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從小妾的床上醒來(五)
喜歡麽?葉肆眨了眨眼,心中有幾分茫然。她的注意力被那輕吻給引走, 一顆不安分的心在胸腔中胡亂跳動, 亂了往日的節奏。心緒起伏, 在秦霜那暧昧糾纏的眼神中, 她依舊看到了些許冷意和防備。沒有後退, 她反而伸出手環住了秦霜那纖細的腰身,溫熱的氣息撲在了面上,逐漸燙熱肺腑。葉肆貼在秦霜的耳際, 仿佛着魔了一般低喃:“喜歡。”
“可是我不喜歡你。”在秦霜推開自己的那一刻, 葉肆還以為她的口中會說出這樣的話語, 不料她只是勾唇微微一笑, 應道, “那就跟我走吧,離開這小重山, 迎向千千萬萬重山。”
山高水長,道遠且艱。
葉肆從來不會畏懼前路的困難, 只是怕被人一點點的推開。各走一途, 餘生兩不相關。是從何時起那因為任務而生的情緒演變成了如今的不舍?是那月色下縱馬馳騁的身影?還是那提着長劍将黑暗撕裂時的肅穆與莊重?
葉肆跟在了秦霜身後輕笑,可是笑着笑着, 又化作了一道嘆息。她知道這世界結局必将是分離, 可是在完成所有任務後, 将見到一個不同于各個小世界裏的全新的人。抗拒着分離,卻又無比渴望分離的到來。
小鎮子。
酒旗在風中招搖,坐在了亭子邊的大漢大碗喝酒。秦霜掃了葉肆一眼, 與她坐在了一個僻靜的角落,看着道路上成列跑動的官兵和囚車裏的人。
“天衣門在這小鎮子裏。”秦霜飲了一口酒,嘴畔勾起了一抹冷然的笑。
“這些官兵都是來圍剿他們的?”葉肆挑了挑眉,又道,“江湖人不是該自由自在麽?為什麽不逃?”
“天|衣門的門主叫李天衣,是一個很自負的人,江湖人麽,當然有自己的驕傲,他不會放棄天|衣門的。”秦霜輕哼了一聲,眉眼間似是有幾分不屑,“天|衣門是個不被江湖人認可的江湖組織,就算選擇了另外一條道路,也不會有人去嘲笑,可李天|衣偏偏要選擇一個正道人士那般愚蠢的死法。”
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堅持,不知道該去敬佩還是嘲笑,葉肆只能夠保持沉默。許久之後,她才佯裝漫不經心地問道:“曾飒是誰?”
“呵。”秦霜擡起頭緊凝着葉肆,直到她被自己的目光盯得面色發紅,才垂下眼簾,很随意地應道,“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是不是那日在長樂侯府窺探到的神秘男人?他來找過秦霜幾次?疑問在心中盤桓,喃了喃唇最後還是噤聲。呡了一口烈酒,只覺得喉中灼燒的厲害,吐着舌頭嘶嘶幾聲,惹來了秦霜的一聲嗤笑。
“有什麽好笑的。”葉肆嘟囔了一聲。
大約是因為忽然間增多的官兵,這街道上來往的江湖人銳減,就算偶爾出現幾個,也是壓着帽檐腳步匆匆。
“儒以文犯法,俠以武犯禁。”挑了一家幹淨的客棧,秦霜合上門,慢悠悠地笑道,“天|衣門的人在四處尋找我,不久之後他們就會知道我出現在了這鎮子裏。與其過着四處躲藏的日子,還不如直面那些殺戮。”
“其實我不是很明白。”葉肆望着窗下的行人,皺了皺眉頭。“你跟天|衣門到底有什麽仇怨,你進長樂侯府就是想借助蕭鳴之手除去他們?”
“這事說來話長,簡單的說,就是我厭倦了這打打殺殺的生活要退出天|衣門,而李天|衣不許。在我出走之後,他不停地派人截殺我。對于敵人,我向來不會手軟,仇恨便是如此結下的。”秦霜哼了一聲,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誠如你所見,我不是一個好人,我手上可沾着不少的人命。”
“可是你能護好我的命。”葉肆沖着秦霜一笑,不因她這話語産生任何的畏懼。向前一步抓住了秦霜的手腕,她的眯着眼滿足地嘆了一聲,又問道,“接下來你想怎麽做?”
