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江封憫報仇 (1)
“免我一死?”江封憫想冷笑都笑不出來。她的內力波動極為厲害, 手中的旋翎槍似有所覺地發出一陣低沉的鳴叫, 那是上古神兵對于鮮血的渴望。
閩王點點頭,剛要再說幾句話,卻見江封憫已經淩空飛起, 直奔高臺而來。他吓得變了臉色,趕緊在周圍護衛的保護下向後退。江封憫右手握着旋翎槍,左手突然灑出一把石子, 她的摘葉拈花威力可不是尋常暗器手法可比。
閩王的護衛倒了一片,将還沒有後退幾步的閩王直接暴露在江封憫面前。“靖武, 你不要激動, 本王可是奉旨行事!”閩王還企圖用皇權威吓江封憫。
江封憫的旋翎槍左右一甩,過來保護的軍兵和護衛又被抽倒一片, 閩王趁機向後面躲去。江封憫完全不理會什麽無辜不無辜, 一□□過去, 直接将三個人穿成了串, 最後一個就是閩王。
當大批軍兵趕到高臺上時,江封憫已經飄然落到地面。她拎着旋翎槍一步步走到父母的屍體旁,滿身浴血的樣子吓退了周圍的軍兵。
這時候四外的箭矢齊發, 密如雨點般的朝着她射來。她若是想躲,當然可以躲避,但是那樣父母親人的屍體都會被瞬間射成刺猬。這些人連屍體都不願意放過,實在令人發指。她的內力在這一瞬間暴漲,寒冰真氣外溢,在場所有人都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寒顫, 感覺到氣溫的急速下降。空氣中的水汽瞬間凝結成冰晶,讓那些箭矢紛紛被凍住,失了準頭落到地上。但是仍有一支箭矢射中了她的後背,她回頭,看見了人群之中的那個男人。
如果她沒記錯,那個男人是她的堂兄,閩王的長子江興偉。此人天生神力,擅使強弓。
這一箭刺入身體極深,疼得她眼前一黑。但是胸中一股怒氣讓她不願在這些人面前示弱。她伸手向後握住箭尾,用力将箭拔了出來。箭頭的三角倒鈎帶出一塊血肉,鮮血流出,讓原本就被血染紅的衣服呈現出暗紫色。她好像沒有知覺一樣,抹了一把藥粉止血後,掏出懷中火折子,将父母親人的屍體點燃。
她這種大逆不道的舉動讓在場所有人震驚。都說入土為安,這麽燒了算怎麽回事?
新鮮的屍體并不易燃,江封憫就守在屍體旁,面對不停的進攻硬是一步不退,足足守了半個時辰,才看到屍骨成灰,而她的感覺都已經麻木了。體會不到疼,也感覺不到累,只是機械地重複着殺人的動作,旋翎槍已經變成了紅色,鮮血幹了又濕,濕了又幹。汗水和鮮血混合在一起糊了滿臉,卻沒有一滴眼淚。
更多的軍兵從四面八方趕來,裏三層外三層地将這裏圍了個水洩不通。四外的弓箭手還想彎弓搭箭,卻發現手中的弓箭已經脆弱得一拉就斷。細看才發現弓的表面已經結了一層薄冰。
旋翎槍左沖右殺,将圍上來的人再一次掃了個幹淨。鮮血滿地,軍兵都被江封憫這股要同歸于盡的氣勢吓到,連指揮軍兵的人都被吓得下不去命令。
江興偉見人都在周圍不敢前進,又把自己的強弓拿出來,結果還沒等彎弓搭箭,只聽見人群中一陣驚呼,等他擡頭的時候,只覺得眼前一花,身子一輕,他的人已經被江封憫拉到身邊。
“你……靖武……你只剩下死路一條,不必再反抗了,都是徒勞。”江興偉看着渾身都散發着羅剎氣息的江封憫,心裏也是驚懼。
“把我爹娘兄弟的骨灰裝殓起來。”江封憫的聲音不算森冷,只是沒有絲毫感情。
江興偉還想拒絕,江封憫的手按在他的肩頭,他就感覺奇寒徹骨,凍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Advertisement
“我已經殺了這麽多人,并不差再多添一條人命。”江封憫收回手,将一旁再度攻上來的軍兵打退。“你們是想要江興偉的命嗎?”
