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四分之一

第6章 聖誕

應喆的頭像是一只灰藍色的肥貓。

林驚帆一直很喜歡貓貓狗狗，上大學後也與學校的好幾只流浪狗流浪貓建立了深刻的友情，當下對應喆的印象很好。

兩人随口寒暄了幾句，林驚帆道：頭像是你養的貓？

「Ying」：家裏養的貓，現在肥死了，都快抱不動了。

“英短是挺能吃的”，林驚帆莞爾道，“沒事兒帶它玩玩，別老呆在貓爬架上。”

應喆來了興趣：想不到你還挺懂的，你也養貓？

「看不見的帆」：以前家裏養過，現在沒養了，偶爾跟明德樓下的幾只小野貓玩玩。

兩人找到了共同話題，一來一回地聊了幾句。

林驚帆給應喆介紹了宿舍樓下的幾只流浪貓，約好找時間一起去喂貓。

應喆說話挺有趣的，兩人的聊天算不上多激情，但卻一點不無聊。

他會是個gay嗎？林驚帆忍不住想。

直男一般不太喜歡和男生聊天吧，他想起魏洋，兩人每次的聊天都不超過十句。其中兩句是以“喂”“哎”開頭的打招呼，中間再互怼幾句，最後以“我要打游戲了”“我要刷劇了”結尾。

最近一次魏洋則換成“我要跟女朋友視頻了”，林驚帆依舊是“我要刷劇了”。

啊，這該死的愛情。

林驚帆覺得自己今天簡直就像個酸酸的檸檬，檸檬放下手機，嘆了一口氣并告訴自己，應喆怎麽可能是同性戀。

他高大帥氣，性格陽光，五官俊朗中又略帶一點文藝的氣息，走到哪兒都是吸引異性的存在，軍訓那會兒班裏就有女生誇他長得帥。

林驚帆自己其實也不差，檸檬從椅子上下來，赤腳走到穿衣鏡前，打量着鏡子裏的自己。

上大學後，他開始學着收拾自己，不再像高中時那麽土裏土氣了。

眼前的少年175左右，皮膚白皙，五官周正，黑色鏡框下的雙眸靈動狡黠，偶爾不懷好意地勾着唇時，有點賤賤的，卻又不讓人讨厭。

我長得也不差麽，林驚帆心道。

他向來不是自卑敏感的人，即使來自農村，面對身邊家境好的同學時仍能坦然承認，并不覺得低人一等。

只是朦朦胧胧的性向問題卻一直是他心裏無法訴之于口的秘密，令他在面對最親近的人時，也仿佛靈魂被割裂出去一部分似的。

“你擱鏡子前面那麽久幹啥呢？”周翔運動完拉開門，看見林驚帆站在門口對着鏡子傻笑，被吓了一跳。

“看帥哥啊”，林驚帆痞痞一笑，轉身時聞到了周翔身上濃烈的汗味兒，皺眉道，“你沒洗澡？”

“操別提了，水卡晚上打球丢了”，周翔無所謂地摸了把汗濕的頭發，笑着以胳膊撞了下他，道：“明兒水卡借哥們兒用下？”

“給你”，林驚帆從睡褲兜裏摸出水卡，“你這會兒就去洗吧，還來得及。”

“味兒很沖嗎？”周翔疑惑地撩起黑色T恤，低頭聞了聞，納悶道，“還好吧。”

林驚帆看到他腹肌上整整齊齊的八塊腹肌，登時又有點氣血上湧，感覺周翔真是男人味兒十足。

周翔嘴上說着沒味兒，仍是接過水卡去洗澡了。

晚上林驚帆躺在床上，摸着自己軟軟的肚皮，心道什麽時候也該練練身材了。

C市是個四季分明的城市，一進入十二月，氣溫幾乎每天都在下降，起床也變得越來越困難。

學校十一月份通了暖氣，徹底把被窩打造成一個溫暖舒适的墳墓。

林驚帆萬分慶幸自己當初選課的時候沒有選早課，每天看到周翔和張昭一臉便秘的起床都覺得說不出的同情。

莊夢圓因為冬至活動的策劃和謝朝越走越近，他心裏其實隐隐有些擔心。當然不是因為謝朝不好，謝朝的組織能力、學習能力還有為人處事的能力都是一流的。但正是因為他實在太聰明太優秀了，林驚帆總覺得他真誠不足，擔心莊夢圓和他在一起會吃虧。

向甜則沉迷戀愛，每天和男朋友甜甜蜜蜜撒狗糧。還好327宿舍都是單身狗，唯一一個脫單的周翔是異地戀，四人仍是每天集體行動，跟連體嬰兒似的，倒是讓林驚帆少了很多胡思亂想。

冬至活動在三個班六個班委的推動下舉辦的非常成功，當天五十多個人鬧哄哄占領西食堂二樓。

林驚帆作為主持人帶動全場節奏，四班全員參與給他捧場，恨的另外兩位班長不住拍大腿。大學的班級氛圍本就不濃厚，他們班的到場率甚至還不到60%。林驚帆非常感動，只覺得平日的付出與辛苦大家都看在眼裏了。

餃子最後包出來一堆奇形怪狀，煮出來一半都是爛的，但也沒人在意。

大家嘻嘻哈哈的吃完餃子，林驚帆也吃了好幾個，只覺得雖然不好吃，但卻有種說不出的溫暖味道。

後來他在更多的地方吃過更好吃的餃子，但卻再也沒有嘗到過那種洋溢着青春的鮮活味道了。

冬至過後，期末考試的壓力鋪面而來。

C大一月末放寒假，距離考試只有一個月出頭。數門考試壓在腦門，林驚帆終于有些開始慌了，他這學期根本沒怎麽學習!

