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後妃兩相厭
作者:三娘萬福
文案
說起皇後,那是端莊賢惠,母儀天下。
貴妃嗤之以鼻:“就是一個書呆子,曲高和寡。”
說起貴妃,那是美豔不可方物,獨步後宮。
皇後微微一哂:“空有一副好皮囊,敗絮其中。”
一覺醒來,皇後變成貴妃,貴妃變成皇後。
貴妃:“之前,本宮是怎麽說貴妃來着?”(微笑微笑微笑)
婢女答:“繡花枕頭裏包的空心蘿蔔。”
皇後:“本宮是不是說過皇後特別磕碜?”(認真認真認真)
婢女答:“正是呢,三天前剛說過。”
食用指南
本文GL,GL,GL,百合百合百合,重要的事要講三遍
內容标簽:靈魂轉換 宮廷侯爵 近水樓臺
搜索關鍵字:主角:王令宜,謝寶林 ┃ 配角:李景文,合姜,榕西,皇帝的小白花們 ┃ 其它:
☆、王貴妃與謝皇後的梁子
剛入夏,熱氣還未怎麽升騰起來,王令宜就微眯鳳眼,慵懶地倚在涼亭中的紅木貴妃榻上。只見她發髻松得完全不成形,垂下如瀑長發,這是剛午睡醒不肯梳頭的模樣。她按壓太陽穴的素手纖細修長,指甲上正紅丹蔻更襯得她膚白勝雪。原本是一副求而不得的美人圖,美人卻伸手從一旁小方桌上放了冰塊的瓷盤裏捏了一顆荔枝。染了丹蔻的指甲就狠狠扣進荔枝殼,再輕輕一掰,修長的手指便将晶瑩剔透的荔枝肉送進美人的嘴裏。
王令宜忍不住舒坦地想,惬意,真是惬意。
“娘娘,方才皇後下了帖子,說是後日要為秦王開洗塵宴。”合姜略略急切地自湖邊繞了長橋踏上涼亭的石階,站到王令宜旁邊剛打了扇子便道。
聞言,王令宜午睡過後的餍足也頓時散了幹淨,于是低頭往銀盤裏吐了荔枝核,笑道:“那位皇後娘娘總有讓我不安生的法子。我後日身體抱恙,不去。”
合姜笑得眉眼彎彎:“估計不成了,聽說皇後晌午同太後說話的時候,還提您要去呢。”
王令宜黑白分明的鳳眸就輕飄飄地翻了個白眼,說道:“這皇後也太磕碜了。”
“您也知道太後多疼秦王這個老幺,皇上也得臨時休沐來接秦王不是?況且您去了,咱小廚房就少做一頓飯啊。”合姜勸得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即便王令宜再不情願,這日依舊打扮得豔壓群芳。用合姜的話說,就是“一桌清粥小菜裏忽然出現了一盤大葷”。
“清粥小菜”們各自有各自的弱柳扶風氣質,共同的兩點便是兩手便圍得住的楊柳腰和時常帶雨的脈脈眼眸。這當然便牽扯到皇帝的喜好問題。據說皇帝年少輕狂不懂事時被一個美豔的朔北女子傷過,從那起皇帝就更喜歡憂郁小白花的詩情畫意。
“大葷”這副長相在皇帝看來自然便是極不讨喜的,且肚子裏墨水還不知道夠不夠三滴,更叫皇帝敬而遠之了。不過所幸“大葷”從來沒在意過。
王令宜到的時候基本所有人都到了。她剛一進門,就敏銳地感覺到來自正座上的絲絲冷意。不用看,王令宜也知道,皇後娘娘又要出幺蛾子了。
“王妹妹到的時機恰好,開始傳菜吧。”謝寶林端坐太後側方,話講得不痛不癢,是說王令宜來得遲。
王令宜被刺了一句還不能還嘴,心中很是不舒服,心道是許久沒同謝寶林鬥法,才叫謝寶林皮子又癢了。
她笑眯眯地坐到謝寶林下首,持杯飲酒時,便偏頭過去低低說了句:“幾日沒見,皇後娘娘的臉比矩還要方正了。”
知道王令宜是諷刺她刻板,謝寶林卻瞧也沒瞧,懶得理王令宜。
那廂秦王同太後說着話,便往王令宜這邊瞟了一眼。
謝寶林雖正襟危坐,卻也眼尖,随即道:“确實不比妹妹,嫁了人還叫人念着。”
“畢竟京中只有一個王令宜,還嫁出去了,也難怪家中父母念得很。”王令宜佯作沒聽懂謝寶林的意思,順杆兒爬道:“說起來,妹妹也許久未曾回家省親了,不知皇後娘娘可準?”
