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工作室的新成員(2)
正在畫家村畫廊看展覽的郗路穎和孔蔚碰到了魏啓航,最近他常常來宋莊。
“還說一會兒去你們工作室看一眼呢。”魏啓航站在植物園的池塘邊,笑眯眯的看着兩人。
“最近你常來這邊啊?”孔蔚眉開眼笑的問道。
“對,哪有展覽哪就有我,一定的。”魏啓航看着孔蔚認真的回答,他又看向郗路穎,“小郗,你的作品完成的怎麽樣了,如果有時間,一會兒我來看下。”
“嗯,剛完成一幅,歡迎魏老師來指導。”郗路穎腼腆的說着。
魏啓航和兩人又說了幾句後朝工作室方向走了。
“對了,明天是周末,你要回市區了是嗎?”孔蔚忽然問郗路穎。
“啊,應該是吧。”
“那小貓們呢,你也帶回去嗎?”
“嗯,會帶上,它們才到這邊不太适應,我還是帶在身邊吧。”郗路穎肯定的說着,兩只小貓每天都粘着她,今天她們出門的時候,兩個家夥還抓了好久的門,走出老遠都還聽到它們的叫聲。
想到這裏,郗路穎有些不忍心,她對孔蔚說,“看的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吧。”
“溫柔的貓姐姐啊……”孔蔚搭着她的肩,由衷地感嘆着。
劉理和項目小組的成員已經熬了一個通宵了,此刻,他一邊吃着同事代買的三明治,一邊在筆記本電腦上飛快的敲打着,昨天早上突然接到代理機構的電話,內部投标截止日期提前到了下周一,所以他周日必須要趕到上海。
時間緊迫,所有的資料都在最後的校對階段,這個周末恐怕是必須加班了,他咬了一口三明治,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拿起手機撥通了郗路穎的電話。
“小貓,我這周末要加班,周日還要趕去上海,這周就不來接你了。”劉理手上依然拿着資料,一邊皺着眉頭看着,一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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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你就不用回市區了。”和他的小貓說着話,他的眉頭舒展開了一些。“可能要去一周左右,不過不确定,到時我給你電話吧。”
“嗯,乖乖看書,別偷懶啊,我回來會檢查的。”劉理的聲音溫柔了許多,“好,再見。”
劉理挂斷了電話,擡起頭,發現項目組的幾個年輕同事都在低頭偷笑,他清了一下喉嚨,有點尴尬的說,“給你們家人也打個電話吧,這周要加班了。”
郗路穎挂掉電話,抱起了旁邊的胖胖,她把臉貼在它的毛背上,輕輕說着,“胖胖,劉理要去上海出差了,這周我們不用回市區了。”
她覺得有些不舍,劉理似乎工作很忙,昨天晚上打電話還說在加班,那麽忙嗎?不過劉理忙點挺好的,這樣他就不會一天到晚盯着自己背單詞練口語了,不回市區的話,就不用上健身房,不用運動,不用去超市,也不用聽他上課了,她忽然心情變得很好,不用回市區的周末,一個可以和貓咪們惬意放松的周末。
她抱着胖胖站起身,把手邊的紅寶書扔到了桌子上。
“走,胖胖,我們去集市上逛逛,曬曬太陽,然後再去旁邊的工作室串串門。”
郗路穎輕松愉快的推着電動車,胖胖和小淘氣靈巧的跳上了前面的踏板,一人兩貓開心興奮的出游去了。
白色的電動車在道路上勻速奔跑,陽光灑滿大地,一個長發的女孩坐在電動車上,她的腳邊趴着兩只貓,一只貓胖乎乎的,還有一只是獨眼的藍貓,風托起了她的長發,白皙的臉龐在光線下更顯透亮。
