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夢之五四
陳稚初被男人的無賴言論驚到終于徹底醒過來, 她說:“不是送了禮物了嗎?”
但聲音還是軟的,帶着幾分剛睡醒覺的沙啞。
“我畫的畫。”她提醒他,她明明還發了微博的。
晏裏說:“那是不想畫畫的初初送的禮物, 不是陳稚初送的。”
又說:“顏值夫婦不能輸。”
這人最近不知道又在網上看了些什麽,這種粉圈用語講得一套一套的, 陳稚初說:“顏值夫婦也發糖了的, 今天還特地大鬧了你的演唱會。”
說到這裏,她順手就拿起了手機, 想看看網上的風向, 不料拿手機的手卻被晏裏按了下去:“還有不到半個小時我的生日就過去了,專心陪我好不好?”
他的聲音又壓低了, 陳稚初說:“晏裏老師是在跟我撒嬌嗎?”
“是啊。”晏裏十分坦蕩。
陳稚初便放下手機, 又接着之前的話題道:“而且, 演出cp已經be了哦, 你忘記了嗎?初初的先生姓蘇, 不姓晏。”
晏裏就嘆了口氣,問她:“陳稚初的先生姓什麽?”
沒想到他在這裏等着自己呢,陳稚初覺得好笑, 擡頭蹭了蹭他的鼻子, 軟軟地說:“姓晏。”
“那我是誰?”
“晏裏。”
“晏裏是誰?”
陳稚初說:“你好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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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裏說:“誰無聊?”
他的手又開始在她身上撩火, 陳稚初被他撓得癢, 往後縮了縮脖子,但根本逃不開他的掌控, 她只好笑着求饒:“我, 我無聊。”
晏裏又繼續問:“晏裏是誰?”
陳稚初整個人都粉粉的:“是……是我的先生。”
晏裏終于滿意了,頰邊勾起來一個小括弧,眼睛裏都是笑意。
陳稚初推推他:“快去洗澡。”
晏裏說:“初初這麽着急……”
陳稚初聽出了他的畫外音, 羞得整半半個人更紅了:“你,流|氓……”
晏裏說:“在喜歡的人面前才流氓。”
陳稚初說:“我開始懷疑你是不是假的晏裏。”
晏裏又開始翻舊賬:“我以前都不知道,初初居然這麽喜歡我。”
“一日不見,思之如狂。”他又說。
這句話是顏值夫婦的cpf在今晚的演唱會結束後,在微博裏發出的感言,他此時說起來,對陳稚初來講,無異于當衆處刑。
她擡起胳膊擋住了自己的眼睛:“你閉嘴……”
晏裏說:“我也很想初初。”
他斂去了笑,但聲音更溫柔了,陳稚初依然沒有把胳膊拿下來,她低低地嗯了聲。
晏裏說:“那時候沒想過有一天會重逢,重逢後又很後悔自己當時為什麽要那麽倔,不早點來見你。”
“好像是自尊心作祟,覺得自己拗着一口氣,不主動過來,就是我贏了。”
“但感情這種事……”他似乎是笑了笑,“只有幸福不幸福,快樂不快樂,哪有什麽輸贏?”
“我很慶幸。”
慶幸什麽,他沒再多說了,因為他發現陳稚初又睡着了。
女孩緊閉着眼睛,大概真的累極了,但呼吸是很均勻的,淺淺的,身上全是他的沐浴露的香味兒。
衣服上也是他身上獨有的香。
男人的占有欲好像特別能在這種事上獲得成就感,他嘆了口氣,彎腰把陳稚初抱進卧室裏。
隔日,《新婚日記》趁熱打鐵在北京錄制了倒數第二期。
倒數第二期還是直播的形式,讓他們每一組人進行一場義賣活動,哪一組賣的錢最多,節目組就會以他們的名義捐出一片公益林。
義賣的東西也是他們自己制作,但是不能拿現成的,也不能夠去賣簽名照。
陳稚初和晏裏在賣唱還是賣畫之間猶豫了很久,最終決定去賣畫。
顧小北一大早開車來接他們去錄制現場,不知道是不是陳稚初的錯覺,她覺得他今天黑眼圈似乎格外重,整個人看起來都不太有精神的樣子。
她不由得問:“你昨晚幹嘛去了?”
