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睡着了?”鐘時天詫異,“也太快了吧……”
他手臂交疊着搭在床上,腦袋墊在上面巴巴地看着趙疏遙的睡顏。
安靜,美好。
閉着眼的趙疏遙絲毫不見清醒時的冷漠,似乎被這房間的氣息感染,也變得柔和了起來,五官俊秀絕倫,像一幅絕世的畫。鐘時天盯着看好久,只覺得越看越好看,他忍不住伸出手去确認,眼前的到底是不是真人。
他貼上了趙疏遙的臉頰,溫熱得有些灼手,是人類的皮膚。
手指輕輕在趙疏遙的臉上描摹,嘴巴,鼻子,眼睛,眉毛,生得真好看,眉目像雅子阿姨,但趙疏遙的輪廓更深刻清晰,呈現出與雅子阿姨截然不同的倔強孤傲氣質。
他的觸碰讓趙疏遙覺得癢癢,肩膀頂起被子蹭了蹭,接着翻了個身,與鐘時天面對面。
鐘時天大氣不敢呼出,生怕驚醒了趙疏遙,相顧無言片刻,他才放下心,看到趙疏遙的手裸露在外面,就起了玩性,把手指放進他的掌心輕撓。
趙疏遙無意識地合攏五指,把那個作亂的小東西包裹住。
他的手心也是熱燙的,鐘時天像是被燙疼了那樣,渾身一顫,卻沒有立即把手指抽出來,他看着趙疏遙,趙疏遙的表情隐隐透着滿足,似乎陷入了美夢。
鐘時天感覺到手指的桎梏更緊了些,那滾燙的溫度,似乎順着手指,一路燙到了他的心髒。
房門悄然打開,江茹端着兩杯牛奶走了進來,小聲說:“疏遙睡着了?”
鐘時天擡起頭,說:“嗯,秒睡的。”
江茹見他們拉着手,便笑道:“怎麽還和小時候一樣,睡覺也拉着手?”
“小時候?”
“可不是。”江茹把牛奶放在桌上,遞了一杯給鐘時天,“你們好得像連體嬰,去哪兒都要把疏遙帶着,別的小孩碰疏遙一下,你都要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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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鐘時天像是在聽別人的故事,小時候他的很多細節他都記不清了。
“那時候你知道童養媳是什麽意思,就成天說疏遙是你的童養媳。”江茹掩着嘴笑,轉念想到了什麽,說:“我就不理解了,到後來疏遙怎麽就成了你的噩夢了?”
鐘時天借着喝牛奶的舉動避開視線,“我不知道。”
他知道趙疏遙是男孩後,為了不讓哥哥姐姐笑話,就自己生了一場悶氣,之後就再也沒有主動邀請過趙疏遙到家裏玩,大人們都沒放在心上,大概是認為他在幼兒園又有新朋友了,誰也不會料到他會對趙疏遙做過分的事,說過分的話。他欺負過趙疏遙,是從小到大唯一向家人隐瞞的事。
可趙疏遙為什麽沒有告狀呢?
鐘時天有了新的疑惑,他看着趙疏遙,求知欲異常旺盛。但他知道要是問趙疏遙,肯定不會好過。因為那段回憶是趙疏遙的逆鱗,一旦重新提起,他們的關系又會降回冰點。
鐘時天喝完牛奶後,江茹說:“你也出來吧,不要打擾疏遙休息了。”
鐘時天眨了眨眼,“這不是我的房間嗎?”
江茹挑眉,說:“今晚是疏遙的,你去你哥那邊睡。”
鐘時天苦着臉,“他房間你又不是不知道,全是規矩,我去那不是睡覺的,是去服刑!”
“小點聲。”江茹瞪他一眼,“那你想怎樣?和疏遙一起睡?我可不想明天再加一個病號。”
鐘時天眼睛轉悠一圈,說:“我睡沙發。”
江茹奇怪的看着他,“寶貝,你怎麽了?有床不睡睡沙發?是不是你爸做了什麽傷腦子的菜……”
“我非常好,聰明絕頂。”鐘時天起身把江茹往門外推,“早點休息,晚安。”
門再度關上後,鐘時天也茫然了,心想,對啊,為什麽我要睡沙發?鐘時年遠在天邊,就算是把他的房間拆了他也束手無策,我睡沙發幹嘛……
可當他看到床上的小山丘時,想呆在這個房間的執念就更強了。
管他呢,沙發就沙發吧。
鐘時天去洗了個澡,回來後拿着一床被子躺在沙發上,卻怎麽睡怎麽不自在。
于是他又一骨碌爬起來,做賊一樣來到床邊。
趙疏遙睡得深沉,嘴巴微張,透着股天真稚氣。
鐘時天盯着看了會兒,着了魔一般俯下身,在趙疏遙溫熱的額頭上親了親,低聲說:“晚安。”
離開後,他像突然醒悟一般,臉嘭地一下熟透,如同一個短路的機器人,同手同腳的回到沙發上。
次日。
趙疏遙是在一片柔軟的溫暖中醒來的,眼睛還沒睜開,他的身體自動依戀地蹭了蹭,蹭到了綿軟光滑如煮熟的蛋白一樣的東西,軟乎乎的,很舒服。
他一蹭再蹭,終于睜開了眼一探究竟——
鐘時天咂了咂嘴,睡得香甜。
趙疏遙睜大了眼,懷疑自己現在是否身處現實。
他怎麽會和鐘時天躺在一張床上,并且臉貼着臉,親密如同連體嬰?他動了動手,果然抱着鐘時天的腰,手指不自覺捏了捏,多出來的肉不是肥膩的肉,而是軟彈滑嫩的肉。
又捏了捏。
……
趙疏遙抽回了手,他覺得自己不像自己了。
他應該——
“哎喲!”