“等。”秦霜目光柔和了許多,她低聲應了一個字,以不變應萬變。等天|衣門的勢力被朝廷清除盡?等那複仇的人臨門。
在庭前看見那抱着劍的滿臉肅穆的黑衫男人時,葉肆幾乎在剎那間就反應過來,這就是那些人口中的曾飒。架在了自己脖頸上的長劍森冷刺骨,劍氣侵人,驚呼聲還沒有出口便被扼在了喉頭。
秦霜不在,面對一個有武功的江湖人,葉肆實在沒有辦法從他手中逃離,只能被挾持着看着那客棧越來越遠。總算是見識到了江湖上的點穴功夫,可事實上葉肆一點兒都不想領教。
城外的一個小樹林,黑黢黢的沒什麽人來往,曾飒點了一堆篝火,将此間照亮。葉肆僵硬的靠着樹幹。只有眼珠子能夠自由的活動。曾飒的側臉棱角分明很是俊朗,可當他一轉頭,葉肆便清楚的看到了一條從耳際咧開的刀疤,猙獰可怖。
“你想用我要挾秦霜麽?她不會來的。”葉肆看着那沉默不語的男人,冷冷地哼了一聲。
曾飒笑了,臉上的疤痕就像扭動的毛毛蟲般動了起來,将手中的枯枝扔到了火中,他篤定地說道:“她會來的,我在客棧留了字條。她既然願意将你這個累贅從長樂侯府帶出,自然也會護你安穩。她從來不會關心無關的人。”
“是我自己要跟着她的。”木枝在火光中發出了爆裂聲,葉肆輕輕一笑,幽幽地說道,“恐怕你猜錯了。”
“呵。”一聲輕嘲,曾飒不怎麽願意與葉肆搭話,他抱着劍挪了挪身子,靠在了樹下閉目養神。在不遠處,馱着幾個包袱的馬兒甩着尾巴,口中不停發出吭哧聲。
夜,很安靜。
希望秦霜來,又希望她不要出現,一顆心時時刻刻都浸在了矛盾中。悵然若失與患得患失……可終究抵不過那蔓延在四肢百骸的絲絲甜意。
“等她來了,你們乘着這快馬走到天涯海角,越遠越好。”曾飒忽然間開了口,他的眸中閃着一種燦亮的光芒。“只要斬斷了系在身上的繩索,便可脫離囚牢。”他在說話時朝着上方出了劍,那疏疏密密的林葉,忽然間開始淌血,有一個藏在上頭的黑衣人跌落在地。
“天|衣門很少會有背叛者,因為李天|衣這個人,就算犧牲數十個高手,他也要将叛徒給除去。”曾飒抹了抹濺在了臉上那溫熱的血,咧着嘴慘然一笑道,“天|衣門這回是走到盡頭了,他放棄了守衛天|衣門,反而立下毒誓,要将秦霜擒獲。”
“那只要殺了李天|衣,不就什麽問題都沒有了麽?”從曾飒的身上感受不到殺機,甚至從他的話語中聽出了些許關切的意味。葉肆的眸子閃了閃,又問道,“官府的人,難道對付不了李天|衣麽?”
“他是天|衣門的門主,當然是門中武功最高的人。”一道冷然的聲音從後頭傳來,葉肆的面上綻出了一抹喜意,只覺得身上穴道微微一疼,之後便能夠自由活動身軀,只不過維持一個姿勢坐了太久,一起身腳下踉跄,幾乎摔倒在地。
“你來了。”曾飒的臉上籠着一層喜悅,但是很快又轉化成了憂慮。他握緊了手中的長劍,慢慢地低下了頭,佯裝平靜地說道,“既然來了,那你們就走吧,別在這個小鎮出現了。秦霜,門主要你的命,你應該了解他的性子,知道他的執拗。”
“我是不會走的。”秦霜将葉肆帶到了身後,悠悠地嘆了一口氣,“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只不過我的事情與你無關,你可以騎上你的快馬離開這裏。至于這個人,就當是我秦霜殺的,與你曾飒沒有半點幹系。”欠下一筆債就很難再償還了,尤其是人情債。秦霜冷冷地瞥樂曾飒一眼,扭頭對葉肆說,“不用管他,我們回去。”
噼啪噼啪,木枝在火光中爆裂。
頸後襲來一陣冷風,葉肆身子微微一縮,那頭秦霜已經松開了她的手。月光下,劍光如同流動的水淌在了周身。叮當一聲響,雙劍交擊激射出一串火花。曾飒這一劍沒有得手便急退,他的目光中含着一絲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決然。
“你再多管閑事,就不要怪我無情。”
如果能用流淌的血挽留住秦霜的腳步,曾飒想必也會毫不猶豫地去做,只不過在秦霜那冷漠決情的目光下,他的所有勇氣慢慢轉成了氣餒。
葉肆的目光在秦霜的身上逗留,偶爾掠到了曾飒的臉上,她不喜歡曾飒眼中所流露出的那種深情,往前走了一步,擋在了兩人之間,她沉聲道:“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道路,你是什麽人?憑什麽要讓她按照你布下的路線行走?你這與強迫阿霜留在天|衣門的李天|衣有何不同?”
“走。”沒等到那滿臉愕然的曾飒應答,秦霜又重複了一次。
清光流動,月下的長劍倒映着冷然的眉眼,一滴鮮紅的血順着劍刃流淌,滴落在林地中。
作者有話要說: 我打個廣告。
新文《九相》,奇幻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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