卻沒有發問。
“頭發,拿來!”鞠白一臉神色自若的朝來婆子伸了手,來婆子愣噔了一下,立刻會意,從荷包裏掏出一小搓用黑白二色系好的頭發,交到了鞠白手裏。
“張芒子,魂歸來兮,魂歸來兮!”鞠白一手拈香,一手拿着頭發,進了屋,鞠首三拜,然後繞着屋內,轉了一圈,端着香,倒退着往後出了屋子。
“白丫頭,怎麽樣了?”來婆子忙湊到鞠白跟前問道。
鞠白沒有理來婆子,又是鞠首三拜,閉着眼睛嘴裏念念有詞說了好一會兒,然後睜開眼睛,松了系在頭發上的黑白繩結,連着頭發,一并系在了燃香上,望向了來婆子,将香遞了過去。
“捏着這香,往你家引,便走便喊,‘張芒子,魂歸來兮!’然後将這香在張芒子頭頂上繞三圈,他的魂,自然就會回去了。”
“若是,這香半路滅了呢?”來婆子看了已燃了半截的香,正待伸手接過的時候,忽然問了一嗓子。
“滅了,那就自然尋不到回去的路了,到時候這魂,再喊不喊得回來,那我也不能保證。”鞠白瞥眼看了來婆子一眼,緩悠悠的道。
來婆子,頓時便急了,“這,那這可怎麽辦才好啊!”
鞠白将視線落在屋內棺材旁邊的紙偶身上,這才又給了來婆子一個解法,“也不是全然沒有辦法,你今兒個也是運氣好,這姑娘家有現成的冥偶,只要将這頭發纏于冥偶身上,張芒子失了的魂,自然會隐于冥偶之內,你将冥偶抱回去,放在張芒子床頭,拜三拜,然後将冥偶燒了,把香重新燃上,張芒子自會回魂。”
“這,這……!”來婆子一愣,瞧了瞧巧嬸,又望了望桐花,一跺腳,揚手一巴掌就扇在了自個兒臉上,桐花還未回過神來,來婆子已經雙腿一軟,跪在了桐花跟前,倒頭便磕。
“姑娘,是婦人我被豬油蒙了心,不識好歹,之前言語中多有得罪,我在這裏給你磕頭賠罪,還請可憐可憐婦人我,讓我一個冥偶吧!我也不白拿的,姑娘,我有錢,這冥偶,你花了多少錢,我給你。”
來婆子說着,就往身上摸錢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