咚的一聲鈍響,鐘時天慘叫,就算地上鋪着地毯,冷不防摔下來還是很疼的。
趙疏遙坐起來,冷冷地看着他在地上翻滾。
鐘時天捂着屁股叫道:“你幹嘛推我下來?”
趙疏遙像在看一個變态:“你為什麽在這裏?”
“這是我的房間啊!”鐘時天悲憤不已。
“我睡在這裏,你就不可以在。”這話說得實在沒良心,可對象是鐘時天,趙疏遙就很理直氣壯,“活該。”
鐘時天委屈地想哭,控訴道:“你太過分了,昨晚你踢被子,我還幫你蓋上,全方位照顧你,你怎麽能這樣!”
趙疏遙抿了抿唇,氣焰微收,昨晚他一夜好眠,具體發生了什麽一概不知。
鐘時天敏銳地捕捉到趙疏遙的緩和,抓住機會一躍而上,胖頭魚一般靈活地鑽進被子裏把自己裹成一團。
“你!”趙疏遙瞪着他。
“還早着呢,我再睡會兒。”鐘時天閉上了眼睛,昨晚他睡得不好,在沙發上輾轉發側,經歷了好幾次差點摔下去,最終還是爬上了自己的床,本想着早上能在趙疏遙醒來之前再爬回去,看來他還是高估了自己。
趙疏遙面色鐵青,“起來,我要出去。”
鐘時天整個人都縮進了被子裏。
“……”趙疏遙暫時拿他這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式沒轍,下去的時候倒還是大度地沒踩着他,坐着穿鞋時,鐘時天又忽然坐了起來,手從後面伸過來覆蓋在他的額頭上,“好像不燒了。”
趙疏遙身體僵了片刻,接着很粗魯地把鐘時天的手拿開,站起來對他一字一句地說:“再碰我就剁了你的手。”
鐘時天像只受驚地蝸牛,縮進了殼裏,小聲說:“就知道兇。”
趙疏遙來到客廳,江茹正在布置早餐,看到他便笑着說:“早上好,疏遙。睡得怎麽樣,感覺好些了嗎?”
趙疏遙禮貌答道:“睡得很舒服,已經退燒了。”
“那就好,衛生間裏我放了你的牙刷和毛巾,去洗漱吧,然後過來吃早餐。”
“好。”趙疏遙說。
“時天起了嗎?”
“還在睡。”趙疏遙答道。
“真是只小懶豬。”江茹搖了搖頭。
等他們快吃完了,鐘時天才揉着眼睛下樓,“早上好,媽媽。”
“早上好寶貝,快去漱口,再晚就涼了”江茹說。
“好。”鐘時天懶洋洋地答。
趙疏遙放下碗筷,彬彬有禮地說:“我吃飽了,謝謝您的款待,家裏還有些東西要收拾,我先回去了。”
“回去了?”江茹說,“那可不行,藥還沒吃,體溫也沒量,沒完全康複你可不能走。”
“這……”趙疏遙有些為難。
江茹把藥拿過來,看着他吃完藥在給他體溫針,說:“還有大事要談呢。”
“什麽大事?”也來到飯桌的鐘時天好奇地問。
江茹說:“疏遙,以後的日子你就打算打工賺錢嗎?”
趙疏遙答道:“打工只是暫時的,我會把……”
“不是阿姨小瞧你們年輕人,只是你現在不僅要顧及學習,還有生活,甚至是生存,稍有偏頗,就一定會有一方受影響,這樣你太累了。”江茹真誠地說,“你現在的主要,是好好學習,成為人才,才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所以我和你鐘叔叔商量了,今後你的生活費由我們負責。”
“這怎麽可以……”趙疏遙說。
“先聽我說完。”江茹溫和地打斷他,“我們家的經濟基礎可以負擔,你不用擔心,如果你實在有負擔,可以當做是借,不過我們不要利息,也不定期限。疏遙,不要拒絕,我知道你是個獨立,而且自尊心要強的孩子,但你媽媽生前把我當做了她的好姐妹,把我們當做親人,我希望你也可以這樣。與其去費心費力的打工,不如接受親人的好意,把重心放在學習上,蓄勢待發,讓那些人大吃一驚。你覺得呢?”
趙疏遙沉默着。
鐘時天小聲說:“我覺得很OK。”
趙疏遙斜了他一眼,接着站了起來面向江茹,正式地鞠了一躬:“謝謝您那麽多次的幫助我,還有幫助媽媽。今後也多多麻煩了。”
江茹終于笑開了,說:“還真是雅子如出一轍。”
鐘時天興沖沖地問:“話說,你的日語是誰教的?自學嗎?看動漫是不是不需要字幕?”
趙疏遙給了他一個白眼,“アホ。”(笨蛋)
鐘時天說:“我聽得懂的,這是罵人的話,媽媽你看他罵我。”
趙疏遙說:“我說錯了?”
江茹無奈搖頭,起身去廚房收拾,不理會他們幼稚的争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