集市上,一幅幅畫作一字排開,風景,靜物,人物肖像,寫意,寫實,應有盡有,就像菜市場的各種蔬菜瓜果,你可以讨價還價,所謂藝術在這裏呈現出了最平實的姿态,待價而沽,不是拍賣會上的一次次有力的落錘,而是可憐巴巴的靜候在路邊,等待一個有緣人的垂青。
就像某位批評家說的,要把自己當成一個手藝人,一個匠人,不要自居為藝術家,先生活,有生活這個基礎才可能進行創作,才能去專心做作品。這個世界沒有那麽多藝術家,而所謂偉大的藝術家更是一個虛無缥缈的稱號。
郗路穎覺得自己現在連匠人都算不上,只是一個初出茅廬的畫手,靠給畫廊定期提供靜物或者仿制品為生,有時也會畫些商業插畫,而真正用在創作上的時間真是稀少之又稀少,雖然有時也會有人誇獎她有才華或者有想法,但是她很清楚,這種禮貌地鼓勵并不能真正提高她真實水平。
她在各個藝術區內穿行,一路上,到處都是雕塑和藝術作品,從宋莊标志建築的金屬構架,到鐵皮蟲子,從牆體上的塗鴉到路邊的塑像,藝術是什麽,創作又是什麽,是脫離生活高高在上讓大多數人都無法理解的抽象主義,還是來源于生活演繹生活又感動着生活的寫實主義,她很疑惑。
就像她的生活,每周一到五,她待在工作室,和一堆名家比鄰而居,遠離喧嘩的人群和鬧市,似乎是在創作卻又不完全是創作,而周末,她回到喧鬧繁華的市區,和男朋友在一起,學習,運動,生活,探親訪友,到點吃飯睡覺,就像鏡子的兩面,一面随遇而安,一面按部就班,她就是這樣活生生的割裂着,她有時會有種分不清現實和理想的焦慮感,到底哪一個才是她而哪一個才适合她?
或許在成都那樣的日子也挺好,在一家公司上着班,做着和自己專業相關的工作,過個兩三年,找個合适的男人結婚生子,期間空閑時,可以拿起畫筆随便畫個兩三幅畫,權當生活的調劑。
從成都到北京,到底是對還是錯,當初真的僅僅是因為愛情嗎?肯定不是,其中很重要的原因也是心中那份對于藝術理想的追求,可是真的到了北京,來到宋莊,她對于這份追求産生了懷疑,這條道路的希望到底在哪裏?每天坐在畫布前的意義是什麽?自己的那些成熟或不成熟的構想有意義嗎?會被更多人所理解和接受嗎?
她或許也該像孔蔚一樣尋求一個更合适的選擇,不能在職業畫家這個歪脖子老樹上吊死,她還有些猶豫也有些茫然。
她把車停在路邊,抱起獨眼的小淘氣,撫摸着它光滑柔和的軟毛,宋莊的街頭現在到處都是商業氣息濃烈的地産廣告,雖然打着藝術的旗號卻與藝術毫無關聯,每天,都會有逐夢的人走進,又會有很多夢碎的人離開,就像生命體的存在一樣,每天,這個地球上有新生兒誕生,而同時,又有很多生命消失。
郗路穎看着前方筆直的大道,表情變得無助而迷茫。
周日,郗路穎接到劉理的早安電話後就起了床,今天,除了貓糧外她給小貓們加了一點小魚幹,看着吃的歡快的胖胖和小淘,她拿起一個冷饅頭就着白水當早餐,只有這個時候,她是萬分想念劉理的,想念他的早餐,想念他的沙發還有溫暖的懷抱。
她拿出手機,凝視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決定不打了,早上他的聲音嘶啞疲憊,大概是昨晚又熬夜工作吧,算了,既然他那麽累,自己還是不要打擾他了。
她放下手機,拿起桌上的英文輔導書,開始學習起來。
胖胖和小淘氣吃完飯後,一前一後的跑出了屋子,先是在院牆上曬了一會兒太陽,後來又一前一後的跑進屋,競相躍上沙發,來到她的身邊,依偎着它。
瞄——
瞄——
兩只貓終于找到了一個舒适的位置卧下,蜷縮,開始打盹。
