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夢之十四
陳稚初現在理解晏裏那個助理的腦回路為什麽那麽奇怪了。
畢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晏裏在一起呆久了,思考問題的邏輯變得不正常,也可以理解。
她靠在沙發上,轉了轉自己的脖子,才摸出手機準備用外賣軟件點點吃的,誰知還沒挑好,沈寧就發來一個微信:[在家期間,不可以點外賣,只能自己煮飯。]
陳稚初:???
她擡頭瞄了一眼攝像頭,問沈寧:[你們該不會一天二十四小時監視着我們吧?]
沈寧:[倒也不會。]
陳稚初:[那就好。]
沈寧:[畢竟,你們也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家裏啊。]
陳稚初:[……………………………………]
陳稚初:[你們真的很無聊。]
沈寧發了一串“哈哈哈哈哈”過來:[開個玩笑。只是今天第一天,所以我們盯着點,順便核查一下有沒有什麽規矩漏講。]
那就好。
陳稚初放下心來,她可不想成為楚門第二。
外賣不能點,家裏也沒什麽食材,她想了想,還是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決定出去買點菜。
她之前為了方便做事,換了很輕便的家居服,這會兒要出門,只得再回房間裏把衣服換回來。
晏裏見她做出一副要出門的打扮,不由得揚了揚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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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稚初主動和他說:“我出門去買菜。”
晏裏“嗯”了聲。
陳稚初又問:“你想吃什麽?”
冬日的天黑得早,窗外的夕陽都已經落下去了,冬天的暮色好像也是冷的,淺淺的灰白色裏透出一點殘紅,被窗戶圈在一片四四方方的框裏面。
像一幅畫。
晏裏的目光從暮色那裏移到陳稚初身上。
房間裏的燈還沒有開,有些暗,但她的衣服是暖的,和腳趾甲的顏色一樣的淺紫色,泛着微微的粉調,厚厚的粗毛線圍巾從來不離脖子,手裏拿着一只很大的白色帆布購物袋,袋子上任何LOGO都沒有,素淨又簡潔。
晏裏恍惚了一下。
他之前沒有去細想這些事情,心裏壓着股莫名的情緒,堵在那裏,吐不出來,又壓不下去。
老實說,別說陳稚初不理解,連他自己也不理解自己為什麽會答應來參加這個節目,為什麽會跟陳稚初說出“跟我結婚”這種話。
情緒從胸腔裏就那麽噴薄出來了。
他當時是那樣想的,就那樣說出來了,然後又那樣做了。
雖然沒弄懂,但也不後悔。
但直到此刻,他看着陳稚初站在那片薄薄暮光裏眼尾含笑的模樣,卻又好像突然有點明白過來自己這幾天過于反常的行為,究竟是為什麽了。
他剛剛差點以為,他又回去了。
回到幾歲十幾歲的時光,在長安街,和陳稚初住在一起,這樣相依為命日複一日的時光。
那時正在經歷的時候,是覺得很苦的,每天都在想,命運為什麽要對我這麽不公平。
但那苦被掰開了揉碎了,又會發現裏面浸滿了碎碎的糖粒子。
那些糖都是那時的陳稚初給他的。
然後,在某一天,又被她全部收回去了。
他垂着眸,臉上神色難辨,陳稚初站在門口,門已經被她拉開了,外面好冷,寒風一股一股灌進來。
她還以為晏裏不想跟她說話,有些尴尬地立了片刻,才為自己挽尊似的說:“如果你沒有特別想吃的,我就随便買啦。”
晏裏張了張嘴,最後只說:“嗯。”
不知道自己在別扭些什麽,那些情緒仍在心裏積壓着,雖然找到了一點原因,卻還沒有找到發洩口。
女孩見他點頭,終于舒了一口去,換好鞋子出去,又小心翼翼把門關上。
晏裏現在真的很難搞,一點也沒有小時候可愛了。
她們所住的小區兩公裏外的地方才有大型超市,陳稚初站在電梯門口預約網約車。
“叮”地一聲,電梯停下,她頭也沒擡,邁步進去。
剛要摁住關門鍵,突然就有人風急火燎地跑了進來。
頭頂有黑影罩下來,陳稚初眯了眯眼,視線定格在對方的鞋子上——
一雙畫着檸檬的綠色拖鞋。
陳稚初擡頭看向對方的臉。
嗯,個子很高,下巴微微往下勾着,喉結很大,還穿着在空調屋裏穿着的那件黑色低領毛衣,因為跑得太快,嘴唇微微張開了一點,在急促喘着氣。
陳稚初腦子裏冒出了一串感嘆號,緊接着又冒出了一串問號。
晏裏猶自解釋:“怕你買的菜我不喜歡。”
陳稚初“哦”了一聲。
她剛剛還沒來得及摁樓層,晏裏就進來了,故而電梯門雖然關上了,但其實一直停在原地沒有動。
她在心裏嘆了口氣,彎下腰,又把電梯摁開了。
晏裏側目看着她:“你幹什麽?”