“這得看皇上。”謝寶林推了。
謝寶林頗有些給王令宜挖坑的法子。皇帝已經如此不待見王令宜了,那王令宜湊到跟前去還能有個好?況且王令宜素日大錯不犯,小錯不斷,叫皇帝覺得麻煩得很,這一遭也夠王令宜喝一壺了。
謝寶林甚至多飲了一杯酒。
王令宜卻是笑眯眯地應下了,找了個空當兒問道:“皇上,近日來,妾身回回夢見妾身院中枇杷樹生得繁茂,醒時方覺,自打進宮以來……”
“別拽文。”皇帝不耐聽她。
王令宜笑:“妾身這幾日想回家。”
皇帝沒說話,似乎在權衡。其實有什麽好權衡的?一想到王令宜幾天不在宮裏不給人找麻煩,皇帝連裝樣子也沒有,立刻又道:“準。”
王令宜獲得完全的勝利,趁人不備,她向謝寶林挑釁地擡擡眉。這就嘚瑟起來了。
宴會間觥籌交錯,言笑晏晏,一派祥和,王令宜又難得沒出什麽岔子,還要回家清淨,看起來規矩得很,因而一向對王令宜避之不及的皇帝也覺得王令宜沒那麽煩人了。于是皇帝趁機總結原因:都是氣氛醉人。
然而就在這樣的好氛圍裏,秦王手持酒杯,一步一搖地挪到王令宜桌前,定定地瞧着她,沒等王令宜開口,秦王便道:“上次一別,到如今已有一年光景了。”
頗有些懷念的意思。
王令宜心道這秦王把酒喝進腦袋裏了。他居然當衆跟他皇帝哥的貴妃敘舊,感覺像在打他哥的臉。打皇帝的臉沒什麽,打腫了王令宜也喜聞樂見,可王令宜總覺得秦王這缺心眼的是害她。
“才一年而已啊。”王令宜笑得人畜無害。
秦王當下咳嗽起來,擺手笑道:“貴妃貴人多忘事。”
這句話帶得所有人都不由得回想起一年多以前,文文弱弱的秦王一反常态地強硬,請了徐國公向王家提親。奈何王令宜嫌他無趣,死活不樂意,就差拉根繩子自缢了。提親失敗後,秦王居然在王家女眷上華嚴寺祈福時,獨自堵了王令宜的去路,問個究竟。
秦王胡鬧,太後又素來寵他無度,倒還是明德公主綁了秦王遠離京城,避了一年,這才了事。
本想這一年過去,秦王總該多長根筋的,沒成想,頭一次回來就又跑着找王令宜去了。
太後想得腦仁疼。原本想讓秦王看看當了貴妃的王令宜,叫他死心,如今看起來便又快死灰複燃了?太後再瞅瞅王令宜的模樣,像是畫匠筆下最着重描畫的一個,可不就是個妖精?果然還是皇帝有眼光,見她總繞着道走。
“當忘便忘。”王令宜端起酒杯,緩緩起身,繼續說道:“本宮幹了,秦王随意。”
言罷,一飲而盡。
所幸秦王腦子還有點用,知道喝了那杯酒,回自己位置上去。王令宜這才放下心來,只是再吃她最喜的水晶豬肘時候,也沒什麽滋味便是了。
如果她生病不來,不就沒這麽多破事了麽?這都誰造成的?還不是上頭那個大家閨秀,讀了那麽多聖賢書還這麽損。
謝閨秀用帕子掩了口鼻,偏頭輕輕打了個噴嚏。她回頭時,便看王令宜低頭用手裏的象牙箸狠狠地戳盤裏的水晶肘子。不知怎麽的,謝閨秀心情就愉悅起來。
酒過三巡,太後撐不住,道:“哀家先行離開,你們慢慢玩。”
衆人行禮送了太後,場面才又愈發輕松了。
皇帝忽而詩興大發,提議要擊鼓傳花,停在誰手裏,誰便要作首詩。由皇帝出題目,做不出的便要罰酒三杯。
皇帝的小白花們可不是吃素的,這種關頭,哪個不是讓來讓去,作詩又一個賽一個的絞盡腦汁的?