指揮者原本就懼怕了這麽大的傷亡,此時剛好有了借口,立刻下令停止進攻。江興偉為了活命,不情不願地将地上的骨灰裝殓到一塊布中。好多骨灰已經被鮮血染成了漿糊,他費了半天勁才收好。
江封憫面無表情地将親人的人頭一顆顆放下來,手指輕輕撫過每一顆人頭,人頭的表面就結了一層冰。她脫了自己的外衣将人頭包好背在身上,又接過江興偉手中的布包,這一系列動作,沒人敢上前。因為江封憫腳下的地面,鮮血已經全被凍成了冰。
江封憫重新站起來,用手中的旋翎槍指着衆人,“等我安葬了爹娘兄弟,我會回來報仇的!”
說完她再度揮舞着手中的旋翎槍,愣是從重重包圍之中殺了出去。看着離去的江封憫,所有活着的人都只能搖頭,這樣強大的武力值,到底還是不是人了?
殺出重圍的江封憫又是三天的不眠不休,将親人的人頭帶回了立南城。她記得父母都說過,最喜歡立南城外的青山綠水,百年之後就要葬在這裏。
立南城外山中,江封憫找到當年她被困的那個山縫處,這裏早已經因為土石堆積被重新擋住。江封憫幾掌震開了土石,鑽進了山縫之中。她走到山腹之中的巨大空間裏,找了一間石室,将親人的頭顱一一擺好,又放下骨灰包,“父王,母妃,哥哥們,我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但是這個仇我一定會報!立南城是我們的家,我把你們帶回來了。你們在這裏安息,守着我們的家園,陪着我好不好?”
眼淚,在這個時候才終于落了下來。江封憫的體力早就告罄,不知不覺她靠在石壁上睡着了。等她醒來的時候,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時候她才感覺到全身酸痛無力,背後更是刀割一般的疼。她記起後背還有一處傷口,當時她只是用止血的藥粉胡亂抹了一把,也沒有時間和心情仔細包紮,現在疼得她連呼吸都困難。
她掙紮了好久才起身鑽出山縫,發現是晚上。她脫了衣服在旁邊的河水裏洗了個澡,好好清理了傷口,上藥,包紮,等都弄完之後,她疼得滿頭都是冷汗。到河裏抓了兩條魚烤了吃,之後她回到山洞中,繼續陪着親人。就這樣待了四天,期間她喬裝進城裏買了木匣子和一些紙錢香燭,回去将親人的頭顱都放進木匣子裏。今天是父母兄弟的頭七,她拿出紙錢香燭進行祭拜。
“今天是頭七,我陪着你們。明天一早我就走了,父王,母妃,你們要看着我,我會讓皇上付出代價的!”江封憫拿出一壺酒,将木匣子前的小酒杯斟滿,自己也喝了一大口。剩下的倒在地上祭拜亡靈。
她被辛辣的酒嗆出了眼淚,卻粗魯地一把抹去。她從小就不喜歡哭,總覺得眼淚是懦弱的表現。哪怕當年得知自己身患怪病,活不過二十歲的時候,她都沒有哭。她從來沒有想過,最後自己活過了二十歲,可是父母親人卻都過世了。
想到親人,她想起了出嫁的姐姐青靈郡主。第二天,她趕去青靈郡主的夫家,到了門口卻見門上扯着白布,她的腳步開始踉跄。
不可能的,出嫁之女不在娘家獲罪範圍之內。郡馬為人謙和敦厚,不可能因此而嫌棄姐姐的。她翻牆進入靈堂,看見那排位上的名字,果然是她的姐姐青靈郡主。她躲到一旁抓住一個過來換蠟燭的小厮,問青靈郡主是怎麽死的。
小厮把事情經過都說了。原來噩耗傳來的時候,青靈郡主正大着肚子準備生産,突然聽到這樣的消息,她心裏一驚當時就有了反應。夫家找了穩婆,折騰了兩天兩夜,孩子沒保住,大人也沒保住。
江封憫想到姐姐對自己的照顧疼愛,再看到那個形容枯槁的年輕書生,自己一家原本和樂美滿,如今卻只剩自己一人存活,這一切都是皇上造成的。
