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番外一:《那些葉瀾不知道的事》
10.
覃溱在陽臺上打電話。
“你好,請問是盧巧巧小姐嗎?我是葉瀾的男朋友覃溱,我想下周在你們公司跟葉瀾求婚,可以請你參加嗎?”
“啊覃先生你好,我們見過的!好的好的,沒問題,我一定會參加的!不瞞你說,我喜歡過瀾哥,所以你一定要對他好哦!不然我肯定會從你手裏把他搶過來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覃溱:“……”
“你好,請問是嚴卉小姐嗎?我是葉瀾的男朋友覃溱,我想下周在你們公司跟葉瀾求婚,可以請你參加嗎?”
“我知道,你是最近經常來找費總的那位吧?沒問題,我一定會參加的!不瞞你說,我喜歡的人喜歡過瀾哥,所以你一定要對他好哦!不然我肯定會從你手裏把他搶過來送給她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覃溱:“……”
“你好,請問是華晖先生嗎?我是葉瀾的男朋友覃溱,我想下周在你們公司跟葉瀾求婚,可以請你參加嗎?”
“對對我是!覃先生你好!聽說你父親重回鳳喜了?你不清楚啊……哦沒事,我一定會參加的!不瞞你說,我喜歡的人的閨蜜喜歡過瀾哥,所以你一定要對他好哦!不然我肯定會從你手裏把他搶過來送給她閨蜜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覃溱:“……”
覃溱打完電話,從陽臺走回客廳,對葉瀾說:“你們公司,吃棗藥丸。”
葉瀾:???
9.
第一天。
“你現在有空嗎?我現在過去。我打算下周跟葉瀾求婚,想請你幫我參考下場地布置。”
Advertisement
“我現在不、不太方便……”樊越的聲音離遠了一些,像是對着什麽人咆哮,“從老子身上滾下去!你夠了啊!有完沒完!葉瀾他男人的電話啊,神經病啊你!”
覃溱覺得心很累:“好吧,那你什麽時候有空?”
“明……明天吧。”
第二天。
“你現在有空嗎?我現在過去。”
“不、不好意思……我、我現在有、有點忙……”樊越的聲音随着沖擊斷斷續續,“抱、抱歉啊……明、明天一、一定……”
覃溱想,自己明天上門應該帶把手術刀。
第三天。
“你現在有空嗎?”
“呃……等、等一下……啊……嗯……你……啊……那裏……嗯……不……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覃溱默默地把電話挂了。
回到家。
覃溱一臉嚴肅地對葉瀾說:“樊越不能留。絕交,馬上絕交!”
葉瀾:???
8.
覃溱走進費元德辦公室,抽出設計稿:“我想請你們公司幫我定制這對戒指。”
【中間省略兩人交談細節一千字】
“覃先生,那就提前預祝我們合作愉快了。”費元德微笑着站起來,“我其實有個問題想問你。”
“你說。”
“鳳喜是珠寶界數一數二的大公司,令尊又重新執掌溫家,你的對戒為什麽不選擇在鳳喜訂做,而選擇我們麗美呢?是不是因為我們麗美比鳳喜制作更加精良,服務更加周到,售後更加貼心?”
覃溱沉默了一會兒:“因為你們比鳳喜便宜。”
7.
覃溱加班中途接到一個電話。
對方聲音壓得很低,環境很安靜,能清晰地聽到呼吸噴到話筒上:“洞妖洞妖,我是洞拐,聽到請回答,聽到請回答,完畢。”
覃溱:“……”
“瑞皮特,洞妖洞妖,我是洞拐……”
覃溱:“樊越,你有什麽事?”
對方尴尬得咳了一聲:“那啥,你怎麽知道是我?”
“……我挂了。”
“別別別!隊長,皇軍托我給您帶個話!”
“有……快說。”
“報告組織,我發現葉瀾同志最近革命信念不堅定,請組織及時出兵鎮壓,以免釀成大禍!”
覃溱看了眼時間,取了車鑰匙出門:“怎麽鎮壓?”
“嘿嘿嘿,你聽過一句話嗎?”
“什麽?”
“世界上沒有什麽事兒是艹一頓不能解決的。如果有,那就兩頓。”
6.
覃溱推門走進來,過了幾秒才适應房間內的黑暗。
房間裏所有的落地窗都被遮光的窗簾拉上,空氣在密閉空間內發酵,窒息一般的氣息彌漫開來。
“真是稀客,你有多久沒來看我了?”
