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從公主的床上醒來(八)
像是一尾涸轍之魚,渴望那湖海;似是沙漠中獨行的旅人,渴望着綠洲。葉肆聽着自己鼓動的心跳,從中一點點的剝出了自己的渴望。是任務造成的?還是這才是真正掩藏于本性中的渴望?葉肆還沒有吻上秦虞的紅唇就被她推開了,從迷離惝恍的境地中掙紮了出來,就像是被人從無盡深淵中甩出,是死地、是絕地,可她偏生義無反顧地闖入。
“夜深了,元暢你先去睡吧。”秦虞的面色很平靜,不像葉肆有迷惑、懊惱、不甘一類的情緒,将人從自己的懷中退離,她重新握筆皺眉沉思,有一些折子不親自過目,她實在是放心不下。
葉肆眉頭一皺,她沒有吭聲,順從地離開了書房,可臨到門外時候,又忽地一個回頭。是在期待這什麽呢?眸光相交的剎那間心領神會的喜悅?然而秦虞根本就沒有擡頭,她埋首在書案,身形纖細而瘦弱。她的眉頭凝結的是連春風都化不開的愁緒。為了家、為了國而憂心,生長在這種環境下的她,不會成為一個憂郁的詩人,而将是一個極為冷酷的權臣。以殺止殺,直到這天下太平。心中唏噓,将那些雜亂的情緒從心間驅逐,葉肆扭頭離開了書房。
廊上的燈籠在風中輕輕晃動,踏着月色、踏着翩然的落花,緩慢地行走了明暗交雜的林間小徑,葉肆沒有任何的睡意。池邊的紅木小亭在白日是熱鬧的,嬌俏活潑的侍女彎腰逗弄着水中的魚,閑說着一些從市坊間聽來的傳言。而此時,只餘下一片冷寂。葉肆擡了擡右手,拂着那寬大的袖子,也揮退了那無聲地跟随在後頭的人。
石板上的涼意透過了單薄的衣衫浸透肌理,葉肆打了個寒顫,雙手抱膝,目光則是投入了那無邊的夜色中。幾聲蛙鳴從池塘中躍出,與草叢間不知名的蟲兒合奏着不知名的樂章。動中有一種靜将葉肆整個人吞沒。
如失道之旅人茫然而無錯,碰着歧路猶是痛苦不已,那麽在撞上絕境的時候呢?該從哪裏開辟出一條大道來?內心莫名的情緒在膨脹,不止是迷失了這個小世界中的自己,或許連那個真正的自己都找不着了。啪地一下拍向了叮在了自己手上的飛蟲,葉肆忽地開口道:“系統君,我覺得在這個世界裏自己一無是處。”
“你在其他世界不也這樣麽?”系統君還是一如既往的毒舌與不留情面,這麽一刺倒是讓葉肆從那傷春悲秋般可笑的情緒中掙紮了出來,壓抑、沉悶這種情緒,就不該讓它們長久的停留。葉肆抿了抿唇,眉眼間有幾絲的不服氣,可是一想到自己那凄慘的成績單,便失去了辯駁的底氣。“系統商店最近推出了一項新技能,你或許會感興趣。”
“說說看。”葉肆懶聲應道,對這強盜土匪式剝削宿主的無良系統已經不抱有任何的希望,指不定會扣除自己多少績點。
“未蔔先知。”系統君應道,“有了這項技能你可以預知邵陵王的動态很好地為殿下服務從而博得她的歡心,完成支線主線任務,不過這技能是新開發出來的,只能在這個世界使用,看在你是首批顧客的份上,我可以給你打八折。”
葉肆狐疑地望了這這一瞬間像是推銷員附身的系統君一眼,問道:“幾個績點?”
