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晚上姚珠正熟睡在夢中, 忽然聽到一聲尖銳的喊聲叫起來,但随即戛然而止。若不是姚珠清楚的知道自己并沒有做夢, 還以為是夢中的響聲驚醒了她。
她聽到門響撩起簾子, 就看到如玉披頭散發趿着鞋竄了進來, 看到姚珠掀開簾子吓了一跳,懷裏的衣服差點落到地上, “姑娘也被驚醒了嗎?剛才真的好恐怖, 奴婢怕姑娘害怕,過來跟姑娘做個伴。”
姚珠“嗯”了一聲,沒說話。等如玉去櫃子裏拿了鋪蓋鋪在矮榻上躺下來後才開口問, “聽到聲音從哪裏發出來的嗎?”
如玉搖搖頭道, “沒聽清楚,不過是從外面傳進來的, 離我們府裏還有一段距離,聽着像是在胡同裏,但又不是很像。姑娘放心,府裏有那麽多侍衛在,不會有事的, 再說我們是在府內靠後面的位置,就算是有事也該在前面亂起來。”
“你就不怕是禍起蕭牆, 先從後院亂起來嗎?”姚珠輕笑。
如玉剛想說不會的,就聽到後院又有一聲急促的長嘯聲響起來,跟剛才聽到的有所不同,剛才的聲音中只有驚恐, 而這個聲音中夾雜着難以明說的痛苦。如玉猛的坐起身子,扒着窗戶想看又怕有什麽東西透過窗戶竄進來,手搭在窗棂上不敢動。
就這樣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再也沒有任何聲音傳來了。姚珠背過身閉上眼,輕聲打了個呵欠道,“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如玉咬着唇,看看姚珠床榻外不斷飄動的帳幔,又看看自己想推窗又不敢推的雙手,認命的聽從姚珠的聲音躺下,半晌才反應過來,好奇的開口問,“姑娘,明天是什麽日子,早起做什麽去?”
但是回答她的只是姚珠清淺的呼吸聲。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胡同裏就傳來一陣急促的尖叫,各家的院門都被打開,在看到胡同最裏面躺在地上的屍體時互相看了看周圍,在觸到對方的眼神時,都仿佛受到了驚吓,“碰”一聲關上門,任你誰叫也不再打開。
聞詢而來的官兵們“哐哐哐”敲着36號院的院門,院子裏的人都如同死了一般沒有任何動靜。敲了半天沒人應聲,官兵便去敲35和37號院的院門。不巧的是,胡清這所院子正是37號院。
門被打開,看門的婆子探出個頭,看到一衆官兵圍着,忍不住開口問,“官爺,發生什麽事情了?”
“昨晚上有沒有聽到什麽奇怪的聲音?”官兵冷着臉問。這東街胡同跟朝堂裏的大人們有千絲萬縷的關系,誰也不知道這個跟那個幕後到底是誰,就算是一個婆子也不是他們能惹的。不過不能惹歸不能惹,有些事情該做的還是要做的。
婆子仰頭仔細響了響,道,“哎呦我滴媽,那可是真吓人,婆子我差點沒吓得尿在炕上。官爺,怎麽回事,那個是誰家的仆人?大半夜的不在家睡覺跑到街上做什麽?”然後她伸長了脖子看了看屍體的位置,忍不住“啧”了一聲道,“我說呢,原來是她啊!這也難怪了。”
官兵看她說的奇怪忍不住開口詢問,“這人你認識?”
那婆子忍不住又“啧啧”兩聲,“能不認識嘛!跟她主子一樣,晚出早歸的,就算是死了也不奇怪。大半夜的,百鬼出行,她還跟夜貓子一樣天天出去,早晚得被鬼差們給捉了去。我跟你們說,這可跟我老婆子沒關系,跟我們府也沒關系,我們府裏從昨天擦黑到現在,都沒有一個人出去進來,你們可要好好的查查了,別到時候威脅我老婆子的性命,那樣我就算是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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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啪”得将門關上。
官兵們面面相觑,到底沒有再問什麽。他們不過是最底層的人員,只能将發生的事情往上報,而現在接收這些案子的跟着皇上去了并州,只留下個副将整日裏喝酒鬥雞。這案子若是報上去,他們首先就要被批一頓。
帶頭的官兵洩氣的垂下頭。有再大的抱負,也只能這樣泯然于衆人,怪的了誰呢?上梁不正下梁歪,要怪只能怪那高高在上的皇帝。放着好好的皇帝不做,非要去學和尚念經超度;放着好好的國家大事不去處理,非要去抓人家的妻兒洩憤。
這國家,早晚毀在他們這群人手裏。
四輪馬車緩緩行來,走到官兵的前面停下來,從馬車上走下來個袅袅婷婷的白衣女子,以白紗覆面,露出飽滿的額頭。她看到她的門前圍着一大群人,忍不住皺緊了眉頭,還沒等官兵開口詢問,她的目光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屍體身上。
“紅菊!”
她失聲大喊,目光中盡是不信。
胡清院子的門被“吱呀”打開,那婆子又伸長了脖子看着聲音來源的方位。
馬車沒響起了兩聲敲車窗的聲音,車夫将耳朵湊上去,喊了聲,“爺,有什麽吩咐?”不知道馬車裏吩咐了什麽,只聽車夫諾諾應是,接着連看都沒看馬車前面的一堆人,調轉馬頭便“嘚嘚”駕車離開,留下一群人大眼瞪小眼。
半天才有人反應過來,指着地上的屍體問,“這是你府上的人?你可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麽事,怎麽大半夜的不睡覺還到處亂跑?”