大多數初入大學的學生都會這樣，十二年枯燥的讀書生涯讓他們筋疲力竭，一上大學，繃緊的弦就直接松了下來。

不止學生這麽想，家長們也會給他們灌輸這樣的概念。

林驚帆自己上初高中時，沈芳菲就不止一次在他耳邊念叨：要好好努力啊！你現在的努力都是為了将來考上大學，考上大學後就可以徹底放松了。

在他們眼中，大學就是學習生涯的終點。奮力奔跑了那麽久，好不容易到了，還不能歇歇麽？

然而事實上大學不僅不是學習生涯的終點，反而才是真正的起點。很多迷茫的人都是在大學找到了喜歡的方向，确定了為之奮鬥一生的事業。

這些都是林驚帆後來才領悟過來的，當下的他，就如同千千萬萬剛入學的大學生一樣，也迷迷糊糊地陷入了誤區。

然而糊塗歸糊塗，畢竟當了十幾年學霸，他對學習有最基本的底線——那就是不能挂科。

在C大這樣的高等學府，像他這樣想的人不在少數。

林驚帆很明顯地感覺到這幾天自習室裏意外的安靜了下來，大家仿佛有默契一般，安安靜靜地學習，偶爾有交流，也都是針對學習上的探讨。

然而大學的知識畢竟不像初中那麽簡單，只複習了兩天，林驚帆就開始崩潰了。

高數、線代這些基礎學科對他來說倒是不難，但是C語言卻着實要了他的命。平時聽“貴婦”講課已經宛如聽天書了。現在一翻開書，看到滿書的鬼畫符，他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平時分40%......理論考和機考各占30%......還有機考？林驚帆抓狂地拽頭發，心裏有種要挂的預感。

冬至後很快迎來了聖誕節，雖然複習的壓力很大，但依舊擋不住大家過節的熱情。

那幾年特別流行平安夜送蘋果，林驚帆提前聯系好賣家，平安夜當晚拉着幾個壯丁挨個給班裏同學送蘋果，分別送到每個宿舍樓下，交給宿舍長，再由宿舍長轉交給每個人。

送完後回到宿舍已經是晚上十點，微信消息又99+了，他正準備點開看，手機屏幕忽然一亮一亮，向甜的電話打了過來。

“Surprise，帆仔！”向甜和莊夢圓的聲音同時從聽筒裏傳來，“快下樓快下樓，有驚喜給你。”

“圓圓，甜妹，你倆在一起？”林驚帆聽到莊夢圓的聲音，還有點反應不過來，“你們倆在哪？”

“還能在哪，在你宿舍樓下啊”，莊夢圓是個急性子，一上來就開怼，“你是不是最近複習傻了，腦子開始不好使了——”

“哇——我馬上下來”，沒等她說完，林驚帆就尖叫着挂斷了電話，沖了出去，不到一分鐘就出現在了樓下。

“Surprise，平安夜快樂！”三個人極有默契，齊聲喊道。

“你們倆怎麽過來了”，林驚帆笑着上前，“蘋果不都給你們送宿舍了麽？”

“甜甜給咱倆買了禮物”，莊夢圓獻寶似的把手中袋子舉起來，“以彌補她最近這段時間的重色輕友......喂，你幹嘛打我，本來就是。”

向甜氣的追在她身後，“我這明明是出于對你倆深刻的友誼，你不要還我。”

“送了人的東西怎麽能還”，莊夢圓馬上袋子交給林驚帆，一邊跑一邊得意洋洋道，“還好我機智，路上就拿了過來，不然還不得被你這小氣鬼要回去？”

兩人圍着林驚帆打打鬧鬧了一圈，林驚帆捧着手中的禮物，只覺得十分暖心和感動。

“謝謝甜”，他認真地看向向甜，有些郁悶，“我都沒給你倆準備禮物。”

“你給了我們蘋果啊”，向甜道，“平安夜送蘋果，多好。”

“就是就是”，莊夢圓插嘴，“要說我才最沒良心，我啥都沒給你倆準備。”

向甜終于逮住機會怼她：“你也知道你最沒良心，自己反思反思。”

“向甜甜你說這話心虛不”，莊夢圓瞬間炸毛：“你自己想想每天早上的早飯都是誰給你買的。”

三人嘻嘻哈哈鬥嘴片刻，向甜道：“哦對了，江濤說考試後請你倆吃飯。”

林驚帆暧昧地看着她：“終于舍得介紹給我倆了？”

向甜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頭，林驚帆和莊夢圓終于逮着機會，打趣了她好一陣兒，才送她倆回宿舍。

回來時看到宿舍門口閃過一只白貓，應喆從樹下站了起來。

“喂貓？”林驚帆提着禮物心情很好，主動打招呼：“平安夜快樂！”

“平安夜快樂！”應喆點點頭，視線掃過他手中的禮物袋子，暧昧地朝他擠了擠眼睛。

林驚帆知道他肯定又誤會了什麽，也沒解釋，順路聊了幾句日常話題。

“你住幾樓？”路上他問。

應喆道：“602，啥時候去我們宿舍轉轉？”

林驚帆笑：“有機會一定去。”

兩人沒再多說什麽，到三樓時轉身作別。

回去時，周翔正在樓道跟女朋友視頻，林驚帆打了個招呼，就着臺燈在桌前打開了向甜送的禮物——

那是一個很漂亮的水晶球音樂盒，水晶球中間是一艘小小的三角帆船。

林驚帆緩緩啓動開關，優美的音樂緩緩流淌而出，柔和的燈光在水晶球中旋轉反射，雪花溫柔的飄落在船上。

林驚帆盯着那水晶球看了很久，歌曲播了一遍又一遍，晚上睡覺時他的唇角仍是上揚的。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依然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