覃溱轉動雙眼,沿着聲源找到了坐在沙發上的韋佩瑤。
“三年。”韋佩瑤自言自語,“三年了,你畢業之後翅膀硬了,再也不理親生母親了,真是冷血。覃健柏就是這麽教你的?”
提到覃健柏,覃溱沒來由地一陣煩躁:“別提他。”
“其實我早有預感,你會來找我。”韋佩瑤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紅茶,“我一直在等你。”
覃溱不置可否。房間太悶了,他脫了外套挂在椅靠上,在韋佩瑤對面坐下。
韋佩瑤靠在沙發上,雙手抱胸,很愉悅的樣子:“我早說過,金錢可以解決一切問題,你那個小男朋友,一樣抵抗不了珠寶的誘惑。你現在出現在這裏,最終還不是認同了我?”
覃溱皺眉:“他和你不一樣。他愛的是鑽石的寓意,而你愛的是它的價值。”
“鑽石的意義就在于價值,同樣是透明的石頭,人們為什麽不去買玻璃?沒有意義的鑽石跟玻璃沒什麽不同。”
覃溱閉了閉眼,把煩躁的情緒強行壓下去:“我不想和你争論,我們對鑽石的定義不同,沒什麽好說的。”
韋佩瑤笑了:“你錯了,鑽石永遠是鑽石,玻璃永遠不可能變成鑽石。”
“當初你離開的時候,我以為自己是塊被遺棄的碎玻璃,而你現在的舉動,又讓我覺得我是塊挺珍貴的鑽石。”覃溱 扯了扯嘴角,面露譏諷,“不知道是我的錯覺,還是你的眼光問題。”
韋佩瑤認真地看着他。她的目光如刻刀,幾乎要把覃溱的面容拓印下來。
覃溱一動不動任她看着。
韋佩瑤嘆了口氣:“你跟你爸真是一模一樣。”
覃溱打斷她:“別把我跟他相提并論。”
“好吧,你不想提就算了。”韋佩瑤起身倒了杯紅茶推到他前面,“不如我們來做個交易如何?你想要萬華嗎?”
覃溱想也不想地回答:“你有闵溫韋了。”
“他從小就不親近我,以前他爸不讓他認我,現在他可能也不會認我了吧。”韋佩瑤轉頭看着窗外搖曳不止的樹林,話語裏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最近萬華的董事會已經容不下我了,你想讓我幫葉瀾一把,而我需要一個聽話的繼承人。不如這樣,我給你出個選擇題好了。拒絕,會毀掉葉瀾的事業。同意,會毀掉葉瀾的愛情。你會怎麽選?”
覃溱沉默。
韋佩瑤好整以暇地等着。
覃溱并沒有考慮多久:“我拒絕。沒有事業,他會活的了無生趣,而沒有愛情,他根本活不下去。”
他從未覺得自己如此清晰地了解葉瀾的需求。葉瀾像一株槲寄生,只能汲取名為愛情的養料。
覃溱突然覺得很無趣,自己來找韋佩瑤就是個錯誤。想到這裏,他一分鐘也不願意多待,彎腰拿起外套,朝門口走去:“再見。”
韋佩瑤沒有挽留他。
推開門,覃溱差點被門後的人影驚到,闵溫韋站在門口,不知道聽了多久。
韋佩瑤同樣看到了,她皺了皺眉:“你怎麽來了?”
“我本來是想讓你放過葉瀾。”闵溫韋臉色蒼白,看了眼覃溱,“你要把萬華……給他?”
覃溱聳聳肩,沒回答,後退一步讓他進來。
韋佩瑤完全沒有被揭穿的慌張,她擡起下巴:“有什麽不可以,他也是我兒子。”
闵溫韋的臉色更白了,整個人搖搖欲墜,靠在牆上才勉強支撐住。他擡頭看韋佩瑤,眼中隐隐有哀求,仿佛确認一般重複着:“也?”
“沒錯,”韋佩瑤微笑起來,有一種決絕的快意,“是時候讓你知道了,生你的是我,不是溫雅梅。怎麽樣,要不要改口叫我一聲‘媽媽’?”
“你……”闵溫韋用盡全力才勉強保持站立,他屏住呼吸,死死地瞪着韋佩瑤,艱難地吐出每個字,“你忘了當初怎麽答應我爸的了?”
