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電話
聽到容秀娴的質問， 我一時間愣在當場。
雖然我猜到她會打電話來問我這筆錢究竟是從哪裏來的，但我沒想到事情竟然會發生地這麽快，畢竟這兩天太快樂了， 我完全沒有做好準備。
可事已至此， 我總不可能挂斷我媽打來的電話。
猶豫了片刻， 雖然很想像我往常擅長的一樣胡說八道，也知道諾亞其實聽不懂中文， 但在親媽面前， 我還是老老實實地說出了真相，“是……我的老板借給我的。”
“哪能會？你的老板為什麽會借你那麽多錢？”
容秀娴的話裏充滿了懷疑，我擔心她倔強地不肯收下，瞥了一眼身旁正靜靜等我打電話的諾亞， 心虛地小聲說道， “因為……我和他結婚了。”
“……？！”
即便容秀娴沒有說話，但我仍然能從她的呼吸聲中感受到她的驚訝。
想到我幾乎似乎從來沒和容秀娴提過諾亞……我覺得這好像的确挺令人驚訝的。
“……熠熠，你作死哦！你哪能不跟我說一聲就随随便便和人家結婚？你老板……能做你老板還能借給你這麽多錢，年紀起碼能做你爸了吧！”
我被罵的狗血淋頭， 艱難地将手機移到略遠一些的地方， 下意識地擡起雙眸看向這個‘能做我爸’的諾亞，有些尴尬地和他比劃了一下， 然後快步地往遠處走了兩步。
“沒有啊媽，我老板和我差不多大， 長得還挺帥， 我一點兒都不吃虧。”
我吞吞吐吐地替諾亞辯解，至少不能讓我媽誤會諾亞是那種猥瑣的老白男， 不然我實在是太對不起他了。
可是容秀娴大約正在氣頭上， 我話音剛落， 她便語氣失望地說道……
“熠熠，可你怎麽能為了這些錢而出賣自己的愛情呢？”
“……”
Advertisement
出賣自己的愛情？
我張了張嘴，渾身僵硬，頓時不知道自己究竟該說些什麽。
她知道這筆錢完全靠自己要多久才能攢下嗎？
總比她為了愛情而害得我們破産要好吧？
要不是為了還債，我至于在諾亞的面前給他留下一個掘金女孩的難堪形象嗎？
這一次，我真的好想将我心中的委屈噴瀉而出，甚至想要反過來指責她因為所謂的愛情而失去了一切！
但……容秀娴到底是我媽，我可以放下我的禮義廉恥和諾亞互相傷害，但她不行，她是我唯二的親人了。
因而，那些翻滾的情緒最後只是在我的舌尖滾了又滾，沒能說出來。
而她或許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話有些傷人，雖然聲音聽上去還是很激動，但還是稍稍放緩了語氣，苦口婆心道，“媽不是不答應你結婚，只是這件事情發生地太快了，你扪心自問，假使沒有錢的因素，你會願意嫁給他嗎？”
我沉默着垂下眼眸，沒有說話。
假使沒有錢的因素……我倒寧願我和諾亞之間沒有錢的因素，或許我和他之間剪不斷理還亂的孽緣能更容易決斷一些。
“你把電話給那個男的聽，我要好好地罵他一頓，他怎麽能這樣趁人之危呢？”
聽到容秀娴這麽說，我這才立刻回過神來，無奈而焦急地朝着電話裏喊道，“媽，你別鬧了，他真的沒你以為地那麽不堪，而且你又不會說英語，罵什麽呀？”
“熠熠，我……我就是……就是難過！”
“沒有愛情的婚姻得多痛苦呀？你說你怎麽不跟我說一聲就結婚了？這錢我是絕對絕對不會要的，我怎麽能要你出賣婚姻換來的錢？”
“你絕對不能欠人家，趕緊把錢還給他，這樣才有底氣和他離婚！”
“……”
前面的還好，但我一聽到容秀娴說她不會要這筆錢，我的眼淚唰得一下就落下來了。
因為我突然感到了強烈的迷茫，要是容秀娴不要這筆錢，那我為了還債而做的這些努力究竟算是什麽？
我甚至在這一刻感到絕望。
就好像突然從天堂墜入地獄……真該死的絕望。
可是，平心而論，容秀娴說的卻又好像在情理之中，她天真又驕傲，至少比我要有骨氣得多，怎麽可能要這樣一筆難堪的錢。
從頭到尾，可笑的就只有我一個人。
正當我忍住抽噎想要說些什麽的時候，身後卻突然傳出隐約的腳步聲，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便感覺到好像有誰走到了我的身邊，同時從高處産生了一股力，輕輕地奪走了我手裏的手機。