眼看氣氛越來越熱烈,幾乎趴在桌上的王令宜剛想說出去透透風,花就不偏不倚地停在她手中。
皇帝蒙着眼睛,聽着周圍頓時鴉雀無聲,心中預感不好,忙摘了布條,定睛一看,王令宜。
上頭謝寶林見是她,頭一疼,不由得想起王令宜剛進宮時候背的那句詩——“鵝鵝鵝,炖了湯來喝”。
衆人面面相觑。
靜默半晌,終于有朵善良的小白花柔聲細氣道:“如不然,妾身代姐姐一回?”
一時間,全場小白花都沸騰了,都紛紛道:“還是妹妹來吧。”
謝寶林冷眼瞧着下頭這些亂糟糟的,不得不出聲道:“讓人代勞,恐怕王妹妹也沒有面子,不如王妹妹背首詩吧。”
王令宜感覺自己受到了謝寶林的侮辱,別人都是作詩,輪到她便就背詩了?謝寶林當真是不給她不痛快,自己就不痛快。
“如何?”末了,謝寶林還好心好意地征求王令宜的意見,“一句也行。”
謝寶林這麽好說話的模樣讓王令宜有苦難言。
王令宜在身後連忙擺手,示意她要暈了。
合姜極有眼色,上前一步,低聲提醒道:“不成哪,皇後的醫女還在偏殿候着呢。”
此路不通,王令宜來回看了看,瞥見謝寶林似笑非笑的模樣,心下一橫,只好硬着頭皮笑道:“妹妹是什麽情況大家都清楚?姐姐還是莫要為難妹妹了,不然妹妹可要昏倒了。”
話說到這個地步,沒理由逼着她。這關總算是過去了,堪稱劫後餘生。
王令宜咬碎銀牙:謝寶林,這梁子結大了!
這宴會讓王令宜頭疼得很。剛回到自個兒宮裏,王令宜顧不得梳洗就躺到榻上休息,因着還喝了酒,便沉沉睡去了。
翌日一早,王令宜只覺得還沒睡夠,便被床前的婢女喚醒了。
“娘娘,王貴妃已經在宮裏等候多時了。”
王令宜正欲擺手說不見,忽然清醒過來——整個宮裏,不只有她一個王貴妃麽?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次寫百合,請大家多多關照~
↖(^ω^)↗
☆、王貴妃與謝皇後的互換
王令宜略略忐忑地睜開了眼。
床很陌生,床前婢女的溫婉眉眼卻熟悉得多,這是謝寶林的貼身婢女榕西。
“榕西?”剛出口的話,雖稍稍有些沙啞,但卻讓王令宜意識到這個聲音并不是她的。王令宜心中漸漸升騰起難以名狀的恐懼。
榕西動作利落地将紗簾收起,方才彎身扶王令宜起身,輕聲道:“奴婢瞧着今日的王貴妃有些不同。”
王令宜發覺她即将要面對的事可能極為荒誕。
銅鏡前,她身着絲綢中衣,亞青長發直垂腰際。即便銅鏡映像再混沌,王令宜也認出現今這副身子是謝寶林。
居然是謝寶林?