顧小北看向她的目光十分幽怨:“您居然還問我這種問題……”
晏裏正在屋子裏整理繪畫所需要的工具。陳稚初昨晚就發現了,晏裏在這邊專門為她裝修出了一間畫室,裏面各樣工具都十分齊全,也不知是什麽時候準備好的。
顧小北瞟了一眼院門,才說:“晏哥不讓我告訴你,但是我這人吧,覺得做了好事就得留名,但是你不要讓晏哥知道我告訴你了啊。”
陳稚初徹底被勾出了好奇心:“你放心,盡管說。”
顧小北斟酌了一下,說:“就是您一同學,好像是叫什麽秋的,昨天突然在演唱會相關的那個熱搜裏,不停說她跟你認識,說你在學校裏風評特別差,經常從各種豪車上下來。
緊接着又有人爆料說不想畫畫的初初跟您是同一個人,然後又有人讨論你那條裙子嘛,所以那群人就自以為自己掌握了真相,開始到處傳播。”
現在網絡上的風向就是這樣,一群人從某些蛛絲馬跡中就以為自己窺探到了事情的全部真相,殊不知他們只是管中窺豹,大多的東西實際上都只是自己的猜測而已。
但他們傳播猜測時的态度卻是很自信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掌握了什麽了不得的證據。
關于那條裙子的價格和價值,陳稚初在直播結束後,也在網上看到讨論的了,也知道了那并不是一條普通的裙子。
陳稚初說:“所以你昨天就一直在處理這個事情嗎?”
“是,折騰到大半夜,終于把帖子都删完了,不過小範圍內還是有人讨論。”
他說完,瞥見晏裏出來了,連忙停了話題,陳稚初想到昨晚她短暫醒過來的那一會兒,本來是想拿手機看看微博的,被晏裏狀若無意地制止了。
原來是因為這個。
她不去看也能猜到那些人都會說些什麽,話定然是不好聽的,甚至還可能會極其刺耳。人們每次都覺得自己只是輕飄飄對一件事發表了一個評論而已,卻不知道無數個這樣的評論彙聚在一起,會對當事人造成怎樣的傷害。
雪片沒有砸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沒有人知道它究竟有多涼。
但這種話這些年陳稚初其實也聽習慣了,老實講,最開始的确會被傷害到。會覺得疑惑、迷茫、委屈、不甘,搞不懂人們為何會如此輕易地就對一件事下了定論,然後就開始居高臨下地口誅筆伐。
後來她就漸漸明白了,人性如此罷了,人們慣會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對別人進行指責,仿佛這樣就能令自己顯得高尚了一點似的。
所以後來她就不太在意這些了,她不在意別人怎麽看她,怎麽議論她。
別人怎麽看她都是別人的事,那是別人的自由,跟她又有什麽關系呢?她自己知道自己是什麽樣的就行了,她在意的人知道她是什麽樣的就行了。
但是,盡管如此,當她聽說晏裏默默将所有的事情都處理了,甚至小心翼翼地保護着她,不讓她去看網上的言論時,內心還是被滿滿的感動充盈了。
她不在意是一回事,但是被人如此妥貼地愛着、保護着,又是另一回事。
晏裏提着畫箱出來時,就看到他們兩人神色各異地在車邊站着,他把畫具塞進後備箱裏,走過來,顧小北已經心虛地鑽進了車子裏。
只餘陳稚初一個人還立在原地。
春日的晨光毫無保留地從頭頂瀉下來,照在女孩的臉上,身上,像落下了一層霜華。
她側了側頭,忽然說:“好喜歡我們家阿晏啊。”
有些俏皮的聲音,她笑得也俏皮,像是刻意在以這樣的态度,掩蓋自己真實的情緒。
晏裏神色一凜,目光冷冷地掃過顧小北縮成鹌鹑的後腦勺:“他告訴你了?”
“哎……”陳稚初走過去握住晏裏的手,一根一根掰開他的手指,她沒有點頭,卻也沒有否認,反正晏裏已經猜出來了,她就算否認他也不會相信。
她拉着他坐進車裏。
四月的天氣,顧小北不知抽什麽瘋,竟然還開着暖氣,但意外的,這陣暖意在此時很恰到好處地将陳稚初與晏裏裹在了其中。
顧小北目不斜視,啓動了車子。
陳稚初低頭繼續玩他的手指。
他的手其實不算細膩,不像是什麽嬌生慣養的大少爺的手,上面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傷,有些是他拍戲留下的,還有些是他跳舞的時候不小心傷到的。
還有一條,最淺也是年代最久遠的一條,陳稚初記得,是高中的時候,有一次她被兩個小混混堵在了器材室裏,後來他找到她,怒氣沖沖地跟那兩個人狠狠打了一架。
她頭一次看到他發這麽大的火,小獅子的獸性好像全被挖掘了出來,聽不見任何聲音,只埋頭發洩自己的怒火。
這些人怎麽敢?
他小心翼翼保護着的女孩,這些人怎麽敢動她?
那次三個人都沒落到好處,兩個小混混的臉花了,而晏裏的手背當時被割出了一條好長好長的疤,流了很多血。
後來那條疤慢慢愈合,長出新的皮膚,但那道印痕卻永遠也不能磨平了。
這些年來,他好像一直在這樣保護着她,以前是,現在也是。
她嘆了口氣,忍不住想要對他講一句謝謝。
——謝謝你啊,如此妥貼又溫柔地護着我的自尊心,如此妥貼又溫柔地護着我不要受傷害。
沒等她開口,忽然晏裏說:“江洛那時候對你做的事,我其實……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