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夢之三
陳稚初的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兒。
鐘茗看着她的笑容，忍不住又贊嘆：“初初，你太好看了，真的不考慮嫁給我哥嗎？”
從大一時在宿舍裏見第一面開始，鐘茗就一直纏着陳稚初說要把她哥哥介紹給陳稚初，只是至今陳稚初都沒有見過她哥到底長什麽樣。
她于是笑着說：“好啊，請務必在三天之內把你哥帶到我面前。”
鐘茗撇了撇嘴，轉了話題：“對了，你說你要參加那個綜藝，怎麽樣啦？”
不等陳稚初回答，她又說：“我們初初要紅了，以後我是不是就配不上你了？我不管，你要給我多簽幾個名，我到時候要拿去賣！”
她邊說邊轉頭去拿自己的筆記本，陳稚初靠在椅子上，對她的戲精屬性早已習慣，轉念想到晏裏，笑容不由得又滞了滞。
她嘆了口氣，對鐘茗說：“節目應該錄不成的，所以你不要擔心我會紅啦。”
鐘茗問：“怎麽了？”
陳稚初想了想，說：“對方應該蠻讨厭我？”
？
鐘茗：“怎麽可能！”
陳稚初覺得，假如自己是個明星的話，鐘茗一定是自己的第一腦殘粉。
她忍不住笑了笑，又聽鐘茗說：“那……如果不能參加這個節目了，外婆的病怎麽辦？”
一說起這個陳稚初就頭疼。
“再想別的辦法吧，而且我這裏還有一點點做直播存下來的錢，應該還可以撐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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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稚初那個直播鐘茗是知道的，起初還是她建議陳稚初去做的。她畫畫天賦好，長得也好看，直播畫畫順便給大家分享一些繪畫技巧的話，應該很快就能紅起來。
只是陳稚初做是做了，卻沒露臉，不過仍舊憑借自己高超的繪畫技巧，以及好聽的聲音，在C站積累了一點點名氣。
雖然連個小粉紅都算不上，但好歹也有了一些自己的粉絲。
也正是因為要做直播，她才選擇搬出去住。
但直播的收入終究還是太少了。
鐘茗試探着說：“說實話，我真的覺得你不如就讓江洛幫忙，他……”
陳稚初打斷她：“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幫助另一個人的。”
鐘茗愣了愣，雖然不太贊同她這句話，但到底是別人的事，她也不好多插手，只好說：“如果需要我幫忙的話，也不要跟我客氣。”
“知道啦。”陳稚初又恢複了笑容，“我們阿茗最好了。”
她們已經念到大四，平日裏基本上沒課，上學期的主要任務就是完成畢業作品，下半年就可以出去實習了。
陳稚初的畢業作品早就通過了，這次回學校，是為了畢業展的事情。
他們班的展館已經分配好了，需要學生自己去布置。
去展館的一路，鐘茗都在跟陳稚初吐槽：“那倆今天又沒來。”
她口中的“那倆”是她們的另外兩個室友。
“你聽說了嗎？蔣秋秋進了央視某個導演的工作室，估計這中間不少走關系。”
“輔導員拿她當個寶，畢業展覽都可以不用本人出面，也是雙标得很。”
“也不知道林小木跟她學個什麽勁，以為讨好了蔣秋秋，自己也能進人家導演的工作室嗎？”
蔣秋秋和林小木同她和陳稚初鬧過很大的矛盾，鐘茗記仇，每次她們做點什麽，鐘茗總要挑刺一番。
陳稚初對別人的事情不怎麽感興趣，但蔣秋秋的事她還是知道一點的。畢竟當時他們班級群裏讨論過很久。
而且蔣秋秋這個人不知道什麽毛病，做什麽都非要跟陳稚初比一比。
只要她比陳稚初做得好一點，就會将自己的成績發給她，等陳稚初回她一句“恭喜”的時候，她卻又像受到了侮辱似的，“你少假惺惺，我真的煩透了你這種故作雲淡風輕的樣子。”
陳稚初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至今還沒有拉黑蔣秋秋，只能說世界之大，什麽樣的人都有。
不過陳稚初沒有将這些事說給鐘茗聽就是了，她已經不想在鐘茗的怒火上再澆一桶油了。
一直到晚上他們才徹底将展館布置好，原本班長是想讓大家一起聚個餐再散的，但是陳稚初顧及到自己答應了粉絲晚上會直播，就提前走了。
坐在地鐵上的時候，陳稚初才抽出一點時間去刷微博，誰知剛點進首頁，就看到滿屏幕都在說晏裏下午在活動現場暈過去了。