韋佩瑤避開他的目光:“我現在是萬華的董事長,我願意給誰就給誰。”
引線燒到最後,點燃了深埋的炸藥。闵溫韋跳起來,怒吼道:“那你怎麽就不能給我!你憑什麽給他!你們聯合起來從我爸手裏騙走了萬華,還讓那個老畜生帶這個小乞丐每年來我們家過年,讓你們母子三人團聚!你們把我當成什麽了?你還有沒有良心?我爸給你當了二十多年提款機,他死了你就這樣對我?”
自己果然不該來。覃溱繞開闵溫韋,伸手觸到門把手。
韋佩瑤終于把目光放在了闵溫韋的身上。她站起來走向他,步履輕盈,像是走在T臺上。他的每一句話,都如同耳旁風,恍若未曾對她造成任何傷害。
她靠近闵溫韋,笑得很溫柔:“那好,我也給你一個選擇。”
覃溱用力旋開門把手,厚重的雕花木門發出“吱呀”一聲,劃出半個弧度,又在他背後緩緩關上。
外面,下雨了。
-TBC-
5.
覃溱遞上房間鑰匙,說:“我要退宿舍。”
張愛琴是市中心醫院單身公寓的宿舍管理員,已經幹了三十多年了,期間送走了無數結婚生子的老人,又迎來了無數新人,醫院裏大半的醫生她都熟。覃溱住進來的時候單身一人,又是生人勿進的冷淡模樣,她暗自猜測這個帥小夥應該能住挺久。
結果這才三年,也沒見他帶姑娘來,這就要搬出去了?
張大媽覺得很不舍。雖然覃溱是覃院長的兒子,但是人家從來不提這層關系,宿舍裏有個什麽事兒也都是自己解決,很少麻煩管理員,也從不給別人添麻煩。張大媽本來最近計劃着介紹侄女給覃溱認識,這下要泡湯了。
張大媽決定試圖挽留一下。她露出一個自認和藹可親的微笑:“小溱溱啊,你看,在宿舍裏住得哪裏不開心,可以跟張大媽說啊?”
“沒有,挺好的。”
張大媽不死心:“那你為啥要搬出去啊?”
“我在外面找到新住處了。”
“房租多少啊?貴不貴啊?唉,你們這些年輕人啊,不要貪圖享樂早早搬出宿舍,你看帝都的房租多貴啊!把這點錢省下來打打游戲,談談戀愛,肝肝陰陽師,不是很好嗎?”張大媽苦苦相勸。
“免費的,”覃溱忍不住笑意,“還附贈解決個人問題。”
“啊?”張大媽傻眼兒了,無話可說,只好慢吞吞給他辦好了手續。她心想着一定要偷偷問問覃院長他兒子找了個什麽地兒,她也要讓自家兒子趕緊去租個房。
覃溱接過退宿舍證明單,皺了皺眉,問道:“對了,陰陽師是什麽?”
4.
【葉瀾低下頭:“我從小沒見過我爸,不知道他長什麽樣子。我媽一直在交男朋友,至今沒一個成功的。”他扯出一個凄慘的笑容:“我相信真愛,是因為我從未見過,所以才格外向往。”】
【覃溱愣住。】
我擦,說錯話了!
怎麽辦,初戀看上去好像很難過的樣子!
原來初戀的家庭也不幸福!跟我一樣耶!哦不,他沒有爸爸……那還是比我幸福多了!
現在我應該說點什麽來挽尊!掏手機上網匿名發帖在線等還來得及嗎?急急急!
要麽我先把單買了,然後再想辦法!
好,雞汁!果敢!就這麽辦!
單買好了!現在往停車場走!我看看停車場附近有沒有小樹林……有的話我就可以……我屮艹芔茻沒有小樹林!SAD!
【覃溱沉默地開車,始終目視前方,看不出在想什麽。】
冷場了好尴尬!
初戀好像要哭了!眼眶紅紅的好可愛!要哭了要哭了要哭了……唉?不對,打住!酷愛想點兒什麽話題!說點什麽初戀感興趣的話題轉移他的注意力!
快!點!想!
為什麽還沒想到!都過了一個紅綠燈了!
又過了一個紅綠燈了,你特麽倒是想啊!
第三個紅綠燈……我擦這條路的紅綠燈怎麽這麽多!