“八個。”系統君應道,在葉肆還沒出口前又補了一句,“是打完折後的。”
沒有像往常一般罵系統君無良奸詐,葉肆确實動心了,可八個績點對她來說不是小數目,查了系統面板看績點記錄,上個世界完成兩個任務也不過是增加了七點好麽?一次性的技能敗掉八個績點,會讓自己攻略時間變長,可是看秦虞那副油鹽不進的模樣,這個世界任務失敗的可能性還不小,賠上十個績點和此時花費八個績點……這真是件難以抉擇的事情。
“對了親愛的小肆兒,我不得不提醒你,時間剩下的不多了。”
“……”葉肆咬了咬牙道,“買!”聽着那冷漠的機械音顯示技能已經裝備上,牙關發顫,就連眉毛眼角都在不停地抽動。“還剩下多長時間?”這每個世界的攻略世界依難度而變動,就連葉肆她自己,心中都不甚清楚。
“還有一年多吧。”系統的聲音中布着那顯而易見的笑意,“本系統剛才是诓你的,看來還是前輩們說得對,要想要賣出系統商店中的一般物品,還是要靠一些小手段。”察覺到葉肆有生氣的跡象,趕緊又補了一句,“這個‘未蔔先知’技能可是一般人求而不得的,八個績點其實算是便宜了,等到這技能普遍化系統商店就可以出售永久性的。”
“……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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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未蔔先知的能力說不好奇是假的,秦虞一出府門,葉肆就匆匆忙忙地拉扯着山青到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在他錯愕的眼神中低聲道:“吏部侍郎王修今日會被杖責一百,不過他一定在第六十七杖的時候就挺不過去了。”
“……”山青往四面瞧了瞧,眉頭緊鎖着,擔憂道,“爺,吏部侍郎王大人又怎麽得罪您了?他可是前不久才升官的,人道他前途無量,怎麽可能會被杖責。”山青這語氣顯然是不信的,甚至懷疑自家的爺瘋魔了。只不過朝堂中的事情瞬息萬變,誰知道到底會發生什麽?也許早上坐着小轎子前往宮城,退朝時候便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了。“若是王大人得罪了您,我就暗中教訓他一頓替您出氣?”
“你要去陰曹地府教訓人麽?”葉肆冷哼了一聲,瞪着山青道,“你還愣着做什麽,趕緊到外頭是打探消息。”
等待時間是令人焦灼的,葉肆只能夠在府中尋些別的樂子,只是也不能太得意,要是被人瞧出了端倪當做了妖物,那真是百口莫辯了。坐在了廳中,時而想着山青打探的消息,時而又浮現秦虞的面龐,漸漸地已經不知自己到底是在等什麽人呢。
“爺爺爺——”一聲又一聲的呼喚傳來。
“誰是你爺爺,大呼小叫地成何體統!”葉肆猛地站起身,袖子中的雙拳已經攥緊,面上寫滿了期待,可最後又坐了下去,裝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向着那面色匆忙的山青呵斥道,“要是被殿下看見了,你可得自己去領罰了。”
“爺,您猜得不錯,王大人被杖斃了!他的一句‘黃天在上’都沒有說完就咽氣了,聽說罪名是強占民女、以權謀私什麽的,還有一些人,他們沒有被杖責,可是已經下了刑部大牢……朝廷上還真是暗潮洶湧啊,一個不小心就送命了。”當然,領着官職不幹事甚至都不去早朝的驸馬爺自然領會不到此中的艱辛。
不管邵陵王在不在京中,這朝中的勢力必将進行一次大洗盤,上位的不再是那些世家靠着祖輩蔭庇的纨绔子弟,而是從個州郡探訪的有吏才之人,所謂空談誤國,世家子弟只管在雲蒸霞蔚的山光水色中放任自流,朝堂大事自然與他們無關。
只是暗潮湧動的何止是朝堂?
“元暢以為李恺之此人如何?”這秦虞才回到府中,來不及飲上一盞茶潤潤嗓子,便沖着那窩在了椅子中意興闌珊的驸馬爺問道。她襄城長公主的驸馬在朝中沒有絲毫的權位,連一絲政事都觸不到,說來也是她的意思。在她的記憶中,前世的謝元暢借着自己之力官位亨通直到領尚書事,她确實有好本領,可惜一心向着邵陵王秦魏。又惱又恨,可是目光在觸及面前人那雙純粹幹淨的眸子時候,不由得又軟化了下來。
才兼文武,志存匡濟,海內奇士,可安邊立功?葉肆在心中暗暗呸了一聲,應道:“将門當無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