“聽說是三天沒睡覺了，一直在跑各種行程，來參加這個活動之前，剛通宵錄完舞蹈綜藝，連飯也沒來得及吃一頓。”
“醫生說是胃病發作，加上發了高燒，人又太疲憊了，直接就撐不住了。”
“艹！氣哭了！經紀公司做個人吧！這簡直不把藝人當人看，Cici給我滾出來挨罵！”
陳稚初看得心裏一緊。
早上她就覺得晏裏臉色不對，只是那時她還以為他只是單純的犯胃病了，而且他又表現得好像并沒有那麽難受的樣子，陳稚初還以為不是很嚴重。
沒想到他已經持續這樣好幾天了。
也不知道到底為什麽這樣不将自己的身體當一回事。
白天沈寧就把顧小北的微信號推給她了，說是方便聯系，她當時匆匆加上，還沒有說過一句話。
這會兒她對着顧小北的聊天框，卻又猶豫起來。
早上晏裏那樣的态度，明顯不想跟她有過多牽扯，她此時貿然地撞上去，顧小北會覺得唐突不說，想來晏裏也不會高興。
他身邊有那麽多人，總能照顧好他的。
她在心裏為自己找了一萬個借口，好奇怪，明明在此之前的那麽多年，她明知道晏裏在哪裏，卻從未主動去找過他。
此時不過才剛剛重逢了那麽一次，她竟然就覺得有些放不下了。
晚上八點直播才正式開始。
她在外面租的是一間一居室的小公寓，上下兩層，二樓的空間只有一張床，兩邊的牆面上都打了壁櫃，用來當衣櫃和書架。
一樓窗邊有一片很大的平臺，她一般都是在那裏畫畫。
準備好工具，調整好攝像頭，她才在微博裏發通知，很快直播間裏就湧來了不少觀衆。
【哇哇哇我看到了什麽！今天的初初也如期而至了呢！】
【我每次看到初初的手都忍不住想象，這麽好看的手的主人到底是什麽絕世大美人，初初考不考慮露個臉啊？】
【初初不露臉的，一開始就說過了。】
【呵呵，說什麽不露臉，是怕吓到別人吧！】
【樓上是什麽傻逼玩意兒，初初的直播間最近來了好多奇奇怪怪的人啊。】
陳稚初也發現了，她最近幾次直播，總有人跑來罵她，她自問自己這點流量還引不來什麽黑粉，也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麽摸過來的。
“好啦。”她支好畫架，沒理會那個人，“今天大家想看我畫什麽，可以在彈幕裏說一下，我……”
【這題我會！你考慮一下要不要畫對不對！】
【初初好過分，每次都這樣，讓我們提建議，但從來都不聽。】
彈幕裏瞬間全是控訴，陳稚初彎了彎眼睛，“所以你們還要不要提建議啦？”
【不提了！我根本受不了這個委屈！不過，我們老師讓我們臨摹一下梵高的《星月夜》哦！好難哦！我沒有別的意思，就只是這麽說一下哦！】
陳稚初說：“那我們今天就臨摹梵高的《星月夜》吧。”
粉絲聽到這句話，還有些不敢相信：
【？？？嗯？？？？是我看錯了嗎？】
【woc！！！你真的是我的初初嗎？不會被誰魂穿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樓上的反應，一看就是被初初虐太多次了。】
【別說了，你們聽過《湘江水》嗎？那都是我的淚。】
《星月夜》是梵高最有名的代表作之一，基本上每個人都認識，陳稚初大學期間其實臨摹過，甚至臨摹過不止一次。
她之所以會選擇這一幅，也正是因為自己對這幅畫比較熟練，畢竟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她實在難以定下心來做事。
為了避免直播畫畫太枯燥，她在畫的同時，會說出自己每一步的用筆技巧，以及調色技巧，在這些空隙裏，還會簡單講解一些有關梵高的不那麽為人知的趣事。
女孩的聲音溫軟，娓娓道來，配合着手上行雲流水的動作，即便看不到臉，也足夠賞心悅目。
她開始畫畫的時候就沒有再看彈幕了，直到鋪完一層底稿，才擡頭看了眼手機，然後眉頭瞬間就皺了起來。
彈幕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吵了起來，劈裏啪啦刷得很快，裏面污言穢語說什麽的都有。
【初初不要看彈幕！專心畫畫就好了，不用理那些瘋狗。】
她剛剛的鏡頭一直是對着畫架的，但是粉絲看她突然停了下來，也猜到她大概是看到了彈幕。
【對啊，我們都相信你不是那樣的人，明明就是某主播自己自導自演！】
【這些人是不是紅眼病見不得別人好啊？初初最近才剛有點起色，就有人來黑你了。】
雖然他們這麽說，陳稚初也知道他們是怕自己看到一些不好的言論，會難過，但是她還是想要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她将彈幕往上滑了些，終于看到有個人一直在刷：