淩國皇帝江正清
是端王的兄長,也就是江封憫的伯父。他為人多疑敏感,随着年紀增大,愈發疑神疑鬼。對于家族的怪病,他總覺得是有人得罪了神明,才讓家族受到這樣的詛咒。不過值得慶幸的一點是,這怪病只在女子身上出現,這樣對于皇位傳承并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無論如何,從江封憫身上發現怪病開始,皇族中人就記着這件事。最近幾個月一直有人在提醒江正清,今年江封憫就滿二十歲了。得了這個怪病的江姓女子,很多人根本活不到二十歲就病發而亡,江封憫到如今還沒有任何動靜,可見還沒有發病。
總有人在江正清耳邊提這件事,他也開始琢磨。他突然發現江封憫已經很久沒有露過面了。只有每年過年的時候,當地的官員說江封憫出現過,其他時候并沒有任何人見過江封憫。端王府的人只說是一直在養病,可是真的是這樣嗎?
心中疑窦一起,江正清立刻着人調查江封憫,這一調查發現這些年,江封憫幾乎沒露過面,就算是專門記錄皇族行蹤的探子也查不到江封憫的行蹤。
所有關于江封憫的記錄裏,有一件事引起了江正清的注意。幾年前,江封憫被埋進了立南城郊外的山裏,端王帶着人挖了幾天才将人挖出來。端王為了救女兒,擅自調用軍隊,已經犯了大忌。
他就江封憫的事情問了幾個心腹的大臣,有人說江封憫身體不好,一直養病不出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也有人擅于揣測聖意,覺得端王将女兒藏起來,是不是有了治療怪病的方法,卻不想拿出來與皇家分享。
江正清對于自己的兄弟一直都心存戒心,幾乎立刻就覺得後一種的猜測有道理。他派人去詢問江封憫的病情,端王一直含糊其辭地搪塞,此舉更是引起了江正清的懷疑。當他派去的人一定要見到江封憫的時候,端王根本交不出人,只能說江封憫出門游歷去了。
一次又一次,端王在江封憫問題上的含糊,讓江正清相信端王手裏一定握有解決怪病的方法,所以面臨二十歲這道生死線,端王一家才這麽淡定。
手裏有解決辦法卻不說,這是為什麽呢?毫無疑問,端王想謀反。試想一下,這種怪病雖然每一代只有一人會得病,但是誰能保證不會落到自己家頭上?端王如果以此為誘餌,難保沒有皇族中人願意為他效命。
江正清只靠腦補就完成了一部端王篡位謀反的大戲。于是他派人讓端王交出解決怪病的方法,端王根本交不出來,只能說沒有。江正清就下令以謀逆罪将端王一家抄家下獄。如此草率,如此兒戲,全賴江正清對于端王一直的不信任。
抄家的人果然沒有找到江封憫,甚至發現江封憫的房間裏沒有多少住過的痕跡。這一點更加坐實了端王欺君的罪名。
被押解到東瑤城的端王一家自知江封憫一事只是個借口而已,皇上不過就是殺雞儆猴,要震懾一下幾個蠢蠢欲動的藩王。而很不湊巧,他們一家就成了儆猴的那只雞。
當江正清得知江封憫出現帶走了端王一家的屍體,他安排的弓箭手和大批軍隊竟然都沒有把人攔下的時候,他突然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在這件事中,他把精力全都用來算計端王,卻忽略了江封憫這個人。他這個侄女如今到底是個什麽樣子,他并不清楚。就算是過年的家宴上江封憫出席,他也只是遠遠地看上一眼而已。
她的武功竟然有這麽高?連萬箭齊發都不能留住她?那還有什麽人能是她的對手?