她緊盯着鏡子,捏緊雙手,極力壓下想要尖叫的沖動。
還沒等王令宜穿上衣服,謝寶林就頂着王令宜的臉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看樣子大概也是忍無可忍了。
看着小宮女們想攔又不敢攔的模樣,謝寶林面無表情道:“退下。”
話音落了片刻,小宮女們還是踟蹰着不肯離去,謝寶林這才又想起來,如今她是王令宜了。
居然是王令宜!
王令宜清清嗓子,試着學往日謝寶林的做派,道:“退下吧,沒什麽事不許進來。”
宮女們道了“唯”離開寝殿,甚至順手關上了門。
從別人的角度看自己還是很怪異的,尤其當這張臉做出與自己往日完全大相徑庭神情的時候。王令宜瞧着對面的冷面美人,心道這才是謝寶林的真實面目啊,看這行事哪裏是端莊穩重的皇後娘娘。
“王令宜,你作什麽妖?”謝寶林步步緊逼,直到兩人四目相對。
王令宜聞言怒氣陡生,也冷下顏色道:“你可別什麽事都扯我身上,我還委屈呢。”
謝寶林瞧她的神色不似作假,冷哼一聲,自己坐到圓桌前,斟了杯茶喝,似乎是在平複情緒,半晌後,方道:“此事太過怪力亂神,不可外傳。”
王令宜氣頭很快過了,坐到謝寶林跟前,嘲諷道:“瞧你,說得輕巧。就沖你今天這副模樣,誰人不知王貴妃變了?剛剛榕西只跟你照了個面,便發覺出來了。”
謝寶林語氣一滞,吃癟了。
不過王令宜也不願讓原本屬于自己的臉上露出太多這樣尴尬的表情,不然她會認為自己生的一臉衰樣。于是王令宜立刻轉了話題:“榕西了解你,只怕我也瞞不久。對了,合姜看你有沒有發現什麽?”
謝寶林斜她一眼:“進來之前,她提醒我在這兒多吃點,吃窮皇後。”
王令宜默默腹诽,她到底是怎麽攤上合姜這個缺心眼的啊。
“王令宜,不管以往如何,現下總歸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所以,我建議你放下偏見,跟我合作。”謝寶林語速不快。
王令宜點頭:“道理我都懂,你能先別對着我翻白眼麽?”
雖說,用自己的眼睛翻起白眼來真是別有一番妖嬈風情。
今早來請安的妃嫔們不住再三打量端坐在鳳儀宮花廳裏的王貴妃,再探頭往外望望,瞧今兒的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算下來,王貴妃有兩個月沒起來過了吧?興許昨晚宴會喝高了,勁兒還沒緩過來?
小白花們起個大早每日定時定點來請安,能有什麽事要談?只在下頭你一言我一語地聊天。聊得正起勁,一朵小白花忽然跟被咬了舌頭似的。她想起皇後喜靜,連忙收了話頭,擡眼往上那麽一瞧。
不瞧不要緊。
只見皇後娘娘端坐在榻上,頭微微低垂,左胳膊輕輕搭在小方案上,右手捏着一塊糕點遲遲送不進嘴裏。
有細心的小白花發覺,皇後娘娘的眼睛是閉着的,便低聲提了句。
另一朵小白花連忙捅捅她,小聲道:“定是你看錯了,皇後娘娘怎麽會當衆睡覺,不許胡說。”
謝寶林自然是對她們的話聽得十分清楚的,每聽一句,她都恨不得揍王令宜一頓。
沒錯,母儀天下的模範皇後謝寶林,第無數次産生了想要掐死王令宜的沖動。
謝寶林實在無法直視王令宜頂着自己的身子在衆目睽睽之下打盹的模樣,太不成體統了!