【主播真不要臉！一副清清白白與世無争的白蓮花模樣，背地裏卻在勾引別人的男朋友！還有那些嗑“之初”的，你們跟主播一樣不要臉！】
陳稚初看得一頭霧水。
不過，“之初”cp她倒是聽說過，是她跟周珩之的一個cp。
周珩之也是C站的一個主播，也在繪畫區，不過他是畫國畫的，粉絲比陳稚初要多得多，算是繪畫區排名前五的一個主播。
關于“之初”cp ，最開始還是鐘茗發給她的，問她是不是在跟這個人談戀愛。
陳稚初只是聽說過這麽一個人，壓根和他就沒有交集。
鐘茗說：“你看這個帖子分析，你畫的每一幅畫，第二天這人就用國畫畫幅一模一樣的主題的東西出來，看上去很像隔空對話不是嗎？如果是巧合的話，那這未免也太巧了。”
陳稚初也覺得太巧了，但是她又實在想不出周珩之這麽做的理由是什麽，畢竟他比她紅，粉絲數是她的十倍，還不止，完全沒有理由來蹭她的熱度。
雖然搞不清他的目的是什麽，但是陳稚初還是在直播的時候委婉地澄清過一次這件事的，難道是因為她說的太委婉了，這些人沒聽懂？
她把畫筆放下，擡手揉了揉眉心。
這些人，非要在她心情煩躁的時候招惹她。
“所以，”她說，這位……周珩之的女朋友是誰？”
【你都插足別人了，還能不知道女主角是誰？不上網的嗎？】
【這個這個我好像聽說過一點，好像也是繪畫區的一個主播，是個新人，叫AUI，聽說長得特別好看，前兩天才跟周珩之官宣。】
【那照這麽說，也是他跟初初暧昧在先，跟AUI戀愛在後啊。】
【說不到是發現自己男朋友被主播糾纏，所以才開個號也來做直播的呢。】
網絡世界就是這樣，人們明明并不清楚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麽樣的，但是依然可以站在各自的立場大吵特吵。
陳稚初無語到極致，反而有點想笑。
“所以，”她說，“有誰認識這位周珩之的女朋友嗎？如果認識的話，麻煩幫我代為轉告一聲。”
“希望她一定要好好管一管她的男朋友呀，讓他不要再發那些令人誤會的東西了，給我帶來很大困擾呢。”
她是南方人，說話本就軟軟糯糯沒有氣勢，可也正因為這樣，使得對方的拳頭好像打在了棉花上一樣，明明知道不對勁，卻也一時不知道如何反駁。
那人很快回道：【不要臉！！！】
陳稚初：“說得對。”
那人：【？？？】
陳稚初：“我知道我長得好看，從小到大追我的人從來都沒有斷過，人人都為我要死要活。”
她語不驚人死不休，彈幕裏立刻飄滿了問號和感嘆號。
陳稚初又接着說：“而這些為我要死要活的人呢，其實大部分我都不認識，我壓根就不知道他是誰，比如你男朋友就是其中一個。”
“所以，他的确很不要臉，為了一個根本不認識他的女人，竟然就能去背叛自己的女朋友。”
她輕咳了聲，義正言辭道：“朋友們，記住，以後一定要遠離這種渣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死！】
【我的天，好爽！初初V5！】
【把我們溫柔的初初氣到說了這麽多話，這位朋友也是很厲害了！】
雖然面上不顯，但陳稚初剛剛真的是氣極了的，她費了好大的力才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下來。她深吸了一口氣，剛剛生氣的時候，什麽話都往外蹦，嘴皮子特別溜，這會兒冷靜下來，看見大家的彈幕，才後知後覺地羞赧起來。
偏偏這些人完全沒有察覺到她的窘迫，仍在七嘴八舌地議論：
【我關注了初初這麽久，真的第一次見她這麽生氣，不過初初怼起人來好酷啊。】
【對！！！我真的好爽，什麽管好你男朋友，我真的覺得很困擾呢……我的天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的太茶了！不過我喜歡！】
“嗚。”
陳稚初擡手捂住了自己的臉，尴尬得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聽到了一聲嗚，初初是害羞了嗎？】
【我賭五毛，肯定害羞了！看初初的脖子！】
【嗷嗷，脖子紅紅的初初好可愛！】
陳稚初生無可戀地說：“你們能忘記剛剛的事情嗎……”
忘記我的中二發言。
彈幕一水兒的全是：【不能！！】
陳稚初：“哦。”
畫畫的心情徹底沒了，她坐直身子：“既然這樣的話，那今天的直播就到這……”
手機裏突然跳出一條微信。
顧小北：[陳稚初，你真行。]
陳稚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