第四個紅綠燈……
第五個……
……
哇塞原來從飯店到初戀家一共要過十五個紅綠燈!好!記住了!
等等,好像有什麽不對……
我剛才是要想什麽來着……
啊我想到了!這個好!雞汁!果敢!就這麽辦!
【眼見前方快要抵達葉瀾住的小區,覃溱放緩了車速,冷不丁問道:“你看過蜘蛛俠嗎?”】
咦,初戀竟然沒看過?
這麽有名的超級英雄電影他居然沒看過?早知道就把家裏的藍光碟帶出來借給他了……
那我瞎編一個臺詞安慰他好了!反正他沒看過!
好!雞汁!果敢!就這麽辦!
【“苦難越大,幸福越大。”覃溱把車停在葉瀾樓下,雙手搭在方向盤上,沒有轉過頭看他:“每個超級英雄都有一個不幸的童年。所以沒事的,你也會變得跟超級英雄一樣厲害。”】
完美!
初戀感動得快哭了!瞪大眼睛的樣子也好可愛!按照劇本這時候他應該就要撲到我懷裏哭了吧?
唉?他解安全帶幹嘛?我屮艹芔茻他下車了!
劇本好像不是這樣的吧?作者呢?作者你粗來我保證不打你!
算了,初戀不主動,那就只好我主動了。
【夜幕下,覃溱的眼睛清澈透亮,像一汪春水,盛滿了星光。風兒柔柔地,把他的話送進耳朵:“我……”】
等一下。
這樣表白好像太草率了。
劇組的八個攝影師都還沒到位……
我約的燈光、反光板、柔光布還沒弄好……
網購的粉色氣球、彩色禮花、遙控飛行器還沒到貨……
找作者幫我寫的告白專用臺詞我還沒完全背下來……
【兩人對視片刻,覃溱似乎想到了什麽,猛然轉開頭:“算了,等我回來再告訴你。”】
-TBC-
3.
“你聽說了嗎?覃醫生交男朋友了!”
“什麽,真的嗎?我看他每天加班,不像是在談戀愛的樣子啊!”
“真的,張雪不是覃醫生的手術助手嗎?她都看見覃醫生給他男朋友割包皮了!”
“哇!親手給男票割包皮嗎?好浪漫哦!好像電視劇裏面的橋段!”
“就是啊就是啊,聽張雪說覃醫生給他男票縫合得超!級!認!真!那針腳啊……啧啧啧!”
“那那那覃醫生有沒有把割下來的一圈兒包皮珍藏留念啊?辣麽有紀念意義的!”
“不如等會兒我們去标本室找找?說不定在哪瓶福爾馬林裏面泡着呢!”
“好啊好啊吃完中飯午休的時候一起去好了!”
“算我一個算我一個,我有個手術可能要晚一點!”
恰巧查房路過的覃溱:“……”
“好了好了,差不多就行了啊。都不用工作嗎?散了散了!”泌尿科副主任皺着眉走過來,驅散了叽叽喳喳的女護士們。
覃溱松了口氣,得救了。
女護士們大聲哀嘆着,雖然嘴上還在唠唠叨叨,不過都乖乖起身回到了各自的崗位。
覃溱也準備繼續去查房。
“咳,小覃你留一下。”泌尿科副主任叫住他。
覃溱收回腳,看向他:“有事兒?”
等護士們走完了,泌尿科副主任瞧瞧四周,搓了搓手,擺出個和藹的笑臉:“那啥,剛才她們八卦的時候我剛好錯過了,前面最重要的內容沒聽到……現在你來給我說說,你小男朋友的包皮是個什麽情況啊?包莖?還是包皮龜頭炎?”
覃溱:“……”
半小時過去了。
泌尿科副主任砸吧了一下嘴,滿意地說:“原來是這麽個情況啊……沒事,你放心,只要不影響工作,我們永遠支持你!勇敢地上吧!記得改天帶他來給我看看你縫的包皮。”
覃溱一臉冷漠:“謝謝您,您還有什麽事兒嗎?我還要去查房。”
“哦對,剛才陳主任跟我說讓你去他辦公室一趟,好像挺捉急的。”
……那你還跟我瞎扯了半天八卦?覃溱無語,扭頭往泌尿科主任辦公室走。
走到門口,敲了敲門,進去。
陳主任從病歷本中擡起頭,推了推老花眼鏡,認出了他:“是小溱啊,來來來,坐坐坐。”
“陳主任你找我?剛才有事耽誤了一會兒,沒關系吧?”