于是謝寶林想着王令宜之前張牙舞爪的樣子,起身,試圖像王令宜一樣搖曳生姿地走到沉睡的王令宜跟前。只剛走了一步,謝寶林就發覺自己走得同手同腳了,于是三步并作兩步走過去,趁人不備,擡手掐了王令宜的手一下,而後嘴裏道:“皇後娘娘這糕點妹妹倒是沒吃過。”
王令宜冷不丁被人掐醒,剛要怒喝,只見謝寶林居高臨下地看着自個兒,兩只眼睛似乎都快要冒火了。
雖不太滿意謝寶林将自己的形象拉低,但王令宜好歹知道如今也不是同謝寶林掐架的時候,于是道:“妹妹既喜歡,便拿去。”
提醒的目的既達成,謝寶林便回座上去,緊接着身後王令宜就幽幽地補充了一句:“瞧你瘦的,多吃點補補,不夠本宮天天叫人給你送。”反正花的是謝寶林的錢。
謝寶林險些崴了腳。
小白花們眼觀鼻鼻觀心,心下嘀咕着:哪次皇後跟貴妃不是掐得你死我活的,今兒太陽可能果真從西邊出來了。
“昨日的酒入口香甜,沒成想後勁足,今日一早本宮頭還有些昏沉。”王令宜下一句,就下了逐客令。
小白花們聞弦歌而知雅意,識相地紛紛告辭,連皇後貼身的宮女都被王令宜揮退了。也還真有不識相的正坐在那兒,沒有一點要離開的意思。
王令宜倚到旁邊兒的靠枕上,妖嬈得很,面上笑意盈盈:“王貴妃,你還有事?”
謝寶林瞧她的那一眼,活像冰刀子剮人。
王令宜擡手輕揉脖頸,道:“如果沒事,本宮要回去歇息了。”
“昨日皇上準你省親。”謝寶林面無表情,放下茶碗,“王家想必得了信兒,這幾日王貴妃定要回去一趟的。”
王令宜低頭看看自己謝寶林的身子,再瞅瞅傻子都能看出不對的王貴妃,忽然覺得謝寶林實在是個大坑貨。
“謝寶林,你說你昨日讓我安安靜靜地呆在我宮裏多好,指不定咱倆就沒發生這事呢。”這話幾乎是從王令宜嘴裏擠出來的。
謝寶林略帶同情地瞧她,道:“頭腦是個好東西,怎麽你就沒有呢?”還未等王令宜出聲,謝寶林繼續說:“好端端的,睡一覺便成了這副模樣,你去不去宴會有差別麽?”
“當然有,至少我不會提省親。”王令宜揪了一小撮頭發在手上繞啊繞,“現在可好,憑你,還沒進王家門怕就被人當妖怪給抓了。”
謝寶林被嗆聲,再次覺得:她想掐死王令宜絕對不是她的問題,王令宜的嘴實在太招掐了。
“你教我。”謝寶林認為自己不能同王令宜這個粗鄙之人一般見識,于是盡可能撇開王令宜的煩人之處去解決問題。
王令宜倏地玩味一笑,媚眼如絲,緩緩道:“想學什麽?”
而後,王令宜自上位風情萬種地走下來,俯身瞧着謝寶林毫無波動的臉,徐徐靠近,湊近她的耳朵,細細吹了口氣,低低耳語:“學這個?”
