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從公主的床上醒來(四)
丞相謝仁的第四子、襄城長公主的驸馬爺謝元暢,別說是丫環,就連一些豪族子弟都不敢輕易去犯。這個身份抛出來可以壓住人,使喚一個公主府的人确實不算一件難事。丫環到底松了口帶着她沿着曲折的小徑,只不過她最終還是沒有見到那暗牢的人。
一個行色匆忙的小雜役,沒有注意到拐角處忽然間出現的驸馬爺一頭撞了上去,滿心驚慌撲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等待着責罰。葉肆挑了挑眉,捋了捋起了褶皺的衣衫,她伸手扶起那小厮,淡聲問道:“什麽事情這般匆忙?”
“大将軍府的李恺之求見殿下。”小厮滿是惶恐地往後退了一小
步,低着頭應道。李恺之,這個名字有些耳熟,葉肆的眉頭緊鎖着,面容上的笑意退卻了,瞧上去倒是有幾分的威嚴,周邊的人不敢輕易的出聲,更別說是越過葉肆離去。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屏住了呼吸等待。葉肆手撐着下巴,沉吟了片刻,才應道:“帶我去樂乎堂。”至于襄城公主那邊暫時不用去通報了。
大将軍李晉的第三子,如今不過是一個騎官。可是在前一世,他是大将軍府滅門慘案中唯一的幸存者,最後在秦魏的麾下顯示出了他非一般的将才。作為人人稱道的邵陵王,明明有些事情是他親手策劃的,可是在別人的面前還是要展現出一幅大義凜然不畏皇權的模樣,他偷偷地收留那些所謂的“叛賊”之後,明明他才是罪魁禍首。這李恺之忽然來公主府是為了什麽?難道他跟秦虞之間早就有聯系?想要完成支線任務,她葉肆就不能夠置身事外,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瞧着還愣在原地的人,蹙着眉喝了一聲:“還不帶路?”
在系統傳過來的訊息中,只能夠看到李恺之那極模糊的樣貌,直到瞧見那位一直在堂中不安地踱着步的背影,所有影像才瞬間清晰起來。很俊秀斯文的年輕人,一股名士的風流作态,看不出來會是那在戰場上厮殺的冷血将軍。許是聽到了腳步聲,他驀地轉身,只是在瞧見來人是葉肆的時候面容瞬間有些僵硬。“謝大人。”李恺之拱了拱手,沉聲道。
愣了一會兒,葉肆才反應過來這位是叫自己,作揖回禮,笑應道:“李大人今日怎麽上公主府來了?殿下她有要事在身,便讓我來接待李大人,不算是失禮吧?”請人落座,那邊小丫環早已捧着茶盞侍立在一旁了。葉肆在輕呷了一口茶的間隙偷偷觑了李恺之一眼,見他面容沉靜不似是有大事發生的模樣,或許秦虞根本就沒将那個将軍府中出奸細這一事情告訴他?
還想從李恺之口中套些事情,這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便聽見外頭人的匆忙,秦虞那厮匆匆忙忙地趕過來,仿佛是害怕錯過了這麽個人。那頭李恺之聽見了動靜,猛地站起身險些撞翻了前方的小幾,臉上一抹雀躍和欣喜稍縱即逝。而秦虞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自己的驸馬,反而是如花笑靥迎向了李恺之,那種笑容與面對葉肆時候的冷漠與譏诮絲毫不同。這一幕落在了葉肆眼中,還真有幾分礙眼,心中略有些不舒坦,正想開口,秦虞卻像是未蔔先知似的甩過來一個帶着威脅與警告的眼神。
這是讓自己主動退場,給他們兩個騰出場地來?葉肆不滿地哼了一聲,在秦虞那眼神中還是屈服了。
“山青啊,殿下和李恺之是舊識?”揉碎了一團桃花瓣扔入了水池中,葉肆依靠着紅木欄杆向着低着頭在一邊神游的山青問道。那些丫環是秦虞的人,只有這個山青是從謝府帶出來的,可恨的是,這才吃了多長時間公主府的飯啊,他山青就快被秦虞給收買了!越想越生氣,葉肆猛地折斷了一支桃花,洩憤似的丢入了水池中。
山青擡起頭很奇怪地望了葉肆一眼,應道:“爺,當初李大人也是驸馬的候選。李、謝、王、裴四家乃是我朝大姓,其中年輕的子弟俊傑都有機會角逐驸馬之位。爺您也當上驸馬一方面是天資出衆,另一方面也是殿下對您青睐有加,您不用擔心李大人會對您構成威脅。”葉肆可以肯定山青的話是側重于後者,襄城長公主可不比一般的公主,她可是手中握有權勢的、替小皇帝處理了大部分政務的公主殿下,她的意思比任何一個人都來得重要,就算是太皇太後也不能夠輕易左右她的婚姻。
上一世如果李恺之對秦虞有情,秦虞很可能就不是那個下場了。所謂的命運軌跡很明顯已經被秦虞改動了,她早知道将軍府會有那一場災禍,明裏暗裏都在提防着,甚至結交李恺之,将他收為心腹能臣。此時他們會面,恐怕是商讨對策了。這種被排斥在外的感覺很不好,可誰讓前世的謝元暢對秦虞那般冷漠無情呢。葉肆蹙了蹙眉,又嘆了一口氣道:“山青,昨晚那個人怎麽樣了?還在暗牢裏麽?”
“爺您想去看看?”山青一下子便猜準了葉肆的心思,他苦着一張臉又道,“那暗牢中陰暗潮濕滿是血腥與髒污,爺您素來愛整潔,一定不會想進去的。”
難道謝元暢在其他人的心中就是個不食人間煙火飄然似谪仙沾不得一絲人間污穢的人物麽?葉肆有些無語,她瞪了山青一眼,抿着唇道:“殿下一介女流都能去得,難道我就不能了?快帶路,少些廢話!”如果手中有折扇,一定狠狠敲在山青那榆木疙瘩的腦袋上!
別說是公主府,就算是她謝家也有用來審訊犯人的地牢,有些事情不能夠放到臺面上,官府也不敢幹涉太多。林木掩映灑下一片陰涼,暗牢位于地下,潮濕的長滿了青苔的臺階通往了黝黑的甬道中。一陣風似是從那牢中吹來,激地渾身顫栗。葉肆搓了搓手臂,覺得這暗牢有些陰森,她還沒開口,山青便已經走進去了,點燃了甬道右側燈臺上的燭火。只有四五間牢房,除了最右側那間裏頭鎖着一個人,其他都是空空蕩蕩的。
頭發散亂遮住了滿是血痕的面容,他似乎已經暈厥過去了,口中塞着泛黃的粗布條,四肢則是被鐵鎖鏈牢牢地禁锢着,一旁的火盆裏頭,放着一塊燒紅的烙鐵,大概兩三步的距離還有一桶浸着鞭子的辣椒水。所謂的審訊都是一種極為殘酷的逼供,這人奄奄一息偏偏不能夠一死了之。葉肆瞧見了有些不忍,可是想到他可能造成的後果便将最後一絲憐憫給收起。“殿下要怎麽處置他?”刻意壓低的嗓音在這黑暗靜谧的牢中依然是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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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暢你想知道,為何不親自來問問本宮呢?”那狹小的牢口忽然多了一個人,她的面容掩藏在了暗影中。外頭那微弱的光亮被她堵住,只有白蠟燭的火光一顫一顫,像是随時會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