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鐘時天以為這就是張廢紙,趙疏遙不可能把這種簡陋髒破的東西帶在身上,可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被趙疏遙一把抓過去,他粗魯的塞進口袋裏,“誰讓你看了?”
鐘時天驚訝:“我撿對了?可你拿着那個東西做什麽?”
趙疏遙不答,也不再理會李陽立等人,往網吧門口走。
“等等我!”鐘時天也拔腿跟上去。
趙疏遙腿長腳快,鐘時天出了網吧,他都已經到馬路口了,鐘時天小跑到他身邊,問:“那東西是什麽?看上去有點……emmm……”
趙疏遙的表情一下變得很陰沉,他又冷又狠地剜了鐘時天一眼,“關你什麽事?”
鐘時天被這一眼打回原形,慫兮兮地縮了縮脖子,不問了。
綠燈一亮,趙疏遙便再度大步流星,把鐘時天甩在後面,鐘時天下意識又追上去,想挽回他們剛才的緩和:“那個,你打架好厲害呀,才一小會兒就把他們全放倒了,我還沒見過比你更厲害的。”
趙疏遙雖然還是不理不看鐘時天,但鐘時天卻從他細微的表情松懈看出這話取悅了他。果然好聽的話人人都愛聽,鐘時天繼續吹捧:“動作也特帥!就像電視裏的大俠,手這麽輕輕一擡,再那麽一擋,就像一塊空氣牆,他們都傷不到你!”他說着還要手舞足蹈的比劃,稚氣又笨拙。
趙疏遙眼尾劃過他一眼,鼻腔輕哼一聲。
鐘時天蹦蹦跳跳地倒退走,像一顆軟彈的瑜伽球,他說:“對了,剛才忘了讓他們跟你說對不起了!”
趙疏遙眉梢微挑。
“他們偷你的錢包,做了壞事,一定要道歉才行。”鐘時天念念有詞。
趙疏遙帶着嘲意:“道歉有用嗎?又不是小學生。”
“做錯事當然要道歉,這是做人的常識。”鐘時天認真地說。
“你倒是經常說對不起,你很有常識。”趙疏遙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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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時天哇哇地說:“我那是!我那是!”他也那是不出什麽,蔫了吧唧下去:“我就是有常識吧。”
趙疏遙嗤笑了一聲。
“不過你也揍了他們一頓,其實可以抵消了。”鐘時天說。
“我也揍你一頓,然後我們抵消你不要來煩我。”趙疏遙面無表情道。
鐘時天雙手格擋,委屈道:“我跟你道歉嘛,你要聽幾次我都能說。”
“一萬次。”
鐘時天還真跟在他身後,絮絮叨叨地說“對不起”。
趙疏遙的嘴角不自覺微微牽起,他的聲音裏似乎帶着笑意:“笨豬。”
鐘時天一路就像只沒沒長眼睛的小雞仔,跟着趙疏遙來到他家門口都不自知。
趙疏遙站定,靜靜看着他,眼睛在說“你還不走?”
鐘時天迷茫地說:“到你家了?”
趙疏遙打開鐵門鎖,推門而入。
鐘時天不敢擅闖,就抓着鐵門杆對趙疏遙說:“你晚上吃什麽?又是泡面嗎?”
“有人說過你非常啰嗦嗎?”趙疏遙說。
鐘時天搖頭,“沒有。”
“你很啰嗦。”趙疏遙冷冷道。
鐘時天癟了癟嘴,“剛才有了。要不你去我家吃飯吧?我媽媽一直念叨着你呢。”
趙疏遙正在開家門:“不去。”
鐘時天嘟囔:“要是我媽媽親自跟你說,看你還能拒絕得那麽爽快嗎。”
趙疏遙回頭警告地看他一眼。
鐘時天說:“好好吃飯,別吃垃圾食品了。”
“不會做。”趙疏遙說完,便進屋了,他沒有帶上門。
“我會啊,我可以幫你!”鐘時天這時候特別有自覺,屁颠屁颠跑了進去,“要換鞋嗎?”
趙疏遙沒答話,鐘時天注意玄關的鞋架上沒有棉拖鞋,趙疏遙甚至只穿着襪子就在地上走。
雖然說是木地板,可冬天怎麽受得了?
鐘時天默默記下了這點,也脫鞋走了過去。
趙疏遙啧了一聲看似不耐地說:“誰讓你進來的?”
鐘時天沒臉沒皮道:“我不請自來。我看看你家有什麽。”他輕車熟路地來到廚房打開冰箱。
趙疏遙在喝水,對他的行為也不過輕飄飄一句“別亂碰”,卻沒什麽實質性地舉動。
讓鐘時天意外的是,冰箱裏一掃上次他看到的空蕩蕩的情形,而是塞滿了食材,有肉和蔬菜,雞蛋和飲料,只不過擺得很亂,像個大雜燴。
“肉應該放到冷藏層,和水果放在一起容易串味。”鐘時天說着,主動幫他打理起來。
趙疏遙站在幾米之外,靜靜地看着他。
“食材很多,可以做幾個菜呢。有大米嗎?先把米飯煮上。”鐘時天又開始翻箱倒櫃。
“別亂翻。”趙疏遙說。
“找到了。”鐘時天在竈櫥先找到了大米,還是密封包裝好的,買回來就沒使用過。
接着是淘米,煮飯,鐘時天在家并非五體不勤嗷嗷待哺,協助江茹做飯是常有的事,所以操作起來并不生疏,對比趙疏遙,那就是天上地下只差。
鐘時天不會做什麽大菜,但炒個肉炒個蛋再煮鍋蔬菜湯這樣的标配還是可以的,他把食材都準備好,邊處理肉邊得寸進尺地叫道:“你幫我洗下西紅柿呗。”
趙疏遙傲慢道:“不幫,自己洗。”
鐘時天跟個受欺壓的小媳婦似的哦了一聲。
肉下鍋發出滋滋的油爆聲,無形中給這個清冷寂靜的家增添了真正家的感覺,趙疏遙看着鐘時天忙活的身影,一時恍惚了起來,他在做什麽?為什麽會允許這個人進到這裏,還讓他在這裏做飯?他明明這麽讨厭這個人,讨厭得想把這個人捏碎在掌心,踩扁在腳底,靠近都是對他的冒犯。可現在,他卻無法出言讓鐘時天離開,這一刻的氛圍,光亮,聲音,甚至是空氣,他都不願讓它們流逝。
萦繞在內心的濃霧漸漸化作了溫暖的雨,浸潤了一片。
鐘時天轉身裝盤,就看到趙疏遙一直怔怔地望着他這邊,不禁疑惑:“去坐着等呀,很餓了?要嘗嘗嗎?”