湘柳輕皺眉頭,看了看紅菊的屍體,又看向旁邊探出頭來的婆子,剛要說話,就聽那婆子瞪着眼睛開口,“你看我做什麽?難不成懷疑是我們府上幹的?我告訴你,別以為你是個女人我就不敢揍你,你要是敢說出我們府上任何事,小心我現在上去就抓花你的臉。不要臉的東西,天天掐着腰站在門口勾搭男人,若是我有這樣的奴才,不用別人開口我直接先剁了她。啊呸,什麽樣的主子什麽樣的奴才,要我說,她死了全是活該!誰家半夜三更不睡覺還出門的,一看就不是正經的人,呸!”
說完還上下打量了湘柳一眼,冷哼一聲擡起頭“碰”得一聲關上了門。
湘柳氣的渾身發抖,兩只手緊緊的握成拳頭,看着胡清府上緊緊關閉的房門,恨不得兩眼的目光皆化成利刃,将那扇門戳出幾個窟窿出來。
官兵們也發現不對。這死人的事情該他們管,可這女人掐架的事可就不在他們職責範圍內了。但是看着漂漂亮亮妖妖嬈嬈的姑娘被罵那婆子氣的臉色蒼白全身顫抖,仍是有人看不過,張口就要說幾句寬慰的話,卻被領頭的人一眼神把話逼了回去。
“這個是你的仆從?”領頭的目光冷冽,盯着湘柳的眼睛,見到湘柳點頭,又問道,“她可知道宵禁的事情?這大半夜不睡覺跑出來做什麽,你這做主子的可知道?”
湘柳開口想說知道,但突然發現自己說知道豈不是證明她跟紅菊一樣視宵禁于無物,這可不是什麽好的事情。而且去做什麽?若是讓這些官兵知道她吩咐紅菊監視對門,那豈不是不打自招?!于是湘柳搖搖頭,柔柔弱弱的開口,“不知道,我昨晚上城門還沒關的時候就出去了。幾位差爺也看到了,小女子才剛剛回來。”
官兵相互對視了幾眼,領頭的便使了個眼神,就有人上前将紅菊的屍體搬起來,“那我們就将屍體帶走了,等檢查出問題這件事解決了再将屍體送回來,或者你也可以一個月後到義莊認領。”
一個月如果還查不出問題,那就沒有再查出來的可能了。不過是個不值一提的小人物,在這視人命如草芥的社會,可沒有人願意為了一個這樣的人浪費時間。湘柳也知道,她點點頭,便目送着幾位官兵離開,直到看不到他們的身影了,這才把目光收回來,冷冷的看着胡清緊緊關閉的府門,眼中閃過狠戾的目光。
既然你無情,就別怪我無義。別人或許查不出來,可她湘柳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這房子是誰買的。她一直以為那人是跟別人不同的,卻原來也不過如此。養了個外室也就罷了,竟然還敢殺人。若是她再不做點什麽,那就再也沒有人把她湘柳放在眼裏了。
湘柳暗暗咬牙,推開門進了院子。當晚,湘柳罕見的沒有外出,不過,當雞鳴第一聲的時候,一輛馬車緩緩行駛進東街胡同,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又緩緩離開。等馬車離開後,湘柳居住的院門上,便有了把成人拳頭粗的銅鎖,搖晃了幾下便再也沒了動靜。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四天便過去了。胡清整理好行裝,帶着個鬥笠牽着馬就要出發去并州,臨行前,他伸出手摸了摸姚珠的頭發,“本來還想帶你去西大街逛逛,那裏是胡人聚集的地方,跟京城其他地方都不一樣,看來是去不成了。你乖乖在府裏待着等爺回來,到時候爺帶你到京城何處都逛逛,那時候你就知道京城跟惠州還有并州的不同之處了。”
姚珠噘着嘴不滿的皺着眉頭,“爺就不能帶着我去嘛!我也會騎馬,絕不會成為爺得累贅的。”
“胡話!”胡清冷下臉,“我是去做正事,又不是去玩。”見姚珠不說話了,胡清這才對程先生開口道,“先生,這京城裏的事情可就交給你了。你也幫爺看着點姚姨娘,她不是個安分的住,注意點別老是讓她往外跑,就算是出去的時候也讓人跟着點。”然後靠近程先生小聲道,“等爺回來了,就幫你和如玉那丫頭準備婚禮,放心,雖然比不上十裏紅妝,也不會委屈了你的!”
程先生彎腰行禮,“那就謝過爺了!”
待胡清離開後,程先生忠厚老實的臉上浮起抹冷冷的笑意,等你?怕是要等到猴年馬月了!不過也是,不過不是等你,而是等你的消息。胡爺啊胡爺,這可不能夠怪我啊。我給你鋪了路,是死是活,還是要看你自己的選擇了。
不過你放心,這東街胡同,這姚姨娘,我肯定會幫你好好照顧着。不過那就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程先生目光動了動,溫和的看着姚珠身後站着的如玉。
如玉只覺得有冷意慢慢爬上全身,她忍不住顫了顫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