“哦哦沒事兒沒事兒,也不是什麽大事兒。”陳主任笑眯眯地看他坐下,合上病歷本,摘掉老花眼鏡,一副促膝長談的樣子。
上次陳主任這個樣子還是找他談醫師升主治醫師的時候,所以覃溱有點緊張。
“你別緊張,”陳主任安慰他,“我就是聽說你剛給男朋友割了包皮,想關心一下醫生家屬的生殖健康。”
陳主任堆起滿臉的褶子,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你看是我問你答啊,還是你主動交代?”
覃溱:“……”
2.
覃溱拒絕了又一個人的搭讪,保持着原來的姿勢,端着絲毫未動的酒杯站在燈光下。
酒吧老板觀察了他半天,忍不住過來問:“你今天是怎麽回事兒?我都把你常坐的位子留好了,你杵這兒幹嘛?又不約炮,給我的酒吧當吉祥物啊?”
覃溱冷眼看他,用眼神示意:“往左邊挪一點兒,你擋住了。”
“擋……什麽?”酒吧老板疑惑地四處張望,“這不是片兒空地嗎?”
“吧臺旁邊,最靠近電視的位置。別回頭!你動作太大了!”覃溱小聲地警告他。
酒吧老板不知道他葫蘆裏賣什麽藥,看了一眼趕緊收回視線:“你說坐那兒的小帥哥?我見過他幾次,每次都跟他一個朋友來,我看他好像是在等他朋友吧。”
“嗯。”覃溱應了一聲。
“等等……你到底站這兒幹嘛?人家壓根沒在看你啊!”
“我知道,我在等他注意到我。”
“你要找他?那我去跟他說一聲不就行了?你離人家十萬八千裏,他啥時候才能看到你?”酒吧老板一頭霧水。
“別說話,他朋友來了,他朋友剛才看了我一眼。”
酒吧老板:“……”
他朋友朝這邊指了指,坐在吧臺旁的小帥哥朝這邊看了過來。
覃溱的身體陡然緊繃,原本挺立的身軀站得更加筆直。然後,酒吧老板看到他像電影裏加了特效的慢動作,先是故作深沉地垂下眼眸,接着如同感應到什麽似的眨了眨眼睛,微微擡起頭,準确無誤地朝那邊轉過身,确定吸引了對方完全的目光之後,舉了舉手中的雞尾酒杯。
酒吧老板目瞪口呆:“你真是……”
“敢說出去就手術刀伺候。”覃溱轉頭對酒吧老板說完,端着酒杯朝吧臺的方向走去。
-TBC-
1.
等葉瀾的身影消失在門後,覃溱再次打開文件夾,把病人信息那頁抽出來遞給女護士:“幫我複印一份,謝謝。”
“好嘞!”張雪接過來随手翻了翻,“咦這不是剛才那個小帥哥嗎?”
“嗯。”
“這人覃醫生你認識?”張雪想到了什麽,嘿嘿笑起來,“很少見你對哪個病人這麽上心哦!”
“他的丁丁很眼熟,我要确認一下。”
眼熟丁丁?認識別人的丁丁卻不認識臉?難道覃醫生有偷窺癖?覃溱從研究生實習就在市中心醫院,到現在已經三四年了,張雪是老護士,算是看着他一步步走到現在。覃溱的性向在院裏早已是公開的秘密,可這些年從未見他有過所謂的男朋友,難免讓人懷疑性向是他用來拒絕別人的借口。無論男女,覃溱向來是興趣缺缺的樣子,這還是他第一次對別人表現出濃厚的興趣。張雪難忍好奇心,雖然覃溱看上去一副冷冷清清的樣子,也不怎麽愛說話,但脾氣挺好,從不對女生發火。她看準這點,追問道:“是你喜歡的人嗎?”
問出口她就後悔了,覃溱向來對他的私事閉口不談,連他和覃院長的父子的關系還是覃院長不小心說漏嘴的。以覃溱的性格,肯定會以沉默來應對。
沒想到的是,覃溱竟然幹脆地承認了:“是。”
“唉唉唉?”張雪感覺自己無意間發現了一個全院獨家的重磅新聞,“真的嗎?難道是你男朋友?”
這次,覃溱是真的沉默以對了。
0.