趙疏遙恢複冷臉,“我想在哪就在哪,這是我家。”
鐘時天點頭:“是是是,您說得沒錯。”
他恭敬有禮的态度讓趙疏遙勉強滿意,趙疏遙為自己找到了合理的解釋——鐘時天是在還債,所以陪他找東西,幫他做飯都是理所當然的,他也應該理所當然的接受。
半個小時之後,一切就緒了。
鐘時天把菜都擺上桌時,不免有些欣慰,這還是頭一次一個人準備晚餐,看看這有湯有菜有葷有素的,多讓人有食欲!
“趙疏遙,吃飯了。”鐘時天說。
趙疏遙過來坐下,挑剔地看了眼餐桌,說:“不怎麽樣。”
“嘗嘗看嘛。”鐘時天被他打擊慣了,沒放在心上,樂颠颠地給他裝飯,也給自己裝了一碗。
他入座時,趙疏遙撐着腮看他:“你為什麽要坐?”
鐘時天可憐巴巴地看着他:“我不能吃嗎?”
大概是他的眼睛反射了燈光把趙疏遙閃了一下,趙疏遙只說了句“厚顏無恥”,就不再趕他。
鐘時天安心坐定了,笑嘻嘻地說:“你看我給你做了一桌好吃的,你是不是沒有之前那麽讨厭我了?”
“不可能。”趙疏遙速答,擡眼一瞥,不屑道:“你以為随便做些漂亮的事兒就能打動我?天真。”
“哦……”鐘時天吸了吸鼻子,雀躍的心情被澆了盆冷水。
他很快又把注意力轉移到菜上,他夾了一塊豆腐炒肉放進嘴裏。
鹹了。
鐘時天哭喪着臉,真切的覺得自己真實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緊張地看着趙疏遙,像是接受審判的參賽選手。
趙疏遙也吃了一快,說:“鹹,難吃。”
“就着飯吃還好吧。”鐘時天垂死掙紮,但趙疏遙嘲諷的眼神看過來,他就無力反駁了,“那你再嘗嘗別的?”
西紅柿炒蛋是“酸,糊”,蔬菜湯是“淡得像草”。
鐘時天倒地不起,無地自容地說:“要不我重新做一次?”
“你把我家當成實驗室了?”趙疏遙飛過一枚冷刀。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鐘時天簡直就是豬八戒照鏡子。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是江茹打來的。
“喂媽媽。不是社團活動,我在趙疏遙家呢。就,來他家玩嘛。忘記跟你說了,嘿嘿。在吃呢,不用等我吃飯了,但是要給我留夜宵!嗯?哦。”鐘時天把手機遞給趙疏遙,“我媽媽要和你說話。”
趙疏遙放下筷子接過,“江阿姨你好,我是疏遙。嗯,我一切都好,上次您煮的湯很好喝,謝謝您。這樣太麻煩您了……好吧,謝謝。嗯,下次我會登門拜訪。好,再見。”
鐘時天啧啧感嘆,“你和我媽媽說話的時候和在我面前的簡直不是一個人。”
“我不是人?”趙疏遙挑眉。
“不不不!”鐘時天惶恐擺手,“判若兩人的意思!”
趙疏遙握了握拳,指關節發出清脆的聲音,“還可以判若三人,四人,你想試試?”
“不用了,謝謝,現在就特別好。”鐘時天說。
鐘時天又吃了口菜,是在覺得慘不忍睹,說:“要不我們訂個外賣吧?”
“你不願意吃那就走吧。”趙疏遙淡淡道。
“不是,我只是覺得……”鐘時天解釋道。
“不用覺得了,我也不願意吃,等會兒就倒了。你走吧,回你家去。”趙疏遙說。
鐘時天懵了,完全不理解為什趙疏遙上一刻還好好的,下一刻就刻薄生疏成這樣。
“愣着幹什麽?”趙疏遙冷漠地看着他。
鐘時天失落不已,慢吞吞地站起來,往門口走。
那背影,就像被抛棄的寵物,下一秒就會轉身嗚咽,
趙疏遙的挽留幾乎要脫口而出。
但他用力克制住了,他不能對鐘時天太好,今天已經破戒夠多的了。鐘時天是不配的,他的熱度有限,到了一定的點,就會逆轉成寒冰,趙疏遙不會再上當了。
直到聽到了關門聲,趙疏遙冰封的神色才軟化了下來。
他重新拿起筷子,像品嘗珍馐一般,默默吃着他口中的要倒掉的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