江正清的身邊開始出現大量的侍衛,出去跟在他身邊的,還有各種明衛暗衛,确保只要江封憫出現,這些人立刻就能迎戰。
九月末,地上的落葉每天掃了一層又落一層,為這秋色裝扮了顏色。
江正清下朝回來,進了
禦書房,大量的侍衛留在門外,幾個身手最厲害的侍衛站在他身邊看着他,生怕下一刻他就會消失不見了一樣。就在這重重保護之中,禦書房裏的溫度陡然下降。江正清擡起頭,但見極寒的冷風夾着冰霜襲來,他被凍得打了個哆嗦。旁邊的幾個大內高手已經抽出手中長劍迎敵,金戈相碰的聲音讓外面的侍衛也紛紛進來,然而這些侍衛進來就是一個哆嗦,好冷啊!他們還沒來得及适應極低的室溫,就被江封憫的旋翎槍一掃,飛出去一大片。
江正清剛剛從椅子上站起來,就感到肩上一痛,人已經被一只箭矢訂在了身後的牆上。所有人這才注意到,江封憫背後背着一個箭囊,但是她的手裏并沒有弓。
江正清疼得大叫,江封憫已經撥開周圍幾人的長劍,直接從桌子上躍了過去,她的左手出現了一把匕首,抵在江正清的脖子上。“讓他們都別動!”
江正清感到脖子間冷氣森森,肩頭劇痛難忍,急忙道:“別動,都別動!”
“後退!”江封憫道。
江正清又道:“你們都後退!”
侍衛全都後退到門邊。江封憫這才道:“皇上,侄女今天來就問一件事,您為何要殺我全家?”
江正清感覺到江封憫全身上下寒冷如冰,心說這還是不是一個活人啊?“端王……謀逆!”
“你放屁!”江封憫不像舒雲慈,她的脾氣要好一些,但是也只是好一些而已。“我父王要是想謀逆,還輪得到你當皇帝?”
“是……是真的……你……你到今天都沒有死……端王一定知道怎麽救你,但是他不說,這不是有別的心思還是什麽?”江正清顫顫巍巍地說。
算一下日子,前兩天就是江封憫的生辰,她現在可還活着呢。
“救我的法子只有我知道,我父母完全不知情。你既然想知道,為什麽不來問我?為什麽不等我和你說清楚?為什麽要急吼吼地将我一家都殺了?”江封憫越說越恨,手下的匕首已經在江正清的脖子上劃出血痕。
“靖武!靖武你聽朕說!”江正清大叫道:“朕……朕給過端王機會,朕……派人……幾次去找你,端王都在推脫……朕怎能不起疑心?”
