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青山居在離玄陰不遠處的另一座山峰上。
因之前顧忌玄陰尚無修為,明華恐玄陰身體受不得冰雪之力,故把他安排到了另一座風雪較少的山峰之上,且細心在院中布下傳送法陣,倘若玄陰想要找明華,踏上傳送陣即可傳送到青山居。
早上起來後,玄陰喝下鶴童熬好的藥,覺得自己尚可走動之後,就下了床,不顧鶴童的勸阻,踏上了傳送陣。
傳送陣一亮,陣上人影消失不見。
一陣頭暈眼花之後,玄陰伏在青山居的階梯上幹嘔。
等了好一會兒,待感覺稍好以後,玄陰擡頭向上望去——他還有十幾階便可踏入青山居。
青山居位于山峰的側面,靠近峰頂,是一間小小的庭院,風雪停止之時,會有陽光直射進這個雅致的小庭院裏,每每這個時候,明華就會把雪蓮花從房間裏拿出,放在院中的石桌上曬太陽。
玄陰來之時天氣晴朗,道路兩旁懸着的藍色绶帶随着微風悠悠的飄動,青玉色的石階兩旁堆滿積雪,毫無人煙,冷冷清清。
師尊會在嗎?玄陰心中突然咯噔一下。
其實在玄陰踏上傳送陣的那一瞬間,明華就知曉了。
玄陰要來?
來幹什麽?
明華還記得玄陰身上有傷,強撐着坐起身來。
“唔——”剛剛從榻上下來,明華腳一觸地,胸口的傷口就隐隐作痛,讓明華忍不住腳一軟,單膝跪在了地上。
青絲旖旎一地,衣襟淩亂,露出一邊鎖骨,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
一手捂住胸口,明華忍不住渾身顫抖起來,一直猶如寒潭秋水的雙眼裏閃過一絲痛苦,但去得很快,不留痕跡,一閃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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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齒咬住下唇,一直把淡色的薄唇咬出豔色,幾次使力,明華才站起身來,走近房門,解開了房門的禁制,一打開,就見到了玄陰。
“師尊……”門外的玄陰眼中閃過一絲驚豔,一時之間有些愣了,維持着敲門的姿勢不動。
在玄陰眼中,他的師尊一直猶如高天孤月一般,冰冰冷冷,可望而不可即,而現在,他的師尊因匆忙,只随意披着一件白色的道袍,露出下面的白色亵衣,站在他面前。
胸口有些淩亂,從玄陰這裏能看到師尊右邊的鎖骨,半隐在衣襟之下,從頰邊垂下的一縷黑色發絲蜿蜒着搭在鎖骨上,随着明華呼吸的節奏起伏,一下一下撩着鎖骨。
這一下又一下,也撩動着玄陰的心。
“進來說話。”明華并未在意玄陰的異樣,他還記得玄陰身上有傷,于是側過身子,示意玄陰進屋說話。
“嗯?哦,好的。”回過神來,玄陰紅着臉,慢慢挪進了屋子,路過明華時,玄陰不自覺停頓了一下,暗暗貪婪的嗅了嗅明華身上傳過來的冷香。
滿足之後,玄陰轉頭的一瞬間,就愣住了。
之前說過,明華的房間和他這個人一樣,一眼即可明了,玄陰來的目的就是明華的雪蓮花,而根據前世的經驗,明華的雪蓮花一直都被明華放在靠窗的紫檀桌上。
而現在,紫檀桌上空無一物。
沒有雪蓮花?
玄陰慌了。
要是沒有雪蓮花的話,他難道真的要被鬼臼草一直折磨到死嗎?
這麽想着,萬念俱灰,玄陰心神激蕩,一句話脫口而出:“雪蓮花怎麽不見了?!”
明華:“……什麽?”
恍惚想起這一世明華并沒有讓他看過雪蓮花,玄陰勉強将自己的理智拖了回來;意識到自己一時不察露出了破綻,玄陰連忙補救:“弟子、弟子之前聽、聽鶴童說過師尊養了一株雪蓮花……”
定定神,偷偷用眼角餘光觀察,見明華沒有責怪他的意思,玄陰放下心來,靠近明華,拽住明華的袖子小心翼翼說道:“現在沒有見到,有些奇怪,望師尊原諒弟子。”
說完,又連忙接上一句:“弟子這次來是有些擔心師尊,師尊一切安好?”
這個理由,怎麽看都有些生硬。
明華心中越發奇怪,但是瞥見玄陰脖子上露出的紅繩之後,一切疑問都煙消雲散:“為師無事,倒是你,應該好好養傷,沒有必要特意來見為師。”
見明華的神色柔和下來,玄陰松了一口氣。同時腦中快速分析,如果說這一世的明華還是有雪蓮花的話,按照明華的性子,他是不會把雪蓮花随意放置的,那麽極有可能是出什麽問題了,雪蓮花被放在了葉空青那裏。
他得去葉空青那裏一試。
反正已經離明華那麽近了,玄陰索性環住明華的腰身,把自己軟軟靠在明華的身上,聲音故作虛弱:“師尊,弟子好像……好像有點……”
玄陰能感受到明華立即扶住自己下滑的身體,貼在衣物上的雙手手心溫度透過衣物滲透到他的皮膚上,明明是溫熱的,玄陰卻覺得灼燒了自己的肌膚,連帶着他的血液也沸騰起來,心底不可告人的欲望叫嚣——
然後就眼前一黑。
他真的暈了。
玄陰:“……”
靠,這破身子。
溫韞玉走進築玉軒,便看見葉空青彎着身子,打量着床榻上躺着的小孩兒。
“這是明華的小徒弟?”