“您好，容熠的母親，我是諾亞·沃爾維茲，是容熠法律意義上的丈夫。”
聽到諾亞嘴裏說着一口略有些生澀且官方的普通話，我的眼淚頓時在眼眶裏被吓得要掉不掉，猛地擡起頭，一臉驚恐地看向我身旁諾亞……
……中文？中文！
——不會吧，會不會只是我自己幻聽了，會不會諾亞其實并沒有在說中文？
正當我對自己的耳朵産生懷疑的時候，諾亞卻又在我的身邊繼續一字一頓地開口，明明他是那麽的聰明，但在說別國語言的時候卻又顯得有些傻乎乎的。
“容熠曾經為了向我學英語而和我交往過一年的時間，學成之後便甩了我，所以我們并非毫無感情基礎……”
不是！等等！
這個……這件事就不要說給我媽聽了！！
“這筆錢則是我借給她的，您放心，我不是冤大頭，我會要容熠補償我的。”
“抱歉，容熠的母親，我和容熠還要坐飛機回家，請問您還有話要和容熠說嗎？沒有的話我就先挂斷了。”
片刻後，大概是容秀娴的大腦也宕機了，諾亞便幫我挂斷了電話，然後平靜地将手裏的手機遞給了我。
我則愣愣地看着他，一臉呆滞地接過。
直到我坐上了諾亞的私人飛機，甚至快回到矽谷的時候，我仍沒有對剛剛發生的事情反應過來。
諾亞……竟然會說中文！？
那以前我在他辦公室和我媽的對話他都聽明白了？
怪不得。
怪不得諾亞剛剛和容秀娴說他不是冤大頭……因為我曾經仗着諾亞聽不懂中文，當着他的面在和我媽打電話的時候這麽形容過他。
——這是不是就是報應？！
可是我此時無暇向諾亞解釋這件事，因為煩惱我的并非只有這一件，這短短幾分鐘裏實在是發生太多事情了，就好像頓時有萬千思緒籠罩心頭，并且毫無頭緒。
比如，諾亞為什麽會去學中文？
我的一切行為在諾亞的眼裏是不是變得可笑至極？
我媽現在又是什麽态度？
她究竟會不會拿這筆錢去還債？
……太多太多了。
而且還毫無頭緒。
因此，其中關于諾亞會中文的這件事情甚至都不那麽重要了，那種茫然無措的憂愁和自我否定開始萦繞着我，令我不由得有些出神，只是怔怔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只是突然，放在座椅上的手背突然傳來一股熟悉的溫暖與炙熱，略有些粗糙的修長手掌先是輕輕地籠罩着我的手背，而後又饒有興起地将手指穿過我的指縫，反手開始打量起我帶着戒指的手。
想到這裏，我頓時有些慌亂地想要把我的手抽回來，可諾亞偏不，反而更加用力地攥着我的手，并不容置疑地将我的手拉到了他的嘴下。
柔軟的觸感觸及我帶着戒指的中指指根上，我驚訝地轉過頭，卻見諾亞微微低下頭，閉上了那雙迷人的碧綠雙眸，虔誠地好像不是在吻我的手，而是在吻他信仰的神祇一般。
哪怕我只是希望能償還我虧欠他的一切……有點想要。
哪怕我只是因此而産生了瞬間的感動……還是有些想要。
想到這裏，我四處查看了一圈，除了我們以外并沒有任何人，然後便起身，沖動地拉着一臉疑惑的諾亞來到了狹小的洗手間中。
但很快，當我關上門之後，諾亞的眼神便暗了下來，顯然是明白我想要幹什麽。
飛機因為空中的氣流而微微颠簸，我緊張地扶住了他的肩膀，擡起頭看向陰影下的他，想要他慷慨地給予我同樣的升騰與起伏，好讓我忘記此時此刻纏繞着我的所有煩惱。
洗手間實在是太過擁擠，畢竟原本應該容納一個人的空間此時竟站着我們兩個人。
因此我能夠清晰地感知到，他同樣也是想要的，那滾燙而顫動的生命之源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變得無比堅定，只需要一個契機，就能千萬他最想要的地方。
我朝它伸出手，在時不時的颠簸中想要讓我們共同體會到無與倫比的快樂，可是我還沒來及多求索幾下，諾亞卻突然神色複雜地拉住了我的手腕，然後伸出他有力而可靠的雙臂，将我緊緊地抱在了懷中。
我們之間的身高還是有不少差距的，此時我的臉正好怼在了諾亞結實而飽滿的胸膛之上，我先是一怔，不解于明明他也是想要的卻竟然阻止了我的繼續放肆。