“疑心?”江封憫手中匕首又遞了半分,鮮血已經從江正清的脖子上流了下來。四外的侍衛見狀就想上前,被江封憫喝住。“你們要是再往前一步,我就殺了皇上,那可就是你們逼我的。”
“後退!”江正清的聲音都變得尖利起來。
無奈,侍衛們重新退到門口。
江封憫看着江正清,“皇伯父,為了你的疑心,我全家就要死!本來這次回來,我準備把解決怪病的方法告訴您。”她冷笑,“可是如今,江氏皇族是死是活與我何幹?我江封憫從此與江氏皇族再無瓜葛!”她看着門口的侍衛,“你們記住,今天刺王殺駕的是我江封憫,不要再牽連其他人。”
江正清趁着她對侍衛說話的時機想躲閃,奈何他的肩頭依舊被箭矢訂着,根本走不了。這一動,他看到了江封憫對他的微笑,森冷得仿佛來自幽冥地獄。然後,他覺得脖子上一涼,鮮血噴湧而出。他掙紮了沒兩下就斷氣了。
四周的侍衛被江封憫的幹淨利落吓得回不過神來。等他們意識到皇上被殺,過來動手的時候,江封憫手中的旋翎槍已經輪轉起來。
槍這種長兵器在近戰中一般很少使用,江湖中見到的更少。所以侍衛們十分不習慣,手中的刀劍碰上轉起來的旋翎槍基本除了飛出去沒有其他的結果。
江封憫一路從禦書房殺到宮牆邊,要飛身上房的時候發現房頂都張着網,她當然不可能自投羅網,飛身上了皇宮中間的高樓。這時候底下的□□手都已經準
備就緒,對準她萬箭齊發。
因為是由弩機發動,這次江封憫可沒辦法讓把箭矢都凍住。她揮舞着手中的旋翎槍撥打箭矢。百忙中她又看到了她的堂哥江興偉。
江興偉拿着一把二百石的強弓,箭矢都比其他的大很多。箭矢射出,江封憫擋了一下,震得自己的雙手發麻。江興偉已經在拉弓準備放出第二箭。
江封憫跳到了另一邊,發現這邊也是□□齊發,她現在就是一塊位于高處的活耙子,想下卻下不來,她也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施展輕功逃離。
就在又一次萬箭齊發,情況危急之時,江封憫感覺眼前一花,人影一閃,而後所有的箭矢都好像撞到了一堵無形的牆上紛紛掉落。
這麽熟悉的畫地為牢,江封憫心頭一喜。“雲慈!”
“走!”舒雲慈動作十分熟練地踹了她一腳,直接把她踹出了宮牆。江封憫再回頭,又一輪的□□被舒雲慈的畫地為牢攔下,但是江興偉的強弓也發出了第二支箭。
江封憫看着心頭就是一緊。她能擋掉江興偉的箭,是因為她手裏握着旋翎槍。舒雲慈手裏卻是玉湖劍,這根本沒辦法擋掉那支箭。
她剛要回來幫助舒雲慈,被舒雲慈一個淩厲的眼神吓得停住了腳步。就見舒雲慈手中玉湖劍還鞘,雙手平展,天空中仿佛出現了晚鐘梵唱。那只箭已經飛至眼前,舒雲慈輕輕一錯步,已經躲開了那支箭。
江封憫這時候才意識到,擋不掉還可以躲的。她剛才應付萬箭齊發,根本無處可躲。可是舒雲慈用內力施展畫地為牢,其他箭矢都能擋住,就只需要躲過這一支箭而已。
此時舒雲慈使出了玄天咒,而且是沒有任何留手的玄天咒。舒雲慈學的內功基本都屬于直接攻擊人的大腦精神的。這種內功遠比一般內功難練得多,也更加需要天賦,否則不但練不成,還會讓自己走火入魔,瘋瘋癫癫。
玄天咒下,底下的侍衛一個個開始原地亂晃,雖然□□手還在努力的瞄準,但是舒雲慈在他們眼中已經是個如鏡花水月一般虛無缥缈的目标了。
這裏反應最明顯的就是江興偉,他的內力肯定要比這些□□手們高,所以他受到的影響也大了很多。他眼中的目标已經不是舒雲慈,而變成了皇帝江正清,他心中一驚,急忙放下手中的強弓,暗忖自己怎麽可以對着皇上拉弓。
其他的大內侍衛內力也不弱,這會兒一個個站都站不穩,已經倒下了好幾個。
舒雲慈利用這個機會飛身出了宮牆,看到幾個站在宮牆上拉着網的大內侍衛,一個個都傻呵呵地沒有反應,她生氣地一人一腳将這幾個都踹了下去,她落地和舒雲慈會和後一起離開。
兩人一口氣跑出了東瑤城,找了山上一個避風的角落坐下休息。
“你一個人來的?”江封憫将她拉進懷裏,仔細查看她有沒有受傷。
舒雲慈一把推開她,“我沒事,讓我看看你。”
“我也……”江封憫剛想嘴硬一下,被舒雲慈一把按在背後的箭傷上,疼得她後面的話自動吞了回去。
舒雲慈将她的衣服解開來細看,“箭傷,就是方才那人傷了你?”這一看就不是尋常箭矢的傷口,尋常的弓箭手也傷不到她。
江封憫只好點頭。“他叫江興偉,是我堂兄。”
舒雲慈冷笑一聲,“他可沒把你當堂妹。”
江封憫搖搖頭,“不重要了。我殺了皇上,已經和江氏皇族斷了關系。”
舒雲慈幫她重新包紮了傷口,“這樣就夠了嗎?”