韋佩瑤小口喝着羹湯,漫不經心地聽着覃健柏給她講醫院裏的趣事。
為了保證韋佩瑤能在寒冬臘月穿旗袍,室內暖氣被開到了令人窒息的溫度。看了眼一桌沒怎麽動過的菜,覃溱站起來:“我去洗手間。”
闵溫韋回國以後,把闵家大宅的一樓改造成了酒吧,每天都帶不同的人來玩到深夜。韋佩瑤嫌吵,直接把客廳搬到了二樓,今年他們的年夜飯也改到了這裏。覃溱以前來闵家從未上過樓,繞了幾圈找不到二樓的洗手間,又不想回到客廳問韋佩瑤,只好下樓去用一樓的洗手間。
他來的時候尚早,樓下的趴體還沒開始,等年夜飯吃完,樓下早已變成了欲望的狂歡。吵雜的音樂震耳欲聾,形形色色的男女随着音樂肆意扭動着身體,摩擦出炙熱的汗液,空氣裏滿是荷爾蒙的味道。
覃溱小心地避開重重人群,按照記憶中的方位尋找洗手間。闵溫韋将一樓改裝得面目全非,甚至敲掉了幾面牆,覃溱繞了幾個圈子終于找到入口,中途還被人塞了一個面具,被幾個模特拉了幾下,邀請他加入蒙面舞會。
覃溱不想在這種地方被人看到臉,幹脆戴上面具,走進洗手間。
跟外面的人潮湧動不同,關了門,男洗手間裏異常安靜。一排小便器前,背對他站着個男生。他沒有穿花花綠綠的誇張服裝,反而跟覃溱一樣西裝革履,正經得不像是會出現在這裏。
覃溱收起好奇心,走到他旁邊,瞥了一眼。
男生跟他一樣戴着面具,果然也是來參加趴體的人。
覃溱失望地收回眼,卻不經意間瞄到了他的下體。作為即将畢業的醫科研究生,覃溱最近剛好輪到泌尿科實習,每天接觸各種丁丁,就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以專業眼光來看,男生的丁丁形狀,可以稱得上相當不錯。就是……包皮稍微長了一點,但應該不影響正常功能。
要是能割掉一圈兒,那就完美了。他想,要不要建議他去市中心醫院割個包皮?
“溫韋?”
那男生發現了他的視線,沒有生氣,反倒驚喜地叫了出來。
覃溱愣住。
他和闵溫韋長得并不相像,絕不可能有人認錯。他剛想開口解釋,恍然想到,他和闵溫韋的眼睛都肖似韋佩瑤,如今他戴着面具,只剩一雙眼睛,怪不得會被誤會。
那男生手忙腳亂地把丁丁塞好,急切地說道:“你回來找我了?我就知道你不會丢下我不管的!對不起啊是我沒考慮周全,我沒事先問過你請我來的原因,我還以為是來見家長……畢竟今天是除夕嘛……嗯總之是我不對,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見家長?覃溱暗自琢磨着,闵溫韋是GAY他是知道的,聽這個男生的口氣,他是闵溫韋的男朋友?剛才飯桌上怎麽完全沒聽闵溫韋提起過?還是他在說謊?
男生見他沒說話,以為他還在生氣,在原地手足無措地站了一會兒,突然張開雙臂撲到覃溱懷裏把他緊緊地抱住。
覃溱還在沉思,猝不及防被他抱了個滿懷。
男生的身上是與外面截然不同的清新氣息,還有淡淡的百合花香。覃溱不由得猜想是他為了準備見家長,抱了束鮮花沾到的味道。
男生的身體很熱,不是外面赤裸的火熱,覃溱懷裏像是抱了一顆太陽,溫暖透過相貼的肌膚源源不斷地傳來。他蹭了蹭覃溱的肩膀,柔順的發絲擦過覃溱的耳畔,細微的瘙癢如同撓在心上。
他把覃溱抱得更緊,聲音軟軟的,好似哀求:“我愛你,別離開我。”
覃溱張大了瞳孔,眼眸暗了下來。
從小到大,沒有人對他說過這句話,母親沒有,父親也沒有。他便裝作是自己不需要,沒有愛,他一樣可以過得很好。
沒有人像這樣緊緊地抱着他,對他說愛。這句話像一支利箭,擊碎了他束之高閣,未敢觸及的東西。
這一瞬間,他突然生出一種想法,希望男生表白的對象,不是闵溫韋,而是自己。
想要有什麽人,對他說,我愛你。
什麽人都好。
男生見他沒有任何反應,讪讪放開手,後退幾步。他的眼睛忐忑不安地瞧着覃溱,給自己找了個借口:“那啥,你來是要上廁所的吧?對、對不起我就是太激動了……你、你上好了,我不、不打擾你了……等你出來我們再談!我、我在外面等你!”