聞言,葉空青回過頭來,說:“是。”随即招招手,示意溫韞玉上前。
有些奇怪,溫韞玉走到榻邊,問:“怎麽了?”
葉空青幾次欲言又止,最後一咬牙,說:“我不信他是明華的親人。”
“……為何這麽說?”
“明華也只是憑這個孩子挂着的吊墜認他的,沒有別的證據。”
“不是說,明華家族圖騰世上極少有人知曉嗎?”
“是,所以,我特意看了一下他的吊墜。”
葉空青伸出小手指勾出玄陰脖子上的石頭吊墜,摩挲:“我對玉石雕琢也是有所了解的,雖是皮毛,但也能看出這孩子吊墜的刻痕太新,估計不過一年,而這孩子卻說是他母親在生下他之後就留給他的。”
葉空青直起身來,眉頭微微蹙起:“這孩子騙了明華,可是他這麽小……”
“也就是有人指使他這麽做的,而這人也可能是屠戮明華全族的兇手。”溫韞玉把葉空青沒說完的話補上了。
此話一出,築玉軒內氣氛突然凝重起來。
還在昏迷之中的玄陰渾然不覺。
身體被撕扯的疼痛無休無止,随着時間的流逝,早上所喝之藥藥效漸退,疼痛感逐漸由細細麻麻的針刺感變為萬箭穿心,玄陰硬是活生生得被疼醒了。
睜眼的時候,玄陰就知道自己已經不在青山居了。
不知從哪裏來的小道童在玄陰睜眼後不久出現在玄陰榻邊,和玄陰大眼瞪小眼好一會兒後,小道童慢慢将玄陰扶起,随手抓過一個靠墊,把他扶到上面,然後端起藥碗,舀出一勺黑色藥汁,遞到他嘴邊,“喝。”
态度強硬。
玄陰突然覺得好笑,忍着疼痛,問:“葉、葉長老呢?”
小道童對着玄陰露出一個微笑,然後毫不留情的把勺子塞進了玄陰嘴裏。
在小道童把玄陰噎死之前,玄陰掙紮之中看見一抹紫色身影進來,來不及想他是誰,玄陰朝人影伸手求救:“唔唔唔——唔。”
小道童還不死心:“藥要喝幹淨!”看架勢,恨不得把藥碗都塞進玄陰嘴裏。
“呵。”來人眉眼彎彎,及時喚住了小道童,“好了,南星,你師尊找你。”
“好噠,溫先生,那我就先走了。”小道童一聽,頓時眉開眼笑,沒了之前灌藥時的陰郁,從玄陰身上利落爬起,把藥碗往旁邊一丢就“噠噠噠”的往外跑。
溫韞玉對着還在狼狽咳嗽的玄陰遞過一方素色手帕,說:“南星就是這個性子,唉,想當初,我也被他這麽弄過。”
接過溫韞玉遞過來的手帕,玄陰擦擦嘴角,對着溫韞玉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沒事的。我、我也能喚您為溫先生嗎?”
南星和溫韞玉?
玄陰想起來了,在前世裏,葉空青的關門弟子就是南星,而葉空青的摯友是溫韞玉。
所以,現在不妨抓緊機會給他們留一個好印象。
溫韞玉拍拍玄陰的頭,如同一個長輩對待喜愛的晚輩一樣,然後坐在榻邊,問到:“現在好點了嗎?”
“嗯。”玄陰點點頭,葉空青不愧是葉空青,藥剛剛下肚,就頓覺好多了。
溫韞玉身後的一抹白色突然抓住了玄陰的視線。
這是……雪蓮花?
白色的雪蓮花正放在溫韞玉身後不遠處的書架旁。
“哦,那是雪蓮花。”
順着玄陰的視線,溫韞玉向自己身後望去,然後對着玄陰解釋道。
“是師尊的嗎?一定是師尊的。”玄陰立即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雙眼亮晶晶的,其中有三分是出自內心真正的欣喜,“那溫先生能幫我把雪蓮花放在這邊嗎?”
“嗯?”
“我想……我想讓師尊陪陪我。”玄陰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說,“那個雪蓮花好像師尊,連味道都和師尊的一樣。”
溫韞玉沉默半晌,問:“你怎麽知道這雪蓮花是你師尊的?”
難道不是?
這不對啊。
不不不,按照葉空青的性格,突然對雪蓮花感興趣也不是沒有可能。
玄陰咬着下唇,像是一只無辜的幼崽,天真的問到:“不是嗎?”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