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夢之十六
幾個女生看到晏裏真的報警了,才開始慌了,嘴裏罵人的話不要錢似的往外蹦。
“你不能這樣!我們是你的粉絲!”
“你就是這樣對待喜歡你的人的嗎?你這樣以後還有誰敢喜歡你!”
“晏裏,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地下車庫裏這會兒人并不多,但也有零星走過的人聽到他們這邊的動靜,不由得側目看過來。
晏裏站在車邊,一直沒有動。
老實說,這種話他實在聽過太多次了。拍戲時遇到私生圍堵,要求他一起拍照,他拒絕,對方也是這麽罵他的。
說喜歡他這麽多年,感情像是喂了狗;說他白眼狼,明明是靠他們氪金養起來的,卻不懂回饋。
當然,還有很多更難聽的。
他的目光冷淡,周圍聚集起來的人漸漸多了。剛剛晏裏把圍巾扯了下來,這時已經有人認出他來,拿出手機在不停拍照。
他揉揉眉心,實在很煩這種場面。
忽然,另一側的車門被人從裏面打開,從剛剛開始,就一直驚魂不定的陳稚初,像是終于忍受不了那些污言穢語了,她從車子裏走了出來。
不知是不是對剛剛的事情還心有餘悸,她沒敢走遠,就那樣半倚着車門站着。
晏裏聽到動靜,終于轉過了頭,然後他就看見陳稚初歪了歪頭,驀地輕輕笑了起來。
很短促地一聲笑,同她平日裏的笑容很不一樣,眼角微微勾起,有些冷峭的,眼裏像是藏了冰雪。
她歪了歪頭,說:“我不知道你們對白眼狼的定義是什麽,也不知道你們對偶像的定位是什麽。但是,我雖然不追星,但因為要和晏裏老師一起搭檔錄綜藝,也查過一些晏裏老師的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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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裏老師雖然年紀不大,出道也沒有特別特別久,但是僅出道的這幾年,唱的歌、演的戲,基本上都取得了很好的成績,拿到了很多很厲害的獎。”
“我剛剛聽你們說話,感覺你們似乎一直弄反了一件事情。有這麽多人喜歡晏裏老師,是因為他自己本身很優秀,他用自己的作品,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吸引了這麽多人來喜歡他。而不是因為大家喜歡他,他才變得優秀了。”
“這個因果關系,希望你們捋清楚。”
她的嗓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軟,但溫軟的語氣下,又裹着堅韌的、不容置疑的立場。
四周一時寂靜下來。
片刻後,圍觀人群裏突然有人大聲喊了句:“說得好!”
于是七嘴八舌的議論聲再次響起,大部分都是在指責那幾個女生的。
陳稚初說完以後,才轉頭去看晏裏,未料對方也在看她,眼眸裏暈着黑沉沉的光,讓人瞧不出态度。
陳稚初收回視線,想了想,又說:“你們回去吧,晏裏老師沒有報警,但是,下不為例。”
剛剛那幾個女生聽到她的話,許是聽進去了,又許是顧忌着這麽多人在場,她們竟也沒有反駁,只是說:“他報警了,我剛剛看到他撥號了。”
“沒有。”陳稚初說,她語氣篤定,卻沒有說原因,轉頭再次看向晏裏,“不信你們問他。”
晏裏卻像是無意再與她們糾纏,轉身拉開車門就上了車。
幾個女生面面相觑,陳稚初嘆了口氣,說:“回去吧。”
語畢,她又轉頭對那幾個正在圍觀的人說:“希望大家可以保密哦!”
“不要發微博,小姑娘還要上學呢,我看她們年紀也不大。”
“嗯,給她們最後一次機會,下次就不會這麽輕易放過她們了。”
雖然知道很難完全保密,但是陳稚初覺得還是要努力一下,盡人事,聽天命,至于結果如何,也不是他們可以掌控的了。
直到人群都散開,陳稚初才轉頭去看車裏的晏裏,車裏的頂燈沒有開,車廂裏好暗,她循着記憶獎頭轉向他的方向,全然沒有了方才與那些人說話的氣勢。
她的聲音小小地,有些可憐地喚晏裏:“你可以……抱我一下嗎?”
晏裏:“……”
晏裏:“你是覺得你剛剛幫我說幾句話,就可以來邀功了嗎?”