說完,他忙不疊地推開門,逃一般出去了。
覃溱一動不動站了很久。
他小解完,洗幹淨手,推門出去,在人群搜尋了一圈兒。男生縮在一個角落,正努力往嘴裏塞爆米花,雙頰撐得鼓鼓囊囊,像一只倉鼠。
覃溱看了眼時間,趴體上只有零食和酒精,并沒有主食。
他從側門走出別墅,拿出手機打給覃健柏:“我要走了,你叫那女人送點吃得下來。……不是我沒吃飽,是闵溫韋的男朋友在下面。”
覃健柏匆匆忙忙從別墅裏跑出來,看到覃溱的那一刻,松了口氣:“我還以為你又先走了。”
“爸。”
風中的青年喃喃叫了一聲,回頭看他。
隆冬臘月,落雪積了厚厚一地,覃溱只穿了襯衫和西裝,北風肆虐,單薄的衣料貼在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身形。
覃健柏心疼他受凍,又不敢開口。随着歲月的推移,他多多少少意識到了父子之間僵硬的關系,也模糊猜到了覃溱記恨他的理由。除了必要的交談,覃溱不會主動對他說一句話,更別說像這樣,正式地叫他。覃健柏忍住心酸,勉強答應了一聲,上前幾步聽他說話。
“我馬上就畢業了,我會進你的醫院工作,然後住到單身宿舍去。你不用再給我生活費了,我用工資就夠了。還有,”覃溱頓了頓,“我不會再來這裏了。”
覃健柏的心越來越涼,他有預感覃溱會遠離他,本以為要等他結婚生子後,卻沒想到,是這樣的倉促。既然父子關系已經無法挽回,他自知對不起覃溱,還想試圖挽回另一重親情:“她畢竟也是你的母親……”
“現在,她是別人的母親了。”
覃溱說完,連他自己也被話裏的酸意愣住了。自從他得知韋佩瑤離開的真相以後,他就強迫自己硬生生斬斷了這份親情僅剩的留戀。雖然覃健柏沒說,他也通過各種渠道慢慢了解到父親與溫家的恩怨。這隐藏在平淡生活背後的真相有一種微妙的違和感,覃溱原以為自己的人生只有個不稱職的父親,現在發現不僅有個財經頻道經常能見到的母親,還有一大家子有錢人親戚。
原來自己還是個富二代……然而這種可笑的想法只是偶爾一閃而過,畢竟那樣的生活離他太過于遙遠。一想到韋佩瑤就是因為珠寶才離開,他厭惡極了那些閃光的石頭。在溫嬌嬌的數次哀求下,他背着覃健柏去見過了溫家的兩位老人,算是圓了老人的心願——但也僅此而已。
每年除夕他跟覃健柏出現在闵家,闵溫韋都很緊張,就算在國外也要跑回來,似乎只為羞辱和炫耀。對于闵溫韋莫名其妙的惡意,覃溱實在是不勝其煩。他并不羨慕闵溫韋錦衣玉食的生活,在闵志榮過世後,闵溫韋也成了單親小孩——甚至在闵溫韋自己看來,是孤兒也說不一定。這樣一個親情同樣殘缺的人,他絲毫不羨慕。
醫科學業繁忙沒時間出去打工,他全靠覃健柏供給生活費,也許是為了報答,從小學到研究生,他忍了二十年,年年跟着覃健柏來闵家拜年,如今,終于可以結束了。
在這即将解脫的伊始,他明明,應該很開心才對。
可他卻察覺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
他,在嫉妒闵溫韋。
就因為那個倉鼠一樣的男生的一句話。連他早已舍棄的母愛也開始重新攪起塵沙,擾亂了他的思緒。
不再來闵家這個決定果然是正确的,覃溱想,如果以後看到他和闵溫韋在一起,他也許會控制不住自己。
有些東西,注定不屬于自己。
比如親情,比如愛情。
得不到的,就應該全部割舍。
覃溱笑了一下,挺直脊背,走進風裏。
沒有再回頭。
-END-