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就如桐花所言那般,整一個上午,便是一個人都未曾過來喊年,就連平日裏往來打招呼的墩哥幾人,也沒見影子。
桐花出了院子,在門口晃蕩兩下,那瞧見的她村人,更是避得遠遠的,懼怕之意,只比先前更甚。
桐花也就疑惑了一會兒,便是回過味來。
她道說,昨夜裏,張芒子鬼哭狼嚎的叫得那般凄厲駭人,但她拖了人去墳圈的時候,卻未瞧見一人出來探問情況,想來皆是被張芒子那一聲聲的‘有鬼’給吓住了。
這下倒是好了,她這小院,往後只怕是要更加幽靜了。
桐花啞然失笑,卻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獨自用過飯食,桐花撿了兩個上午做好的筒狀燈籠,挑高了懸在院門檐上兩邊,正打算去睡個回籠覺的時候,一顆小石子,卻是穿過了籬笆,直接落到了院子裏。
桐花盯着腳邊的石子,愣了一下,轉瞬間,又一個石子扔在了離桐花不遠的地方,門外還隐隐傳來了說話聲。
“狗娃子,你別扔了,要是惹了裏面的鬼物生氣,小心晚上到你床邊來勾你魂。”
“張蛋,你有膽,那就自個兒進去喊年呗!”
“別,我可不敢!要不咱們還是走吧,這裏怪瘆得慌的。”
“要走你走,等下我要了糖,你可別流口水。”
細細索索的聲音,倒是讓桐花聽明白了是怎麽回事,這外頭來的幾個娃子,想來是要跟她喊年讨要糖果,卻不敢入屋,這才做了這扔石子的事。
桐花失笑,端了擱在桌上的糖果,便開了院門。
‘吱’的一聲門響,門外的竊竊私語聲,頓時戛然而止,瞧見了桐花,愣了一下,有膽小的更是後退了兩步,藏在了前邊人身後。
“嘿嘿!”為首的狗娃子傻不愣登的笑了兩下,擡手抓了抓後腦勺,朝着旁邊的孩童擠眉弄眼,手推肘挨了幾下,一大幫子人忽的齊齊向桐花喊道。
“桐花姐姐,祝你新年萬喜!康健安樂!”雖都躬了腰,可這頭都仰起,雙雙眼睛,皆是巴巴的望着桐花手裏的糖,挪不開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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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喜,同喜,來吃糖吧!”
一衆娃子,等的便是桐花這句話,聽到之後,個個的喜笑顏開,一窩蜂,便是擁了上來,撩開了背着的布疙瘩,争先道,“桐花姐姐,給我多點!”
“桐花姐姐,給我多點兒!”
“……”
“都有,都有!這兒不夠,我屋裏還有。”桐花被擠的險些站不穩腳去,忙聲道,擁簇的小孩兒,這才停了下來。
十來個娃子,桐花一人數了六個糖果子,碟裏的糖卻是不夠的,桐花只得讓他們再等一會兒,折身返回了屋裏再來。
一堆娃子,簇在門口,眼巴巴的朝院裏探,自然也就看到了院子擺了一地,做好還未收拾的燈籠,各式各樣的,豬狗牛馬兔,各式各樣動物形狀都有,看在娃子眼裏,自然是心癢癢的很。
狗娃子,本來就膽大的很,站在門口,猶豫了一會,頓是發了狠,一咬牙,閉着眼睛,就往院裏沖了進去,然後撿了自己想要的狗模樣的燈籠,愛不釋手的把弄了起來。
“喜歡嗎?喜歡便拿去玩兒吧!”桐花重新撿了糖果,出了屋子,便看到這景象,倒也沒往心裏邊去,随口問了一句,便端着糖碟往門口去了。
“謝謝桐花姐!”狗娃子忙應道,得了自己喜歡的燈籠,那是耀武揚威的朝夥伴們炫耀。
其他的娃子,自然眼紅的很,又見狗娃子站在院裏屁事都沒有,也不知誰起了個頭,一窩蜂的便湧進了桐花院裏,生怕慢了些,自己喜歡的燈籠被別人給拿走了。
“桐花姐姐,我要這個!”
“土疙瘩,這個給我,我要小兔子的。”
“別跟我搶,這是我的!”
“……”
桐花端着糖,站在院門口,還沒悟過神來,便見這一堆小孩,為了搶個燈籠,竟然扭打了起來。
“別,別鬧!都有,都有!”這大過年的,帶了彩回去,可不是什麽好兆頭,桐花忙放在糖碟,跑了過去,将扭打在一起的幾個娃子,都給分開了去。
“張蛋,都是你,燈籠都壞了!哇……嗚嗚! ”被桐花拉開後,一孩童望着被自己死死捂在懷裏,卻壓壞了的燈籠,憤憤的瞪了一眼張蛋,越想越委屈,‘哇’的一聲,便是大哭了起來。
“嗚嗚……嗚嗚!”
“嗷嗷……啊啊!”
