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夢之二七
陳稚初迷迷糊糊發了一整夜外加大半天的熱, 加上醉酒,睡到這時候,困意才終于消散幹淨。
她把體溫表取出, 晏裏直接接過去看溫度去了,陳稚初剛剛那幾分鐘的時間, 已經将自個兒昨晚做過的光榮事跡都記起來了, 她扯着被子,在假裝失憶和破罐子破摔之間糾結了好久, 也不知該選哪一個。
晏裏以前喜歡她, 她其實是猜得到的,十幾歲的男孩子, 正是荷爾蒙旺盛的時期, 也不懂得掩飾, 喜歡誰, 即便把眼睛閉上, 愛意也能從眉毛那裏跑出來。
只是他一直沒有戳破那層窗戶紙,陳稚初只當不知。
畢竟,根據她閱覽小說無數的經驗, 這種青春期的感情, 其實都淡得很, 時間長了, 或者遇到更多人時,自然而然就散了。
她不知道昨晚晏裏突然問她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她不是小孩子了, 沒法假裝聽不懂, 告訴自己晏裏只是随口一說,但是她也實在沒辦法讓自己認為晏裏直到現在還喜歡她。
畢竟兩個人确實那麽久沒有見過了,而且中間又隔着那麽多的誤解與怨憤, 好多好多事情糾纏在一起,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
但是他又的的确确那麽問了。
她揉了揉腦袋,鴕鳥似的将自己整個人都縮在被子裏,晏裏看完體溫表,順手把體溫計放回了醫藥箱裏。
他不說話,應當是燒已經退了,陳稚初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看見廚房那裏正冒着濃煙。
廚房的玻璃門被晏裏拉上了,此時玻璃裏面已經騰起一陣霧氣,晏裏順着她的目光望過去,臉色變了變,匆匆走過去。
一鍋鲫魚湯快熬幹了,只堪堪剩下一碗湯水,陳稚初坐在桌邊用調羹攪拌着魚湯,想到方才晏裏手忙腳亂的樣子,又忍不住抿起嘴角偷笑。
晏裏黑着臉,瞪了陳稚初一眼,陳稚初立馬繃起表情,大聲說:“好好喝哦!”
演技浮誇到讓人想打她一頓。
晏裏也懶得理她了,安安靜靜坐在一邊看她吃飯。她吃起東西來還是和小時候一樣,一勺盛得滿滿的就往嘴裏塞,腮幫子鼓得很高,眼睛滿足地眯起來,不管吃什麽,都能吃出一股正品嘗滿漢全席的意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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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香菜葉子沾到了她的嘴角上,晏裏看不過眼,擡手就扯出一張餐巾紙給她抹去了。彎腰坐回來時,倆人都還沒察覺到不對勁,直到陳稚初又一口湯塞進嘴裏,陳稚初才後知後覺地咂摸出些許異樣來。
晏裏大概也察覺到了,氣氛一時尴尬起來,最後還是陳稚初嘆息着說:“感覺好像回到了小時候。”
她這樣說着,邊拿餘光去偷瞄晏裏,經過昨晚的坦白之後,她想知道晏裏現在對這些話題是什麽樣的态度。
晏裏像是察覺到了她的目的,擰起眉毛冷觑了她一眼,陳稚初立馬閉嘴,忽而晏裏道:“昨天晚上……”
陳稚初先發制人:“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我有沒有做什麽……比較丢人的事哦?”
她說完以後,心虛得很,大口大口地喝湯,連頭也不敢擡,更不敢去看晏裏,半晌又語氣低弱地補充:“我真的不記得了。”
“哦。”晏裏點點頭,像是相信了她的話,随即慢悠悠地說道:“昨天晚上,你喝醉了,真的很煩人。一會兒讓我背你,一會兒又讓我抱你,還哭哭啼啼非讓我親你。”
他的語調依舊沒有什麽波瀾,只是尾音壓得低低的,像是從鼻腔裏出來的聲音,甕甕的。
陳稚初立馬反駁:“我哪有……我明明只讓你背了我……”
晏裏氣定神閑地嗯一聲:“沒斷片啊。”
陳稚初噎了噎。
怎麽辦?攤牌以後放飛自我的晏裏,好像更難搞了。
因為白天睡了太多,晚上陳稚初在房間裏輾轉反側,無論如何也睡不着,索性從床上爬起來,決定去畫會兒畫。
晏裏還窩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覺,陳稚初怕吵醒他,連鞋子也沒敢穿,卻看見他的被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掉在了地上。
她又想起白天沈寧還提醒她,說節目非常主打的看點之一就是兩個人睡在同一張床上的反應,如果她和晏裏再這樣違規,可是要受懲罰的。
陳稚初禮貌性地問了一下懲罰是什麽,沈寧意味深長地說:“反正你是不會想知道的。”
陳稚初覺得沈寧多半是在吓唬她,畢竟晏裏是明星,再怎麽也不會讓他們做一些太出格的事情吧?