江封憫看她。
“如果你想繼續報仇,我陪着你。”對于舒雲慈來說,這樣并不夠。要是
有人敢殺她全家,她非得讓那人後悔到無以複加的地步。
沉默了一會兒,江封憫搖搖頭,“夠了。既然是皇上猜疑殺我全家,他死了就夠了。江氏皇族的其他人,我不想為難他們。”
舒雲慈看着她,突然将她抱緊,“你想哭就哭吧,除了我沒人看到。”
江封憫聽話地将頭埋在舒雲慈的懷裏,開始講述自己兒時和家人相處的事,說着說着就哭了起來。舒雲慈沒有勸,這種事也勸不了,她只是小心地抱着江封憫,聽着江封憫一邊哭一邊說,認淚水打濕了自己的衣裳。這一夜,江封憫哭得像個孩子。
兩天後,之前向江正清進言端王有意謀逆的那位大臣被人發現死在家中。淩國在辦理國殇的時候發現江正清的頭顱不見了,遍尋不着,只好找了個能工巧匠用木頭雕了一個假人頭随同身軀一同下葬。
太子江興霖繼位,淩國迎來了新君。
照理說,新君上位,第一件事就應該緝拿江封憫為老皇帝報仇。然而江興霖只是緬懷了一下先皇,此事就作罷了。此舉令朝臣議論紛紛,不過人家兒子都不追究了,大臣們也沒有說什麽。
江興霖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在他繼位前一天晚上,他的寝宮裏來了兩個女人。江封憫他認得,只是他沒有想到,另外一個女人竟然是隐國剛剛繼位的寧貞女帝。
“人我隐國要了,你如果能不予追究,我們各退一步大家安好。如果你還要追究,那朕現在就殺了你。讓你們淩國接着辦國殇。”舒雲慈的話永遠都這麽……嗯……讓人難以接受。
江興霖沒說話,只是用眼睛看着一旁默不作聲的江封憫。“你不用看了,她不會和你說話的。今後她就是我隐國的人,和你淩國再無瓜葛。她說了,有生之年不再見江氏皇族,這是最後一次。”
江興霖點點頭。“端王叔的事,确實是先皇多疑所致。如今先皇已逝,恩怨了了,我不會再追究靖武,也不會追究端王府舊人。”
江封憫聽了這話轉身就走,舒雲慈在桌子上留了個警告的手掌印後也走了。
江興霖看着桌子上硬生生被打出來的手掌印,就覺得脖子後面涼飕飕的。這年頭女人的武功怎麽都這麽好?同樣是皇帝,看看這位寧貞女帝,這武功吓死個人。
随後兩人回到立南城,江封憫将江正清的人頭拿出來祭奠親人。舒雲慈看着江封憫的目光,溫柔中帶着憐惜。
之後兩人回到隐國,江封憫一回來就大病了一場。她心中的不甘憤懑也都在這場病中發洩了出來。
血蠶現在很忙。盛辭的身體全靠她的醫術和國庫裏的珍貴藥材在撐着,現在宮裏的江封憫又病了。宮裏的太醫雖然能治,舒雲慈總覺得不放心,時不時就讓她進宮給江封憫看看,說得好像江封憫快死了似的。