陳稚初語調微揚:“哥,快去換身衣服吧。”
她的語聲裏帶上了笑,眉眼都跟着揚起來,晏裏神色一僵。
……好想自殺。
他黑着臉,不緊不慢地從電梯裏出去,還不忘指責陳稚初:“你走得太快了,怕來不及阻止你網約車,到時候還要讓我給你報銷。”
節目組特別雞賊,在他們的門口也安了攝像頭。
剛剛沈寧就看他倆一前一後出去了,本來還很懊悔沒有及時跟上去拍攝,這會兒見他們回來了,連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對面拉開了門。
恰好看見陳稚初在晏裏後面悄悄對着攝像頭吐槽:“晏裏小氣鬼!”
她沒有出聲,只做了口型,晏裏順着沈寧的目光回頭看過去時,陳稚初的張成喇叭狀的手還在嘴邊沒有收回呢。
不用想都知道她剛剛在幹嘛。
好可愛。晏裏這樣想。
他面無表情道:“幼稚。”
陳稚初陷在被他抓包的尴尬裏,望見沈寧,像見了救星似的轉移話題道:“又有什麽需要交待的嗎?”
晏裏已經進到了屋子裏。
他只需要穿上外套,再換雙鞋子就可以了。
陳稚初沒有跟進去,站在門口等他。
沈寧笑眯眯地:“你們要出門對吧?”
陳稚初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幹什麽?”
“嘿,不幹什麽,就是想跟過去拍一下。”
陳稚初無語:“你們還真是……很敬業。”
沈寧:“當然,不……”
忽然,晏裏走過來,直接握住了陳稚初的手,不待她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他拉着跑進了電梯裏。
男人彎腰,迅速摁好樓層,關門,只北北餘下沈寧在電梯外爆發出一聲大大的:“操!”
陳稚初笑得不行,她說:“晏裏老師,你真棒。”
自從這次見面以後,她就時不時這樣稱呼他,晏裏一開始還覺得很別扭,這會兒倒也聽習慣了。
他不甚在意地“嗯”了一聲,又說:“煩人。”
他不像一個出道很久的明星,倒像一個被人寵壞的小孩,陳稚初忍不住說:“你這樣,會得罪人的。”
她的聲音小小的,大約是覺得自己沒資格同他講這種話。
晏裏就說:“那又怎麽樣?”
陳稚初說:“會吃虧。”
電梯已經到了地下一層,晏裏邁步往外走去,走了兩步,才察覺到不對勁。
他們的手還握在一起。
陳稚初也發現了,她長長地“欸”了一聲,手忙腳亂地收回,緊接着又習慣性地捏了捏自己發燙的耳朵。
天啦,他們到底為什麽總能夠讓自己陷入這種尴尬的境遇裏去?
晏裏神色頓了片刻,沒說話,繼續往前走。
直到坐進車裏,才略有些漫不經心地說:“你變了不少。”
變了,也沒變。
還是一樣老好人,不懂拒絕,溫吞,慢熱,但是,懂事了很多,小心了很多。
變得特別能屈能伸。
譬如他那天跟她說的那些話,如果是從前的陳稚初,肯定早就立誓跟他絕交了。
可她僅在一開始表現出一點訝異和氣惱以外,就沒有別的更多的反應了,之後更是已經完全不記得這件事的樣子。
陳稚初沒想到晏裏會主動講出這樣的話,從一開始,他們雖然對峙、僵持、鬧別扭,但從沒有一個人去戳破那層窗戶紙。
陳稚初本來想裝傻到底的。
她愣了片刻,才低頭笑着說:“每個人都會變的呀。”
沒有任何自怨自艾,也沒有任何要訴苦的意思,甚至她的語氣非常的輕松,就好像在說“那邊那朵花很好看哦”一樣輕松。
晏裏又側目看了她一眼。
陳稚初仍舊低着頭,唇畔還挂着剛剛說話時帶出的那一點笑意。
晚高峰的時間點,車如流水。
陳稚初将身子微微往前傾了一點。
“晏裏。”她忽然說,“我們暫時和解吧,好不好?”
前面遇見紅燈,晏裏猛然剎車。
陳稚初沒看他,只自顧自地說:“我這個人,其實很随遇而安的。我覺得既然我們已經來了,還要一起生活三個月……既然這件事已經板上釘釘了,那不如在有限的條件裏,讓自己過得舒服一點。”
“本來大家活着,就已經很辛苦了……”
她抱住手裏的購物袋,目光始終直視着前方。
但嗓音很柔軟,有些商量的、懇求的語氣:“我并不是要故意打擾你,在報名參加這個節目之前,我并不知道另一個人是你。如果早就知情,我一定不會……”
她說到這裏,卻陡然想起自己後來在晏裏明确提出想要退出時,又主動希望他能夠留下來的事。
她咬了咬唇,有些難堪的閉了嘴。
想來在晏裏眼裏,她一定很虛僞吧?難怪他說感覺她變了。
紅燈好長,車子已經排出一條長長的隊伍,汽笛聲不絕于耳。
路燈在這一刻突然亮起來,晏裏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擊了兩下。
“陳稚初,”他說,“你不會以為,我是因為很在意你,才對你這種态度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 對啦,忘記說,《新婚日記》有參考日本的一檔戀愛綜藝《雙人床》,應該是這個名字。但大多還是我的私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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