謝寶林神色不改,忽地擡手輕捏住王令宜的下巴,淡淡道:“王令宜,你給本宮悠着點。”
王令宜起身,道:“沒勁,那便先用了早膳吧。”
皇後娘娘跟王貴妃單獨呆一起的時間超過了半個時辰不說,皇後娘娘居然破天荒地留王貴妃一起用飯了。
鳳儀宮的人有些懵。
不得不提,謝寶林的榕西确實不錯,知道出來解釋皇後的用意:“貴妃娘娘馬上要省親了,咱們娘娘自然得多加照拂。”
謝寶林頭一次被人嫌棄成這樣,心中不自在得很。可看王令宜全然不在意,該吃吃該喝喝,謝寶林不知道是該說王令宜是傻還是缺根弦。
“我知道你謝家是世家,可王家人口也複雜,只親眷你便要記下許多。”王令宜話說得嚴肅,自己卻歪到卧房的美人榻上,眼看着就動也不想動了,“大多你只随便說幾句便好,但有幾個人你得注意,第一個自然是我娘,衆人一起時候,我娘不會怎樣,但私下,你總要膩着她,同她撒嬌。她才不會起疑。往事不要提,只道在宮裏的事。第二個是我家的混世魔王,我六妹,那是雁過拔毛,一點不手軟,可她眼最尖……”
說着,王令宜陡然止住話頭。
謝寶林正聽着,看她忽然偏了頭,剛想出聲,卻見王令宜擡頭撫掌道:“說了你也記不住,這些我給你個冊子看好了。左右你走路說話比我規矩,也就不跟你說這個了。來,我教你怎麽跟我娘撒嬌。”
謝寶林:“我拒絕。”
“我先給你示範。”王令宜才不會理會謝寶林的抗拒,“現在你是我娘。”
王令宜讓謝寶林站起來,伸手扯住謝寶林的衣袖,下巴微收,眼睛卻往上瞧着,十分狡黠的模樣,又嬌氣得很。然後王令宜猝不及防地松開衣袖,雙手環住謝寶林的脖子,拉長了調子:“娘~”
作者有話要說: 電腦登不上作者後臺的應該只有我了吧……
有點苦逼_(:з」∠)_
☆、王貴妃與謝皇後的沐浴
這調子拐得一波三折。
謝寶林感覺身上登時就毛了。她擡手推開王令宜,蹙眉道:“你耍我。”
王令宜又倒回美人榻上,歪歪扭扭的姿勢,頭發稍有淩亂地笑開了:“我耍你了麽?我怎麽不知道?我不一向都這樣?”
這話聽得可不舒服。
謝寶林只能撂下一句:“你不配合便自求多福吧。”而後拂袖離去。
王令宜聽着謝寶林放了門口珠簾的聲音,嘩嘩啦啦地響,亂得人一陣煩躁。
謝寶林的确是個合格的皇後,她将後宮打理得井井有條,甚至短時間內沒有謝寶林,後宮照樣可以有序運行。而王令宜能做的,便是聽各局各司負責人前來回話。
王令宜在家雖學過中饋事宜,但畢竟沒什麽經驗,因此頭昏腦漲之餘便想着,等這幾天忙完了,找謝寶林好好問問。
今天是十五,照例皇帝要過來鳳儀宮。
榕西早早地給王令宜準備了熱水和花瓣,一切準備就緒後,便恭敬地在淨房門口等着王令宜。
王令宜沒這麽跟皇帝處過,心下有些吃不準皇帝跟謝寶林的相處具體是怎樣的,便打了些退堂鼓。
“榕西,本宮……”王令宜話剛出口,便有些說不下去了。
榕西輕聲道:“您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王令宜擺手,這時候退無可退。
淨房跟王令宜自己的也差不了太多,沐浴也只讓榕西在,完全沒有排場。王令宜還以為中宮殿下能有什麽特權,原來除了多幹點活好像也沒別的了。她心中有了安慰。
熱氣熏得整間淨房煙霧缭繞,花瓣香氣極淡,近乎沒有,而王令宜一向喜香,聞了謝寶林這個,便有些不适應,覺得寡淡了。王令宜任由榕西幫自己褪下身上的衣裙,然後她低頭一看,原來謝寶林腿這麽長!難怪以前站一起的時候,總覺得謝寶林用鼻孔看她。
就這麽一看,王令宜忽然發現了某些不得了的趣味。
她面上平靜地踏進浴桶。
榕西舀了溫度适中的水,緩緩澆到王令宜背上,接連幾下後,則雙手沾了些油細細地在王令宜背上推開。
王令宜忍不住舒服地嘆了口氣。
“王貴妃……”王令宜雙眼阖着,漫不經心問道:“今日看來,确實有些變化。以前怎麽說她來着……”
榕西手上力道不變,語氣卻遲疑了一下,方道:“繡花枕頭裏包的空心蘿蔔。”
王令宜猛地睜開眼睛。
瞧瞧,這就是一國之母說出來的話,果不其然,謝寶林從裏到外都透着損。
榕西這邊剛給王令宜捏完,用澡豆洗了幹淨,這邊兩個嬷嬷便擡了燒好的水進來。這次便是王令宜自己泡一會。
好不容易得了沒人的空閑,王令宜目光緩緩下移,面上浮起一絲不懷好意的狡猾來。削蔥根一般水嫩的手便輕輕點住身前的柔軟雪白,連戳幾下,王令宜臉忽然熱了起來。
謝寶林平日繁複的宮裝之下,原來藏了這樣一副玲珑身子。謝寶林身形十分勻稱,并不過分清瘦,身上高低起伏,每一處都恰到好處。
王令宜盯着雪白長腿時,鼻子裏一湧。
她流鼻血了。
王令宜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連忙低頭洗了幹淨。
榕西按往常算着時間,到了就進來服侍王令宜穿衣。她剛輕手輕腳地繞過屏風,就看見王令宜手上又滴上還未來得及清洗的血跡。
兩人面面相觑。
“這不是……”王令宜說着話,又一股血緩緩從鼻孔裏流了下來。
王令宜:!!!