其實江封憫十幾年沒有生過病了,這并不是什麽好事,這次一場大病,把體內不好的東西都排一排,是件好事。
舒雲慈每天忙于朝政,不能一直照顧江封憫,她給江封憫安排了一個叫蘭靈的宮女服侍。蘭靈盡心盡力,服侍得很好。
江封憫養病期間不愛說話,每天也只有舒雲慈來的時候,她的話才多一些。她沒有像其他遭逢巨變的人一樣整日以淚洗面,只是會時常想起家人,她努力搜尋為數不多的和家人一起相處的情況,每天都細細回憶着,生怕自己有一天會忘記。
對于總是會一個人發呆的江封憫,蘭靈每天都會和她多說一些話,讓她不要一個人胡思亂想。
“姑娘,外面刮北風了,看來要下雪了,您別坐在窗前,當心凍着。”蘭靈過來将窗子關上。
江封憫嘆氣,什麽時候她會怕冷了?蘭靈不懂她
的武功,好歹是一番好意,她沒說話,默默坐回了床上。
蘭靈端了小宮女送來的藥,“姑娘,您該喝藥了。”
江封憫乖乖喝藥。放下藥碗,蘭靈拿出一碟子蜜餞,拈了一顆就要塞進她嘴裏,她躲開,用手拿了蜜餞塞進嘴裏。說實話,雖然她十多年沒有生病,但是為了練功,藥卻是經常喝的。喝得多了,她根本覺察不出藥有多苦,也從來沒有吃蜜餞的習慣。
“姑娘……”蘭靈見她發呆,又想說話。
“蘭靈,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了。”江封憫擺擺手。
“是。”蘭靈端着托盤出去,關門時看着床上已經躺下的江封憫,微微嘆了一口氣。
江封憫根本沒有發現,自己此刻不犯二不嘴欠,看着竟然有種我見猶憐的柔弱模樣。
入冬下了兩場雪,這天舒雲慈批完奏折,見過朝臣,又和夫子學完了要學的東西,竟然比往常早了半個時辰。她看着外面的雪景,“可惜那家夥還病着。”
絲瓶道:“陛下多陪陪江姑娘,她的病自然就好了。”
從淩國回來之後,舒雲慈就不許人再叫江封憫郡主了,她又沒有別的身份,宮裏人都以“姑娘”相稱。
舒雲慈走到自己的寝殿外,就聽見蘭靈正在和江封憫說話。
“姑娘,這碟子糕點叫做美人妝。您看這上面的紅點像不像美人的唇?”蘭靈的聲音嬌柔,聽着就有少女的活力。
江封憫沒有說話,蘭靈又道:“姑娘,奴婢與您說了這些話,您好歹回奴婢一句嘛。”撒嬌意味明顯。
絲瓶站在門外聽到這話頓時變了臉色。她偷眼看着舒雲慈,發現舒雲慈也在看她,甚至嘴角還帶着笑。
“皇上!”絲瓶立刻垂下頭,“奴婢不知道她……她懷着這樣的心思!奴婢這就去教訓她!”她剛要進門,被舒雲慈攔住。
房間裏的蘭靈和江封憫都聽到了門口的聲音,蘭靈立刻過來開門,見識舒雲慈,急忙施禮道:“奴婢參見陛下。”
舒雲慈走進房間,看到床上的江封憫正靠着軟枕看着她,目光中滿是無辜。舒雲慈笑了,她坐到床邊,看着低頭垂手的蘭靈,“蘭靈,你很喜歡她是不是?”