但很快我就意識到了，這個懷抱給我帶來的不僅僅只是遍體的溫暖以及到頭頂上諾亞穿入我發絲的手掌，也不僅僅只是他輕拍着我的脊背與努力克制的欲，而是很多很多我形容不出來的東西。
諾亞在安慰我。
——想到這裏，我不知為何竟逐漸放松了下來。
……好暖，好舒服。
可也由此，我感覺到我的眼眶再度變得濕漉漉的，零星的水珠不可避免地濡濕了諾亞的衣服，也反過來濡濕了我自己的眼窩。
隐約間，耳邊傳來了諾亞的心跳聲，噗通、噗通——
那聽上去是那麽地有力而堅定，就好像在一點一點地給予我無限的力量。
我忍不住伸出手緊緊地抱住了諾亞的腰，好想時間過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走出洗手間的時候，我們正好被來到客艙的空姐看見。
她頓時用一種非常古怪的目光看向我們，然後又尴尬地移開了目光，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我頓時感受到了比空姐此時還要強烈的尴尬，懊惱地擋住臉，恨不得一頭撞死在這裏。
而最慘的是，我們明明在洗手間裏什麽都沒有做，卻莫名其妙地承擔了這樣意味深長的目光，被誤會做了一些不該做的事情。
可惡……既然都已經被誤會了，那我下次一定要拉着諾亞試一試！
想到這裏，我轉過頭悄悄地看向諾亞，卻見諾亞一臉平靜地看着手裏的財經雜志，似乎對別人的視線并沒有放在心上。
笑死，諾亞之前明明還喘得那麽欲，搞得好像剛剛那個人不是他一樣。
但或許也是因為這樁烏龍，我感性的情感卻消散了些許，理智重新回歸，剛剛那種‘好像和諾亞一直這樣下去也不錯’的沖動很快就變得可笑了起來。
如果不用考慮那麽多世俗與那些不堪的往事就好了，如果我們并沒有約定一年的期限就好了。
因為我突然意識到，事情的決定權從來都不在我的手裏，無論是錢還是諾亞，我好像都算錯了，沒有一件事情在我的設想裏順利地展開。
從始至終，諾亞便掌控着一切，他居高臨下地看着我，輕而易舉地調動着我的感情，我仿佛就是一頭弱小無助的獵物一樣無處可逃。
我根本就不敢計算我的勝率，因為即便一開始我能靠作弊勝上幾局，但在最後我總會在諾亞的面前一敗塗地。
我更不敢賭一年後的諾亞是不是還會像剛才那樣對待我，更不敢想這樣的好會不會仍是以複仇為目的的僞裝。
諾亞太強大了，強大到甚至讓我都感到害怕，我能做的只有在确定一切安全之後再交付出我的全部真心。
在此之前，我能做的只有珍惜和諾亞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就好像每一天都是和他的最後一天狂歡。
或許這樣，無論最後是哪種結果，我才不會後悔吧。
想到這裏，我再度轉過頭看向了諾亞，不願再顧慮其他人的目光，緩緩地将我的腦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感覺到諾亞的身體突然緊繃僵硬了起來，甚至連動都不敢動。
只是很快，諾亞鍛煉得過于良好的肩膀實在是太過堅硬，我真的很想再堅持一會兒，但這實在是太硌我的腦袋了，一點兒都不舒服。
我忍了又忍，感動蕩然無存，最終還是沒能成功，而是嫌棄地離開了他，靠向另一側。
“肌肉練得不錯，下次別再練了。”
諾亞：……？
聽到我說的話，諾亞先是不甚高興地板起了臉，眯起眼睛看我，但很快，他像是想到了什麽，冷笑着開口道。
“還記得醫生曾經在你入院時對你說的嗎，容熠？”
“你該健身了。”
……我錯了，真的！
我們還是不要再互相傷害了QAQ
作者有話說：
這兩天有點忙，進度推進得可能會稍稍慢一點QAQ
媽媽其實本質上也是為女主好，不管喜歡不喜歡，拿了別人的錢總歸是矮人一頭的。
空中俱樂部在另另一本文裏寫過了，所以換了一個套路，你們要是想看的話我可以在番外裏寫
麽麽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