旁兒幾個兩手空空沒有搶到的娃子,再看看地上幾個被他們打架壓壞了的燈籠,似被傳染了一樣,嘴巴一扁,張嘴也是哭了起來。
一時間,院子哭聲此起彼伏,當真是瞧得桐花腦殼,一抽一抽的痛。
“別哭,都別哭了,想要什麽樣的,給姐姐說,我給你們做。”
“真,真的嗎?”一娃子抽泣着,向桐花确定道,旁邊的哭嚎聲,也是小了下來,個個的擦着眼淚,眼角餘光卻是巴巴的瞅着桐花。
“姐姐什麽樣的燈籠都會做,你們想要什麽樣的,姐姐都能做出來。”桐花重重的點了點頭,保證道。
“我要小兔子的!”
“我要老虎的!”
“我也要老虎的!”
“……”
一瞬間功夫,原本還在哭嚎着的娃子,頓是破涕而笑,跳着腳兒,向桐花争先喊道。
“都成,我這就給你們做。”總算是把這一堆兒小祖宗給安撫了下來,桐花暗暗松了一口氣,拿了糖碟,讓之前沒拿糖果子的娃子,拿了糖果子。
在一衆娃子,眼巴巴的目光中,桐花取了竹片,開始糊燈籠,再将原本壓破了燈面,重新糊住,壓壞了的竹撐,換個竹片,倒也不需着費多大的時間,便将這一堆娃子,個個興高采烈的提着燈籠出了院子。
昨晚只睡了一個多時辰,今兒又折騰這一遭,桐花當真是累了,關了院門,便是回屋小憩去了。
“砰……唔!”正當桐花睡得迷迷糊糊之際,只覺得一重物壓在身上,桐花一瞬間,瞌睡全無,汗毛冷豎。
睜開眼,下意識裏抄起藏在枕頭下面的剪子,卻看到一張人臉湊到了自己跟前,鼻子都挨一塊了。
是滿蝶!腦中浮現這個認知之後,桐花僵硬的身體,瞬間軟化,她松了握着剪刀的手,然後将滿蝶近在眼前的臉,撥開。
“你怎麽在這?”
“咯咯咯……,我都在門外叫了你好一陣了,你睡的太死了,我只好自己進來找你了。”滿蝶輕笑出了聲,從桐花身上爬了起來,下得床去,伸手去拉桐花。
“快點起來,我哥來了,正在外面等你呢!”
“你怎麽進來的!”松了那口氣,桐花整個人又懵了回去,她扶了扶懵懵然的腦袋,坐起身去,邊穿鞋子,邊向滿蝶發問。
“你家院門栓了,我翻籬笆過來的,我厲害吧!”滿蝶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哪裏不對,一臉自得的向桐花邀功道。
桐花一臉無語的撇了滿蝶一眼,率先出了房門,往院子裏一看,院子空晃晃的,沒一個人。
正要想滿蝶發問,便看到滿蝶一溜煙的桐花身邊穿過,跑到院門口那地兒。
“哥,進來吧!桐花起來了。”
接着便見一穿着青帽裳的男子,施施然走了進來,進來之後落定在離桐花一米之遙位置,朝桐花施手行了一禮,略帶幾分歉疚道,“幼妹無狀,驚擾桐花姑娘,我在這兒替她向你賠個不是。”
“哥,你說什麽呢?我哪裏無狀了!”滿蝶一臉莫名其妙的望着自己哥哥,抱怨着。
那男子只當沒瞧見滿蝶的抗議,繼續向桐花告罪,“家中唯小妹一女子,自小嬌慣了些,還望桐花姑娘見笑了!”
“你我素昧平生,找我不知所為何事?”跟這種文人說話,桐花言語中不自覺也是帶上了幾分文绉绉的味道,她并沒有應承男子之前的見罪,而是開門見山的向男子問其來意。
“小生懷盂,今日特意來此,是為了和姑娘談一樁生意。”懷盂施施然道,說罷之後,揚手示意桐花于桌前落座。
待桐花落座之後,懷盂又提了茶壺,給桐花到了一杯涼茶,示意桐花喝上一口,這做派,倒似桐花才是客人來着。
桐花抿了一口涼茶,便擱下了手,望着懷盂,示意他說話。
懷盂則是變戲法般,從袖裏掏出一個兔兒燈,放在桌上,推到桐花跟前,“這花燈,可是姑娘所制?”
“正是,這有問題嗎?”桐花一眼便認出,這是她給下午那群娃子制燈籠,也沒上手去拿,便應了下來。
“姑娘所制花燈,精巧之極,以小生拙見,便是與縣裏的機巧李,也是不逞多讓,元宵花燈,乃是我朝一年一度的盛宴,小生想與姑娘合作,你制作花燈,由小生來兜售,所得銀錢,你我四六分賬,你六,我四,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懷盂今日走親回來,便見着村裏的娃子,一人提着個燈籠是,在村子裏樂呵,問明之後,才知皆為桐花所制,瞬間便被他看到商機,得知妹妹與桐花有所交集,這才攜了滿蝶一并前來,與桐花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