蘭靈一聽吓得立刻跪倒在地,“陛下容禀,奴婢只是奉命照顧姑娘,從不敢有其他的心思!”
舒雲慈不說話,蘭靈吓得全身都在冒冷汗。她原本是一個打掃宮室的低等宮女,雖然沒在舒雲慈面前服侍過,也聽其他的宮女說,女皇是個脾氣很不好的人,而且喜怒無常,經常是上一刻還在對你笑,下一刻就把人拉下去處罰了。此刻她越想越害怕,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
“那最好。朕看你照顧得不錯,賞你十兩銀子,你先下去吧。”
蘭靈聽到這話,也不知道是賞是罰,依舊瑟瑟發抖,直到絲瓶咳了一聲,她才磕頭謝恩,跟着絲瓶出去了。
“我還以為你會罰她。”江封憫說。
“她确實對你很上心。目前我想要的不就是這樣的人嗎?至于她對你動了其他的心思……”舒雲慈伸手勾起江封憫的下巴,“想不到你居然這麽有魅力?”
江封憫伸手抱住她的腰,“不然怎麽配得上你?”
舒雲慈低頭親了她一口,“我給你一個冬天的時間養病,來年開春之後,我要你帶兵出征了。”她摸着江封憫消瘦的臉頰,心裏并非不心疼。遭遇到這麽大的打擊,江封憫如今這個樣子已經十分難得了,自己實在不該再要求過多。只是……她覺得江封憫一直躲在宮裏也不是什麽好事。想要撫平心中的傷痕,還是需要做一些事轉移注意力。
江封憫沒有那麽多的心思
,她已經報仇雪恨,就像江興霖說的,恩怨了了,就算自己恨海難填又能怎麽樣呢?她為人豁達,只知道做些實際的事,家人永遠不可能重新活過來,那麽執着過去也于事無補。“你要進攻華志國?”
“你越來越聰明了。”舒雲慈滿意。果然跟在自己身邊,傻子都能變聰明。
“這有什麽難猜的?你想報仇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華志國犯邊的事,舒雲慈可一直都沒忘。這兩年華志國還不消停,三五不時地派出一些小股軍隊到邊境上擾民。兩國的商業往來完全斷絕,現在整個西邊都是嚴陣以待。好在穆南關有景勝坐鎮,至少守關無虞,但是華志國就仗着景勝不會輕易出兵,所以在關外橫行無忌。隐國西邊因為與華志國的關系緊張,導致西邊道路完全封死。
“給你兵書你都在舒雲慈繼位後進行了擴建,舒雲慈讓人整理出來很多兵書戰策交給江封憫,看不懂的還有在京城的武将教。另外整理出來關于刑獄方面的古籍都交給了岳盈汐。岳盈汐現在每天除了學習還是學習。她經常在問自己一個問題,自己為什麽要大老遠跑到隐國來學習這些東西?
舒雲慈就像是一個老師,傾一國之力,挑選最好的學生,提供最好的教材,然後将這些人培養成最優秀的人才。
“嗯……”江封憫含糊着。
舒雲慈眯起眼,“沒看?”
江封憫擺出一副老實模樣,她形容憔悴,即便是舒雲慈也狠不下心來責備什麽了。
蘭靈被絲瓶帶下去後,确實領到了十兩賞銀。但是也被絲瓶教訓了一頓。現在的絲瓶可不是當初那個小宮女,而是正四品的管事女官。她警告蘭靈對待江封憫要擺正位置,不要引火燒身。
蘭靈唯唯稱是。之後對于江封憫的服侍依舊盡心,只是沒事的時候再也不敢上前,都是遠遠躲開,生怕再讓舒雲慈誤會。
舒雲慈對于江封憫的在意,通過這一件事就表現出來。宮裏面是消息傳得最快的地方,很快大家都知道了這位江姑娘是皇帝陛下心尖上的人。
女子相戀自然引起朝臣的強烈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