榕西卻趕忙拿了布巾給王令宜細細擦拭幹淨,而後服侍她換了中衣,扶她慢慢走出淨房。
梳妝臺前,榕西确認王令宜不再流鼻血,方放下心來,一點點給王令宜擦頭發,剛擦一半,門外姑姑便提高了聲音:“皇上駕到!”
王令宜只得起身前去迎接。
皇帝站在寝殿門口,并不往裏進,單問道:“方才顏華說你身子不舒服?”
王令宜看到榕西給自己的小小提示,垂首,平靜道:“回皇上,是不太爽利。”
“如此,那皇後便好生休養。”皇帝說罷,回身大踏步離開鳳儀宮,沒有半分要留下的意思。
王令宜有些雲裏霧裏。她以為皇帝只對自己這般冷淡,為何對皇後也是如此?看顏華和榕西的反應,這般只怕是常态。
謝寶林平日,可全然看不出委屈的。王令宜不由得想。
華陽宮這邊,臨到沐浴時分,謝寶林也踟蹰起來。雖然,如今她的身子是王令宜,用王令宜的東西理所當然,可她內心還是有說不出的別扭感。
“娘娘?”合姜疑惑地問了句。
謝寶林無比懷念榕西。
罷了。
幾番天人鬥争,謝寶林終究還要接受如今的現實,只能讓人不易察覺地僵着身子踏進淨房。
剛進去,淨房裏香氣撲面而來,謝寶林登時感覺自己要窒息了。謝寶林立刻捏住鼻子,蹙眉往裏頭一看,只見半人多高一镂刻熏香爐正悠悠哉哉地吞雲吐霧。謝寶林按耐不住內心的嫌棄:王令宜的品味太差了。
叫合姜滅了熏香,跑了好一會兒味道,謝寶林才肯進了浴桶去。她目視前方,盡量忽略王令宜身前的洶湧波濤,轉移注意力道:“家裏怎麽說。”
合姜道:“府裏已經張羅了,只等着這幾日娘娘回去。”
“嗯。”謝寶林應聲,心思一轉,想起王令宜那副張牙舞爪的樣子,便狀似閑聊地問了句:“本宮之前是不是說過皇後磕碜?”
合姜笑:“三天前的事您就忘了?”
謝寶林陡然微笑起來:王令宜啊王令宜,肚子裏那點墨水罵人都不夠,你可當真膽大包天。
謝寶林道:“她現在可比以前磕碜多了。”
變成皇後有一個最大的壞處便是不能多睡。對于王令宜這樣預備昏睡一整夏的人而言,早起聽小白花們叽叽喳喳簡直就是受酷刑。
不過今早,謝寶林沒有來。
這才是王貴妃的慣例,只不過……
王令宜坐在上首,瞧着空座,心裏泛酸道:謝寶林定然睡得好着呢。
謝寶林不在,下邊這些又都是純純的小白花,跟誰掐都沒勁。王令宜終于等到小白花們散去,方才幽幽地回寝殿,想趁人不備補個覺。
榕西疑惑問道:“娘娘今日不去書房了?”