但是他們到底是收了節目組的通告費的,總是這樣,陳稚初也的确過意不去。
她嘆了口氣,走過去抱起地上的被子,給晏裏蓋上。但沙發實在太小了,蓋上以後,他翻個身,被子又再次滑落下來。
陳稚初深深懷疑晏裏這幾天到底是如何在這種環境裏睡覺,還能不生病的。
她彎下腰,看晏裏暫時不會被吵醒的樣子,就大膽試着将被子的邊角掖到他的身下,從腳到上半身,一點一點試探,眼看就要成功的時候,突然一只手臂伸上來,壓住了她的脖子,緊接着她整個人都被扯進了晏裏的懷裏。
夜好沉啊,沙發邊那只小夜燈還在孜孜不倦散發出自己那一點不起眼的橙光。盡管被子很厚,但陳稚初趴上去時,還是不可避免地聽到了晏裏“咚咚”的心跳聲。
他不知做了什麽夢,眉毛微微蹙着,他的手臂箍得好緊,陳稚初怕吵醒他,又不确定他到底醒沒醒,她小聲喚他:“晏裏?”
沒有回應。
她緩慢地動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想要從他的手肘下将自己的腦袋拯救出來,未想才剛動兩下,那只胳膊卻突然改了方向。
閉眼假寐的青年擡起了手臂,然後将自己寬大的手掌往下挪了挪,停留在她的後背上。女孩很瘦,背上的蝴蝶谷嶙峋着豎起來,睡衣不算厚,熱意順着他的手掌傳遍她的全身。
他像是在确認那是什麽,半晌才啞着嗓子道:“姐姐,別亂動。”
晏裏其實很少叫她姐姐。只有在最初跟她回家的那陣子,他會甜甜地跟在她身後喊姐姐,後來長大一些,他就不叫了。
陳稚初曾一度對此很不滿,但晏裏無論如何也不肯改回來,只在很偶爾的某些時刻,會這樣喊她。
他的眼睛仍然閉着,但睫毛卻輕顫了兩下,呼吸也不如先前平穩了。
陳稚初曲起了腿,才發覺自己剛剛倒的姿勢不太好,好像碰到了不該碰的地方。她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整個人都僵住了,她徹底不敢動了,喉嚨裏發出低低一聲嗚咽。
晏裏好半晌才睜開眼。
柔和的小夜燈好像是專門為他而亮的一般。許是因為剛睡醒,白日所附加在他身上的鋒利全褪去了,他的頭發是黑的,柔軟地貼在額頭上。黑色的瞳孔在燈光下變成了棕色,皮膚很白,看起來好像只有十八歲。
陳稚初本來還半撐着自己的身體,到這會兒,完全撐不住了,她只好用拳頭抵在兩人中間,但鼻息還是不可避免地與他的糾纏在一起。
她有些羞恥地推了推他,軟聲問道:“你……你好了嗎?”
晏裏眨着眼睛,紅紅的耳尖在燈光下像透明的一般,他瞥開眼睛,低聲說道:“睡到半夜,初初突然投懷送抱……”
他約摸是還沒徹底睡醒,聲音像是從喉嚨裏發出來的,輕輕的,糯糯的。陳稚初忍不住反駁:“我沒有……”
晏裏低頭看了一下兩人的姿勢,好像是在無聲地表達她這話十分沒有說服力,但還是禮貌性地問:“那初初是要去做什麽?”
“畫畫。”陳稚初說完,自己都覺得自己好像是在胡扯,她又推了他一下,“真的是去畫畫。”
想了想,又補充:“我睡不着。”
晏裏“哦”了一聲,不知道到底信沒信。
他的手松了些,陳稚初終于從他身上撤開了,屋子裏還是沒有開燈,兩人在黑暗裏面面相觑了一會兒,陳稚初想了想說:“晏裏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的黑夜格外會慫恿人一些,陳稚初糾結了好久好久,終于還是沒忍住,小聲問道:“你是不是……是不是……”
她擡手錘了錘自己的額頭:“哎,算了。”
她說完,也不等晏裏再說什麽,就直接鑽進了工作間裏。
燈被打開,隔絕掉客廳裏一片夜色,陳稚初用後背抵住門,用力地喘了兩口氣,才有些懊惱地“嗷嗚”一聲。
不知道在懊惱什麽,就覺得有些事情好像朝着她計劃外的軌道飛馳而去了,而她根本攔不住。
她蹲下去,小心翼翼抻開宣紙,然後磨墨、研石青……心好不容易慢慢靜下來的時候,外面忽然響起腳步聲。
她的動作頓下來,片刻後,門被敲響,晏裏像是這才終于完全清醒過來,他的聲音清清冷冷的,明明近在咫尺,卻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的。
“你剛剛想問什麽?”他說,“問我是不是喜歡你嗎?”
作者有話要說: 年少氣盛,血氣方剛,不能怪我們晏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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