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夢境之中。
金發的女神端坐在黃金王座上, 俯視着分列兩側的諸神。
她高舉神之花冠，為自己加冕。
群星奏響了贊歌，天使虛影環繞。世間萬物都在贊美新神王的誕生。
而神王的身側, 卻不見那銀發黑袍的影子。
諸神之間，也不見那對清冷漠然的翠眸。
宛如光輝普照, 黑暗消失。那俊美的青年仿佛也随着曦日的升起而消散了。
神座上的女神, 一點點地彎起了唇角。
“這就是……噩夢麽。”她眯起眼睛, 與某種極端偏執的意志搏鬥着，“我還經受得住。何況，若要消亡, 我将與他共赴。”
她低下頭, 神力凝成匕首, 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噩夢驟然破碎。
但是，少女卻墜入了更深一層的夢境之中。
她漂浮在無垠的、黑暗的星海之中。
不論是哪個方向, 都沒有盡頭。
無人能聽見她的呼喚，無人能一睹她的容顏, 無人能共情她的絕望。她将在這冰冷的宇宙裏, 漸漸失去溫度, 永遠也無法尋找到存在的意義。
一道道界門開啓, 與繁星一同從她的眼前劃過, 卻無一處是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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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的迷失……無法尋到歸處。
沒有同類。
沒有溫暖。
只有孤寂的、冰冷的, 無人所知的星海深處。
漂浮在虛空中的少女，輕輕閉上了眼睛。
“不……即便如此, 我仍有為之存在的意義。”
——“是你讓我永不迷失。”
伊蓮諾的眼前，浮現出銀發神明的笑靥。
不論是伊蓮諾、生命女神，還是六位勇者，都陷于噩夢深處, 宛如沉默而美麗的雕像。
但亞撒卻冷冷地站在那裏，湛碧的眸光循着紅發青年的行走而緩緩移動。
身為黑暗神的他，就是恐懼本身。
他沒有任何恐懼的事物，自然也不受這前代神王留下的幻術影響。
“喲，‘黑暗’。”
紅發青年誇張地張開雙臂，染血的匕首仍被他握在手中，尖端正低落着猩紅的血液。
“好幾個紀元沒見了。”
“我沒想到，你竟然會親自前來。”
亞撒薄唇微抿，加重了語氣：
“神王冕下。”
紅發神明漫不經心地收回手臂，張開玫瑰色的唇瓣，用舌尖在匕首的血痕上輕舔了一下。祂有着一對燦金色的豎瞳，此時微眯着看向了黑暗神。
“我可是非常想念你和‘光明’。”神王歪了一下頭，“想到恨不得親手了結你們。”
“戰争中誕生的信仰，已經扭曲了你的意志。”亞撒的嗓音清冷而漠然，“我想，冕下你這裏大概有不小的問題。”黑暗神用修長的手指輕戳了一下額角。
不出亞撒所料，這句話果然激怒了神王。
祂不再廢話，縱身掠向黑暗神。
沾血的匕首直刺黑暗神的咽喉。
亞撒以一個詭異的角度躲過，忽然輕嘆了一聲。
“你不會不知道，這裏壓制神力。”
神王輕輕地“啧”了一聲，“你以為憑武技，可以勝過我？”
亞撒眉尾微動，“那就試試看。”
黑袍的神明長劍出鞘，銀發在他的身後蕩起。
他以迅捷的攻勢，對神王造成了壓制。
神王以匕首勉強格擋住黑暗神的劍擊，另一只手中卻出現了一條帶有倒刺的軟鞭。
軟鞭劃過空氣，襲向黑暗神的後腦。
亞撒低頭躲過。鞭上的利刺割斷了幾縷銀色的發絲。
黑暗神的翠眸危險地眯起。
神王攻勢陰毒，但亞撒的劍勢卻絲毫不亂。既有騎士風度，又不失一擊致命的淩厲。
在亞撒面前，神王頹勢漸顯。
然而。
神王見勢不妙，忽然縱身朝後掠去。
正陷入噩夢的伊蓮諾就在那個方向。
亞撒握劍的手驟然一緊。
不顧襲來的長鞭，亞撒迅速朝神王的方向追去。
但還是晚了一步。
神王的匕首已經抵住了少女的咽喉。
帶着倒刺的鞭子狠狠地抽在黑暗神的胸口，絞碎黑袍，令漂亮的胸肌鮮血淋漓，差點便傷到了心髒。但他似無所覺。
“放開她。”亞撒冷聲。
神王低下頭，在伊蓮諾的脖頸處劃出了一個小小的傷口。
祂愉悅地輕嗅着鮮血的氣息，狹長的金眸彎成一對月牙。
“那怎麽行。”神王說。
亞撒的眸光冰冷得可怕。
“我可以和你談條件。”他一字一句地說。
“條件？”紅發神明搖頭，“不，我們不談條件。我們只談談她哪種死法最漂亮。你也想看到她最美的一面吧，黑暗神，冕下？”
神王垂眸注視着染上少女鮮血的匕首，眸色熱切。
亞撒的喉結沉重地滾動了一下。
他像是一塊沉默的、壓抑的石塊，竭力控制着內心的憤怒化為岩漿。
億萬年來，黑暗神從未體會過憤怒的滋味。
他是高高在上的掌控者和支配者。
如今，卻像個普通的人類男人一般，因為自己的愛人被劫持，而感到怒火侵蝕着意志。
神王微挑長眉，不願意錯過黑暗神的表情。這讓他架在伊蓮諾咽喉處的匕首也微微放松。
“我說，你居然會愛上自己的死敵？哈哈哈哈，這也太——”
紅發神明的聲音戛然而止。
一根利箭準确無誤地沒入了他的心髒。雪白的箭羽染上了飛濺的鮮血。
一只蒼白的小手，握在箭身的末端。
“死。”金發少女輕聲。
她的聲音裏還帶着被噩夢困擾的虛弱。
神王的咽喉發出“咯咯”的響聲，亞撒趁機用利劍格開了祂手中的匕首，将伊蓮諾攬入懷中。
“這只是……咳咳……咯……”神王踉跄着後退，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分.身而已……”
神王的這具分.身死不瞑目。
那張俊臉上表情猙獰。
伊蓮諾感覺到亞撒胸前的血染透了她背後的衣服。
但奇異的是，她并不想從他懷中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