陳稚初現在對他的晏言晏語已經徹底免疫了。
“不是,”她說,“我腳崴了。”
早就崴了,剛剛從電梯裏出來的時候,跑得太急,她沒站穩,但是顧忌着後面有人追他們,她硬咬着牙沒有吭聲。
剛剛又從車裏下來,走了這麽一會兒,現在腳踝像被人砸斷了一樣的疼。
晏裏從車上下來,皺着眉,走過去彎腰蹲到她的面前。
腳踝被他握在手裏,他的手掌好熱,将她的褲腿往上卷了卷。
女孩再冬天,腿上也穿得很少,陳稚初被他撓得癢,忍不住往後瑟縮了一下:“沒關系,你把我扶上車就行。”
不知想到了什麽,又快速改了口:“……抱上車。”
要是擱在以往,晏裏肯定又要怼她一番,但這會兒他眼裏全是陳稚初腫得高高的腳踝。他碰一下,她就“嘶”一聲,看起來很疼,但她連那聲“嘶”也是很小聲的,緊接着就開始跟他貧嘴。
他抿着唇,心裏沒來由就有點生氣,他輕輕地握了一下她的傷處,眼見她整個人都晃了一下,嘴上還在說:“我不重的,還不到九十斤,你不用怕……”
“疼嗎?”話未說完,卻被晏裏打斷,她愣了愣,笑起來:“還好,不太疼。”
晏裏又加重了一點力氣,又問:“疼嗎?”
陳稚初眼淚都快下來了:“晏裏你是不是有病?”
她的語速都加快了,聲音裏又壓着一點淺淺的淚意,晏裏終于舒服了一點,低着頭:“疼就直接說疼。”
“陳稚初,”他說,“我發現你現在變得特別虛僞。”
他的語聲仍是淡淡的,沒什麽情緒,因為腳踝被他攥着,陳稚初只好微微彎着腰,雙手都抓在他的肩膀上。
他羽絨服上的衣料已經被她抓得皺巴巴。
陳稚初“欸”了一聲,像是沒有聽出他的諷刺似的,她說:“真的就還好。”
“沒有那麽疼,就一點點而已,所以也不需要矯情。”
畢竟,大多時候,疼喊出來,除了會讓人覺得你這個人怎麽這麽麻煩以外,真的沒有特別大的用處的。
疼不會減輕,也不會有人因為你疼,就給你一顆糖吃。
就連講這樣的話,陳稚初也是笑的,從她的角度,可以看見晏裏的發旋兒。他有兩個發旋,小時候家裏的老人說,有兩個發旋的小孩,會長成壞人。
她以前和晏裏鬥嘴的時候,經常拿這件事來氣他。
她想到這裏,下意識地就想去伸手摸他的發旋,誰知手還沒開始行動,男人卻突然擡起頭來。
四目相對,陳稚初眼裏的笑意還沒褪去,就猝不及防被塞了一顆糖到嘴巴裏。
荔枝味兒的,好甜,是陳稚初喜歡的味道。
她有些愣愣地眨着眼,晏裏卻已經從地上站起來,在她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攔腰将她抱起。
晚上的醫院人也很多。
等醫生給陳稚初開好藥時,外面的天已經徹底黑透了。
為了防止被粉絲認出來,他們先是用外賣軟件在附近的藥店裏買了口罩,然後又互相換了衣服。
晏裏的衣服穿在陳稚初身上,除了寬大一些,整體還好,陳稚初那一身到晏裏身上,就緊巴巴得有點好笑了。
一路上,陳稚初都趴在晏裏身上偷笑,一點也不避諱他,肩膀一抖一抖的。
晏裏臉越來越黑,最後終于忍無可忍,咬牙切齒地說:“你再笑,我就把你丢在這裏了。”
陳稚初特別識時務,連忙止住笑意,義正言辭地說:“晏裏老師,我錯了!”
她說話時,呼吸溫熱,軟軟地全掃在晏裏耳朵上,像是被貓的尾巴輕輕地掃過一樣,特別癢。
晏裏就有點煩躁,他将她又往自己懷裏抖了抖,胳膊伸長,猛地壓住她的腦袋:“閉嘴!”
好兇。
陳稚初:“哦。”
沒停兩分鐘,她又開始說話:“我好餓。”
她像是終于摸準了如何與晏裏相處似的,愈發肆無忌憚起來。反正她已經看出來了,晏裏這個人吧,也就是嘴上兇了點,但責任心特別強,既然他當初跟節目組簽了合約,就絕對不會半途跑路。
所以陳稚初完全不用擔心自己會惹惱他。
如果自己只有這三個月的機會,能夠跟他好好相處,那不如就在這三個月裏,讓彼此都過得輕松一點,快樂一點。
何必那麽苦大仇深呢?
她眯了眯眼,無視晏裏的冷眼,又說了一遍:“我真的很餓。”
他們此時已經離開了醫院,雖然陳稚初那會兒吃過一塊面包充饑,但到底杯水車薪,她現在覺得自己的前胸和後背都貼在了一起。
晏裏不搭理她,她就一遍遍地念叨。
晏裏大概是嫌她煩,擰開車裏的廣播,試圖蓋住她的聲音。
恰好是一檔音樂電臺,有人在唱:
“星星在夜空中閃亮,星空下我不停流浪,此生我無知的奔忙,因為你眼光,都化成了光亮……”
歌曲被重新做了編曲,變得更緩,更慢,男人嗓音清冷,娓娓敘說。
陳稚初張了張嘴,喋喋不休的聲音忽地一頓。
作者有話要說: 我知道我結束在這裏很突兀,但是下一章要回憶,所以只能這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