聞言,王令宜駐足,眼酸得想哭,她随即淡定點頭:“本宮先回寝殿拿個東西。”
榕西瞧着她家皇後娘娘的背影,不知道怎麽的,覺得十分落寞灰敗。
王令宜自打記事起,就沒進過書房。其實也不能怪她。每次進書房,不過一盞茶時間,準能睡着,奇怪的是,一出書房門就又好了。
王令宜自小就相信,自己是被書房下了咒。
她在謝寶林寝殿看了一圈,最終揣一個小枕頭出了寝殿。她學着謝寶林規範的步子,繞過榕西可能在的地方,向後院書房去了。
王令宜踏上一條石子小道,兩邊竹林掩映,風微動,竹葉便搖得沙沙作響,日光順着間隙投在地面上,細碎的光斑也随風跳躍。小道盡頭便是鳳儀宮的小千明湖,湖中怪石嶙峋,岸邊犬牙交錯。臨岸蓮花開了三兩朵,還稚嫩得很,似乎一碰便會抖落下來。
竹林裏便遠遠傳來幾聲清脆的叮咚聲。
王令宜回頭,循着聲音向右邊竹林望去,謝寶林書房的一角飛檐便自竹林中顯現,檐下風鈴同竹葉一起輕輕晃動。
越臨近,書房便越撩起它的面紗,直到呈現了全貌來。
外觀中規中矩,一如宮中任何一間房,并沒有不尋常之處。王令宜嘆道:“真是什麽樣的謝寶林,什麽樣的書房。”
推門進去,王令宜方才發覺,書房裏采光很好,即便竹林圍繞,遮蔽日光,書房依舊十分亮堂。地面鋪滿了細編的竹席,人足可以赤腳進來。
王令宜伸手摸了摸書房中央的古琴,上面纖塵不染,她擡眼環視周圍,東邊書架整齊排列,上面按經史子集分門別類。西邊靠牆的整面多寶閣前,則是一張蘇作黃花梨邊抹草花梨獨面書桌,上置文房四寶,狼毫筆在筆架上排成一列。
東西歸置得十分規整。
王令宜再次嘆:“什麽樣的謝寶林,什麽樣的書桌。”
西邊牆角放置了一個敞口木箱,裏面宣紙雜亂,想必是寫廢的字暫且處理在這裏了。
王令宜饒有興致地走過去,捏了一張起來,只見薄如蟬翼的宣紙上,自上而下氣勢磅礴地寫了句:瀾波不驚天地大。
不知怎麽的,王令宜鬼使神差地将這張宣紙整整齊齊疊起來,然後……揣到了懷裏。
王令宜道自己是頭腦發昏了。
再雅致幹淨的書房,也無法阻擋王令宜想睡的決心,王令宜尋了處好地方,放好小枕頭,躺下便合眼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朦朦胧胧之中,她感覺像是有人踢了她兩腳。
王令宜雙眼掙紮着睜開兩條細縫,在模糊的重重光影之中,有個女子坐在離她不遠的地方,似乎正在低頭看書。
這個輪廓越來越清晰。
“謝寶林?”王令宜懶懶地哼了句,待到自個兒更清醒了,她又揉了揉自己發疼的大腿,左手緩緩撐起身子,瞧着面色平靜的謝寶林,咬牙問:“說,你剛是不是踢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本應該是《王貴妃與謝皇後的日常》23333
☆、王貴妃與謝皇後的省親
“哦?有麽?”謝寶林頭也沒擡。
王令宜黑着臉道:“鳳儀宮的人怎麽會放你進來?”
謝寶林翻書的手就是一頓,輕描淡寫道:“你以為我是你?”
全皇宮的人都被謝寶林給騙了!只有她王令宜目光如炬,早就意識到謝寶林不是什麽好人。還端莊賢惠,謝寶林也好意思受這個誇!
謝寶林合上書,扭頭冷眼瞧王令宜,再次提醒:“三日後省親。”
王令宜這次便收斂許多,細細地講了家中主要成員的性格和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