時間變得很慢,屋子裏很安靜,只有偶爾翻動書頁的聲音。
魏啓航把車停到路邊,然後步行走進了村裏,他剛拜訪完一個著名的評論家也是國內知名的策展人,他本來想直接回市區,但臨時又改變了主意。
他來到兩個女孩的工作室小院門口,門虛掩着,他輕輕推門走了進去,他今天穿的是休閑鞋,走起路來幾乎沒有聲音,農家小院很安靜,他慢慢往裏走,來到畫室門口,他卻站住了。
沙發上,一個長發披肩的女孩正專心致志的看着一本書,她的幾縷頭發軟軟地垂在書上,大概是幹擾到她的視線,她用手把這些惱人的發絲捋到耳後,不一會兒,長直柔順的發絲再度滑落。
一只胖貓靠在她旁邊睡着覺,而另一只藍色的貓則在沙發背上舔着毛,窗外的光線透入屋內,正好形成一個很有美感和主題的人物畫面。
魏啓航心中一動,他轉身離開小院,很快,他返回,手裏多了一個東西,他靜靜地來到工作室門口,調試好鏡頭後對準了他的目标。
快門的閃動聲驚動了人還有貓,三個物體五只眼睛齊齊望向門口。
他依然快速按動着快門,相信這會是一系列很有意思的照片,他放下相機,來到了郗路穎面前坐下。
“一個人?”他的眼神中充滿了疑惑。
郗路穎點點頭,眼神有些渙散,“對,孔蔚家裏有事回市區了。”
“在看什麽?”他往她的書本上瞄了一眼,“想考研?”
“是,總覺得沒有學夠,還想再繼續系統的學習。”
魏啓航點點頭,贊許的問,“考本校嗎?”
“嗯,本校。”
郗路穎站起身,“魏老師,我給你倒杯水吧。”
“不用,我一會兒就走。”魏啓航拉住她的手臂,客氣的回絕。
“哦,好吧。”郗路穎重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胖胖醒了,和小淘氣一樣看到陌生人就躲到了沙發背後,魏啓航興趣十足的問道,“什麽時候來了兩只貓?”
“才來一周,它們的主人生病了,我幫忙照顧。”郗路穎把英語書放到桌子上,專心的和魏啓航說話。
“我在巴黎的時候也養過貓,一只很肥的夏特爾,和你這只長的有點像。”他低頭去找小淘氣,可惜小淘氣很警覺的就是不出現。
“是嗎?那現在呢,你還養嗎?”郗路穎有些驚喜。
“暫時沒有養,過段時間吧,我的那只夏特爾回國前托付給了朋友,看到你這只,我還真有點想念它了。”
“嗯,理解,我從老家剛來北京的時候,也是特別想念我的貓咪,待了一段時間後才好一點了。”
郗路穎一邊說着話,一邊繞到沙發背後想把小淘氣抓起來,可是小淘氣就是縮在角落裏不挪窩。
“算了,它還不熟悉我,肯定不願意靠近的,貓咪就是這樣,熟悉起來很瘋狂,不熟悉的話,無論如何威逼利誘都不願意近身,它們有自己的傲氣和原則。”
魏啓航笑眯眯的說着,眼神中滿是溫柔。
郗路穎看着一臉溫柔的魏啓航,覺得很新奇,大概是自己認識的愛貓之人中,都是女性,這是她第一次碰到一個異性的愛貓人。
他看起來那麽幹練而內斂,可是說起貓咪來卻是那麽柔軟而溫和,郗路穎不由自主的被他的眼神吸引,就像看見了同類一樣。
“你給它喂的什麽,貓糧嗎?哪個牌子的?”魏啓航看着郗路穎,很認真的問道。
關于養貓的話題一打開,兩個人饒有興致的聊了起來,大概同是養貓人的緣故,本來打算只待一會兒的魏啓航在工作室待了一下午,他給她詳細的介紹了各種貓糧的配方還有優劣,還給她講他那只夏特爾發生的各種趣事。
一個輕松的周末,兩人輕松的養貓人,還有兩只始終警覺的貓咪,放松惬意的氛圍中一種特別的情緒産生,誰都沒有發覺,這個午後,那麽特別那麽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